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家有女未出阁》文筱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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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尔乐就是保持这样一种从外人看来很难受的姿态，一动不动，到最后连大脑都停止了运转，只管这么颓着。房间的门被敲起来，妈妈的声音响起来：“下午有面试吗？没有的话去姥姥家吧？”卫妈妈想让女儿放松一下，不要将自己处于精神紧绷的状态。
　　从六月底到九月，卫尔乐忙于找工作之中，有时一天好几家面试邀约，有时一连几天空白，消息多是坏的：不是等通知，最后杳如黄鹤；就是当面公布结果，说得再好还不是将自己扫地出门！
　　卫尔乐本不想回答妈妈的话，又觉得听而不应的习惯不好，懒懒的答着：“不去了，不想去。”她的头枕在椅背上，向左一歪看着站在门口的妈妈：“下去两点有一个面试，我要去看看。今天星期五，周末不见得有面试邀约，今天得去试试。”她将头正回来，眼睛看着天花板，叹着气：“唉，我看又是不成功的。我现在可惧怕面试了，走到人家门口了又不想进去了。他们的问题让人难以回答。”
　　她最怕群面，自己的劣势暴露无遗。
　　卫尔乐有件事埋于心底，那次去面试，HR对于她的上海研究生学历提出质疑，言语之间透露出不相信她的语气，有点菟丝燕麦的意思，卫尔乐本就紧张，被对方的疑问惊得自己更紧张，期期艾艾不知说了些什么，反观人家刚毕业的大学生，侃侃而谈镇定如常。
　　“干脆我去工厂做女工吧！机械式的劳作，也不必与人接触交往，简简单单的人际关系，也挺好的。”
　　卫尔乐拿眼去看房间门口，发现妈妈已经离开了，不知道自己的感慨有没有被妈妈听到。卫妈妈知道女儿心烦意乱，说出的话多半也是气话，不能当真的，也就不接话茬了。
　　别看卫尔乐的心绪不佳，但食欲是不受影响的，大口吃饭大口喝水，其实也是将不忿的情绪转化为食量，反正自己也是吃不胖的。卫尔乐自己将前一晚的剩饭热了热，一边吃一边看着下午要去的那家公司地址，心里盘算着几点出发。地方不远，距离以前工作的报社有个几百米的距离，这样一来就要经过报社喽？这可不是一件让人心里痛快的事！
　　面试的工作内容是新媒体，给了抽签题目，现场列出大纲，重点是标题。卫尔乐的思维比较受限制，摆脱不掉固有的写作模式，还是按着传统媒体的报道方案来做。面试官说她缺乏新颖性，脑子不够灵活：“标题在合理的前提下要有爆点，你这样的中规中矩是吸引不了人的。你所列出的大纲很清晰，或许成品会很好看，但是现代人要求快而新，要的是那‘一下子’。现在有几个人肯捧着一本书看？不都是拿着手机划着三分钟的小视频吗？一个一个看下去，足以看完一本书，可是结果呢？书店的生意并不景气。标题很重要！用标题去吸引人，懂吗？”
　　卫尔乐当然听得懂，但她也固执的认为标题党就是骗人的玩意儿，算不得真材实料。她不屑这种写作方式，当然了，她也不会！
　　因循守旧让人踏实，但是也会禁锢发展。
　　卫尔乐从应聘公司出来的时候，已是下午四点半。两个半小时的冗长面试到最后却是一无所获，既不甘心又不爽快，心内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堵得很。三个月的面试，听了一堂又一堂的说教课，将自己评论的体无完肤。有一个男HR劝她就在以前的单位呆着好了，依她的文笔是没问题的，但是要出来闯是有难度的。卫尔乐的脸色当时很难看：我也想老实呆着啊，可是时局不允许啊！
　　走到以前报社所在的大楼，卫尔乐仰头看上去，二十多层的两栋楼直冲云霄，这里面有那么那么多公司，可偏偏是自己的分社搬空了，又偏偏是自己没有养家糊口之地，难道自己是要靠乞讨为生吗？卫尔乐的眼前仿佛出现了一个女乞丐的样子，是自己但又不像自己，太可怕了，太悲观了。
　　她突然有一种要走进去看看的冲动，去看看以前所呆的地方现在成了谁家的办公地点。想着应该不会有什么熟人在周围做事或居住，那就小心的上去看看，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借此聊以安慰一下自己的小心脏。
　　两只脚已经踏上了楼前的台阶，两只耳朵却听到了熟悉的喊声，卫尔乐驻足回身，眼前停着一辆车，从车窗中露出法医姐姐的脸，卫尔乐赶忙打了招呼，走下两层台阶，将脸靠在车窗上。法医姐姐问她这是下班了还是刚刚结束采访要回报社。卫尔乐一脸拘谨相，支支吾吾的也没说个所以然。法医姐姐笑言：“我最近休假，刚从附近的超市出来。今天有时间约个饭吗？好久没见了。”卫尔乐面露难色，法医姐姐似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又解释道：“韦医生最近很忙。”
　　卫尔乐笑了笑，她没有说韦司涛每天一信息，三天一语音，五天一电话。
　　“你是先回报社，还是现在就走啊？我记得你是五点下班的对吧？哟，也快五点了，我等等你吧。这里不能长时间停车，我去前面等你。”
　　卫尔乐一时失了方寸，虽是内心不想去，但是行动上还是跟着法医姐姐去了。在车上给妈妈发了信息说明了情况，又笑着看向法医姐姐，语塞无话。
　　“现在像你这样的女孩子不多了。”
　　不知道法医姐姐的这句话是褒义还是贬义，通常来说，“现在像你这样的人不多了”此类的话，其中是有深意的，还不见得就是一句好话，往往是没话可说的情况下，才会用诸如此类的语言来概括眼前的人。
　　“我们还是去吃火锅吗？这次吃素菜锅。”
　　卫尔乐笑着应和，由着法医姐姐安排。她的心里五味杂陈，想走又想留，一片矛盾。她紧张的告诫自己，一定不要漏了馅儿，不能让外人知道自己处于失业的状态，千万不能让外人知道自己的窘境。特别是在这样的人面前，千万不要露怯。
　　车载收音机打开了，法医姐姐先是调了交通台，听了一会儿说这个点儿的各条道路都是堵堵堵，糟糕的是最堵车的时间还没有完全来临。“不听这个了，听了之后心也变得堵起来。”又调了一个正放着音乐的电台。“就这个吧。好像是新开的节目，是一档关于老年生活的。偶尔听一听还蛮有意思的，对于老年人的生活状态，我都有点小羡慕了。对了，它有一个线下报刊还是你们报社参与制作的。你们的工作是不是更忙了？待遇是不是会好一些？”
　　卫尔乐没有听收音机的习惯，倒是蔡老太太和蔡老先生喜欢一整天都开着收音机。可能老年人因为年龄的缘故，眼睛不太能够进行长时间的观看电视，更喜欢用耳朵去听这个世界吧！卫尔乐去姥姥家，也随着听一听，有时候是评书、相声，有时候是歌曲、音乐，有时候是不知道什么节目的主持人在说独白。的确像法医姐姐说的那样，偶尔听一听还真是有意思。但是卫尔乐没有养成听收音机的习惯。
　　现在听法医姐姐这么一说，卫尔乐的心里突然就被揪了一下。“嗯，是报社参与的，老年报嘛。”她的余光看到法医姐姐侧目看了她一眼，她又紧张起来，忙转移了话题：“近期很忙的吧？说起来整个夏天都没有见呢。”
　　“忙不见得是件好事，特别是对于我们这样的职业。还好吧，一切如旧。只是夏天太热，不喜欢呼朋引伴，自己呆在空调房里享受时光也挺好的。你们倒是也辛苦，刮风下雨、寒天暑地，总要有人在外面跑来跑去的做采访找素材。”
　　卫尔乐低下头去，微笑着不言语。法医姐姐向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停了车：“到了。”卫尔乐砰砰直跳的心这才安定下来，原来不是看自己。
　　夏日里吃火锅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外面因着气候的热火朝天，里面是人为的热火朝天。法医姐姐点了素菜锅，一点荤腥都没有。她让卫尔乐点自己喜欢吃的东西，卫尔乐摇摇头：“这样挺好的。”“虽然是九月了，但天气还是热的。在辣椒油里找清淡，也是一种自娱自乐的自欺欺人。”
　　难得的机会可不会白白让它溜走。法医姐姐趁着卫尔乐低头之间，快速的给韦司涛发了信息，问他如果有时间就来露个面。韦司涛当然要抓住这个机会，卫尔乐是轻易不肯出来的，也只有法医姐姐的邀约，她才会勉为其难的跟随。韦司涛笑呵呵的出现在两人的面前时，法医姐姐故意做了惊讶状：“你怎么来了？”悄悄去看卫尔乐，心里一阵抽搐，怪自己又做了“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