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家有女未出阁》文筱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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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你们要学的就是如何做到像老师那样，不翻书本就能将知识收于心间，而不是就算开卷考试都不知道答案在哪里。”师生二人笑起来。“对了，你刚才说你以前在市少年宫学舞蹈，老师问你有没有见过一位大提琴老师，他……”
　　马蕾一个阻止的手势亮出来：“蔡老师你这个没有问的必要，因为市少年宫以前没有大提琴班。我学舞蹈的时候是在五六年前，那时候的乐器班有钢琴、小提琴、古筝，其他的就没有了。你说的什么大提琴啦，或者是其它的乐器，应该是这几年才有的吧。我上了初中之后就不再去少年宫了。”
　　蔡恩络也觉得这样一来就没有继续问下去的必要了，便停了自己的话题。马蕾的同学走过来，小声问可不可以走，蔡恩络赶忙起身表示自己也要走。马蕾小孩子似的再与老师拥抱了一回，蔡恩络拍了拍她的后背，勉励她好好学习，便先走一步。
　　新学期伊始，让老师们心生忐忑的一项工作便是“听课”，尤其是教龄尚浅的任课老师，必然要有老教师听课指导、领导听课总结、家长听课观摩，第一个月简直就成了老师和学生噩梦般的存在。蔡恩络的手上拿着一张排课表，她将在未来一周中的星期二和星期三有公开课，并且在星期四有家长观摩日的听课安排，不禁叹了一口气，看来这一周是不好过的。
　　除了家长听课观摩必须是自己所任教的班级之外，公开课也可以选择其他班。老师们大多喜欢选择别班上课，因为师生之间不相熟悉，都想给彼此留下一个好的印象，所以上起课来会更加容易。蔡恩络也不例外，她选择了一班。
　　康奈却偏偏要在自己班进行三堂不同的公开课，只要学校领导没有强制，他就一定要用自己班的学生，因为这样可以和自己班的同学联络感情。蔡恩络跟着其他老师附和：“公开课还是保险一点比较好，毕竟考查的是老师的教学和应变能力，选择一个好的班级对自己会有利一些。”
　　康奈笑道：“难道蔡老师对自己的班级没有信心吗？我倒是觉得还是自己班的学生得心应手，至少心理上不会紧张。”
　　有些心里话，蔡恩络肯定是不会与康奈说的。
　　蔡恩络对于自己的教学能力当然有信心，可是对于自己头一次担任班主任的能力确实是没有什么信心，开学才一个周多一点，各项把控不如老教师自如，肯定不想在领导和其他老师面前露怯，而且是自己班级的话，也有公开课“造假”的嫌疑，总让人怀疑是不是老师和学生提前演练过，信服力也不足。
　　没课的时候，老师们是要去听课的，还要写听课总结和感想。
　　康奈的公开课排在周二的上午，蔡恩络是必须要到场的，一是当时她没有课，二是兄弟班的老师自然要给足了面子。蔡恩络拿着听课本坐在最后排的角落里，想着这个位置不引人注目，就算是偶尔走神放空一下自己也是没关系的。谁知道领导也来凑热闹，看中了这个位置，一屁股坐在蔡恩络的旁边，引得蔡恩络胆战心惊了一节课，比学生都要认真。
　　康奈讲的是几何图形，课堂气氛很活跃，但是不闹不燥，讲练结合很到位，紧贴课本知识却又不局限于课本知识，课外知识的展开自然而贴切。蔡恩络肯定康奈的优点，但也在心内有了不屑：你这讲的是基本几何，当然简单的多了，那如果是讲应用题呢？绕来绕去的，课堂气氛就不见得如此融洽了吧！
　　康奈也去听过蔡恩络的家长观摩公开课。蔡恩络的运气不太好，偏偏是九班周四下午的连堂课，本就昏昏欲睡的时间，台下有家长哈欠连天，这种事情又是莫名其妙的连锁反应，一个接着一个，就算台上的老师讲的再好，碰到这种情况心里也会发慌。幸好蔡恩络心里承受能力强大，舞台经验丰富，找了恰当的视觉角度，避开扰人的视线，将自己调整到一个恰当的表演情境中，总算是将连堂课上了下来。
　　蔡恩络在办公室里整理课本与作业，也顺便整理自己的心绪。康奈微笑着走过来夸赞她的沉稳：“蔡老师的控场节奏真好，下午的课在时间上本就没有什么优势，但是蔡老师能将人的精神面貌调动起来，很不错。不愧是上过大场面的人。”
　　要不是在办公室里，蔡恩络的白眼儿早就一个接着一个的送给康奈了，这说的都是什么啊！让人听了云里雾里的，分辨不清是夸还是贬，总觉得心里不受用。但是蔡恩络调整了自己的面部肌肉，笑着说谢谢康老师的褒奖，又以整理办公桌为由支走了康奈，康奈看着干净利落的办公桌，露出一个笑容，回说第三节有课，就回了自己的办公桌。
　　连续三天的轰炸型听课终于暂告一段落，蔡恩络回到家就将自己扔在舒服的沙发上东倒西歪，蔡妈妈一看她的样子，就开始数落，嫌她将身上的衣服弄皱了，说她坐没坐相真是难看。在家里是一点不修边幅，这要是养成了习惯，出了门可怎么是好。
　　蔡恩络将放在屁股下的右腿悄悄放下来，瞥着端饭的妈妈道：“这不就是在自己家里嘛，怎么舒服怎么来。在家里都不自由，那还要个家干什么！在外面正襟危坐已经够累的了，在家里还得板板正正的呀？我上了一天班儿，就回家这几个钟头自在。”她站起身，走到餐桌边落座，又指着墙上的表：“你看现在是快七点，不到十二个小时之后，我就又要出现在学校里，笔直的站着，亲切的笑容，像一个木偶一样，端庄、大方、得体，保持惯有的气质和秉性。”
　　蔡爸爸对于女儿最后一句用朗诵般的语调说出的话，报以爽朗的笑声。蔡妈妈左右扫视了父女俩，狠狠的给了二人一个白眼儿，落座吃饭。蔡家的吃饭氛围是比较融洽的，东家长西家短，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大多都是蔡妈妈的话头多，父女俩适时的接上。
　　蔡恩络自顾说着还是自己运气好，三堂公开课一周内解决，有的老师就惨了，每周都有公开课，天天绷紧情绪，太累。
　　蔡妈妈说卫尔乐还没有找到工作，愁的二姑妈直喘粗气，像是有肺病的患者一样呼吸困难。蔡爸爸说卫尔乐其实很有才华，就是机会不济，报社的工作好好的，说裁员就裁员，才做了三四年，是个很尴尬的工龄。
　　蔡恩络将嘴中的饭咽了下去：“卫尔乐的性格不行，容易紧张，要她写还好，就怕说话。在报社里做采编，就怕采访，一到采访的时候，她自己都说一晚上睡不着觉，心里怕得要命。亏着她没当老师，要是像我这样一周三天公开课，她还不得吓得去跳楼！依我说，她是生不逢时，她的性格就适合你们那个年代，工作包分配、凡事有人保荐，她只管顺着杆子往上爬就行了。这个社会不适合她。”
　　蔡妈妈皱着一张脸：“真是愁人，我看着都愁。”
　　“愁什么？那还不是她自己的问题吗？脸皮也薄，还好面子。这个社会像她这样的有口饭吃就不错了。”
　　蔡爸爸觉得女儿说话就像是带刺的玫瑰，句句扎人心。“一一，你这职业病得改改了，说话这么损人，养成这种习惯可不好。这是在家里，乐乐是你表妹，说话不能这么硬。你在学校跟你学生说话也不能这样啊，不好听。”
　　“爸，我在学校还敢这样说？那家长不得排成排的来找我啊！我得春风化雨，说话温柔，哄都来不及！这不就是在家里口无遮拦一点嘛。那卫尔乐确实是那样的呀，我说事实而已。”
　　“你爸说得对，你这咄咄逼人的毛病得改，哪个男人受得了。”
　　“我这不随你嘛！我爸就受得了。”
　　“有几个你爸爸这样的。现在的男孩子，人家凭什么就得受着？”
　　蔡恩络感觉大事不妙，说来说去又将话题引到了男女对象上，她得赶紧撤。碗里的饭快速扒拉到嘴里，抽出纸巾擦擦嘴，说自己吃饱了。蔡妈妈头也不抬，只管扒拉着碗中的饭：“怎么了，一说到关键的时候你就要撤了？我看这天儿也不那么热了，是时候商量商量相亲的事了，歇了伏天，咱也得活动活动了。”
　　蔡爸爸偷眼看着镇定自若的蔡妈妈和满脸委屈的蔡恩络，不觉哑然失笑。
　　墙上的日历清晰告诉观者时间在无声的流逝，一只手在上面摸来画去，而后是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这手离了日历，人仰靠在椅背上，两手无力下垂，眼睛无神的看着天花板，大脑里像有一团乱麻，整个人便成了被无形麻绳牵扯的木偶，却是提不起拎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