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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3、143 ...

  •   傅路特将面前的午餐向前一推,整个人向后靠在塑料椅的椅背上,目不转睛的盯着手机屏幕,右手大拇指在键盘上快速的打着字。她娇柔的脸上看不出是喜悦还是不悦,诚如蔡恩络所说:“樊婀玲漂亮,但是俗,人堆儿里有的是那样的长相,而傅璐特就不一样了,那可是阳春白雪。”
      傅路特恋爱了,对方是妈妈为她保存半年之久的谭坛。
      劳歌在其中斡旋,将傅路特的利弊和谭坛的优劣逐个评,半劝诫半迫使傅路特点头。说不清劳歌是真心向着自己还是做了傅妈妈的说客,她将她本人的语言天赋拿捏得恰如其分,说得傅路特只能就范。劳歌踏上社会的时间早,傅路特看过她在医院工作的状态,一张小嘴将住院的爷爷奶奶哄得服服帖帖,家常话说得比那些上了年纪的人都要好听。这一点,傅路特自弗不如。
      既然是远距离的恋爱,谈一谈也无妨。又不会失了什么分寸,也不会有什么损失。彼此看不到对方的状态,就算是抠脚上厕所都可以情意绵绵。当然了,傅路特和谭坛都是讲求完美的人,不会真的在与对方聊天时做出不雅的动作,但好在不必特地调整自己的状态,只要假笑着附和就可以了。
      谭坛和自己一样,是大学的讲师,但他已经有过留学经历,以交换生的身份“交换”了两次,读到博士就回了家乡的大学任教。傅路特没有问他过往的情史以及未来的规划,本来就是例行公事嘛,问的那么仔细干什么。异地恋着实不容易,不管双方有没有情有没有意,这距离一远,有些共鸣实在是难以产生。
      比如现在,中午时分,艳阳高照,傅路特正在享用自己简单的午餐,而千里之外的谭坛却是阴雨绵绵,还在实验室苦捱。傅路特没有任何关心的话,也没有问苦捱的缘由,只是快速的打着字回复:“下雨了吗?我这里可是晴空万里。天很蓝,鸟语花香。”这话夸张了,春天的气息是浓郁的,但是离着鸟语花香还有一段距离,学校里的花寂寥的绽放着,但也只有迎春花。
      谭坛的信息回复也很快,言语简单。两个人的聊天内容略显干瘪,全是如同白开水般的陈述句,没有任何起承转合。傅路特在这边笑着,看来他也是在例行公事吧!半年之前在父母的强行意愿下给两人交换了照片,彼此都是毫无音讯,没想到半年之后竟然还可以联络起来,这显然不是遵照自己意愿的。看来,他也是个无聊的人!
      两人真的是没话可聊了,傅路特将手机放到餐桌上,继续吃自己略有凉意的盒饭。米饭已经不松软,菜也凉浸浸的,但傅璐特还是皱着眉吃下去,因为不想浪费。手机信息提示音又响起来,傅路特条件反射似的打开去看,本是皱着眉头不知道要如何回复的脸瞬间成了校园里绽放的迎春,拿起手机发了语音:“恭喜你啊!什么时候?是夏天吗?”将手机听筒放在耳边听了几秒钟,便接着回复:“是初夏的时候?如果我这边有时间,我一定去。再次恭喜你了。”
      周末回家,傅路特将外国友人即将结婚的喜讯说了出来。傅爸爸笑说:“这下他再也不用纠结了。”傅路特松了一口气:“是啊,为了求婚的事,他可是忙了好久,改变了好多方案,最终选在新年的第一缕曙光出现的时候,现在可是尘埃落定了。可惜,我没有时间去参加他的婚礼,为了避免让他伤心,我还没有说。”
      傅妈妈看了女儿一眼,又将眼神移到餐桌的饭菜上:“囡囡,你和谭坛怎么样了?不要总是关心别人的婚礼哦,你的事呢?”傅路特一脸轻松:“我正在按着妈妈的说客所告诫我的去做。”傅妈妈不明就里的看着女儿:“我的说客?”“是哦,妈妈让劳歌劝我的吧?唉,劳歌三番五次给我打电话,翻来覆去的说着一个宗旨,我知道家乡的叔伯姑舅也出了不少力。我可是完全按着妈妈的意思去做的,但是结果如何,那就不得而知了。”
      傅妈妈有些无奈,一时说不出话来。她看了看左手边的丈夫,两人对视一眼边低下头去吃饭。傅路特只当是看不到父母的眨眼与摇头,只管大口大口的吃着饭,仿佛是多日未进一粒米。饭毕,将手中的碗筷轻轻一放,冲着爸妈一个微笑,离桌回屋。
      傅爸爸劝道:“这不也挺好的嘛,两个人终于有了交流。不能操之过急的。”
      “怎能不着急呀,囡囡今年可是三十二岁了,再拖下去怕是没有合适的了,好在谭坛年龄相仿,又愿意等,要是换了旁人,谁愿意等着囡囡点头的呀。她总说什么灵魂契合,难道要人家把脑子打开给她看吗?总说那种不知所谓的话,我还真是担心她和谭坛会聊什么。”
      “她三十二岁了嘛,也算是看了万卷书走了万里路,我们就不强求她了。”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担心她沉溺于书中的文字和路上的风景,一味的随着自己的心,到头来孤独终老,那是很可怜的哟。世事无常,我不想让她带着遗憾离开这个世界,就像……就像是心心一样,可怜哟!”
      躲在房间里偷听父母谈话的傅路特,已然失了想凑热闹的兴致。慢慢踱步到床边,无力的仰躺下去。心心,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名字终于还是从妈妈的嘴中再次喊了出来,已经十六年了,墙上的装饰画可以不去看,但是自己总不能真的要做一个又瞎又聋的人吧!
      劳歌在劝解自己的时候已经口无遮拦了:“你也得为你爸爸妈妈着想吧,他们是希望看到你结婚的。如果你姐姐还在世,那么你或许可以为所欲为,因为还有一个姐姐做挡箭牌,但是现在只有你了,你就不能只为了你自己考虑。”
      “我没有只为自己考虑,就是因为家里发生过这种事情,所以我才要多加考虑。”
      自己不常在家,不知道爸爸妈妈有没有谈起过“遥远的心心”,但至少自己在场的十六年,爸爸妈妈是没有当着她的面提起过“心心”,而此时此刻,“心心”的名字进入到了自己的耳中,亲切又刺耳,让她不禁泪潸潸了。
      这原不是什么隐秘的事,只是悄然之间成了家中谈论的禁忌,就当是从来不曾有过的一人,虽然妈妈每个月都要作画一幅,但只要局外人不问,那么局内人也就不必主动说起,只当是一副装饰画。傅路特也只有和蔡泰宝提起一点,不知道为什么,自今年开年以来,自己的心绪总是不定,不自觉的回忆起昔时的景象,就连脾气也变得差起来。
      心心是傅路特孪生姐姐的昵称。因为她自出生时就患有先天性心脏病,便在父母口中幻化成了“心心”的名字。家里没有学医的人,不懂得为什么一胎所生的两个人,竟然会一个病病恹恹一个健健康康。傅路特自打记事起就知道家里有一个患病的姐姐,她常常被妈妈抱在怀里,即使到了上学的年龄也是日夜被妈妈搂在怀中,而傅路特却如同一个流浪的小孩,背着自己的铺盖站在家门口等待一道命令,然后步行到爷爷奶奶家过夜或者是外公外婆家借宿。
      没有人告诉她婴儿时期是如何度过的,她记事起就没有体会过妈妈的怀抱,连爸爸的怀抱都没有体验过。只记得妈妈坐在床上,将姐姐揽在怀里,两个人的身上或是盖着被子或是搭着薄毯,而她却站在床下等着妈妈一双泪汪汪的眼睛,有气无力的打发自己:“今天去奶奶家过夜,自己收拾自己的衣服。你姐姐的情况不太好。”要不就是自己坐在家门口等着人来接,因为姐姐突然身体不适急送医院,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去处,谁出现就去谁的家。
      傅路特一直都是自己照顾自己,即便是四五岁的小娃娃,也懂得自己整理衣服或是叠被子。上了小学更是如此,她放学之后站在家门口喊一声“我回来了”,再由妈妈递声音出来“去奶奶家”或是“去外婆家”。她居无定所,背着书包的同时也得提着一个黑包裹,里面装着自己换洗的衣物。妈妈要照顾姐姐,连工作都舍弃了,更没有时间给傅路特洗衣物。
      先天性心脏病患者是很揪人心的,特别是像心心这样的小孩子,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由人抱着或扶着才勉强立起来。傅路特不懂姐姐为什么和自己不一样,她的眼睛里满是疑惑,怜悯,恐惧,怨恨。
      年纪渐渐长大,傅路特慢慢懂事。她不再盯着虚弱的姐姐和心碎的妈妈看了,更多的是冷漠的呆立。放了学,低着头站在妈妈的面前,连话都不必问,只待妈妈说“去奶奶家”或是“去外婆家”,她“嗯”一声,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去。
      她的心里呐喊:“妈妈的眼里只有姐姐,妈妈的眼里只有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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