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哼 ...
-
自从进了枣城,宁无渊便觉得有人在尾随自己。
他略一思索,首先排除了村里那帮流民。宁无渊相信他们此刻宁愿在家种红薯也不愿来招惹他。
再就排除时刻都想弄死他的亲兄弟们。他的哥哥弟弟们此刻还沉浸在以为宁无渊坠崖身亡的喜悦之中。
排除这两个,盯着他的是哪些人,并不难猜。
宁无渊并不清楚尾随他的是谁又有什么目的,他只能警惕每个的人。
就好比,今日来送饭的与昨日不同,他第一眼便晓得。
宁无渊沉着气默默警醒,以为即将迎来一场苦战,结果——
男人竟以为他真的瞎了,在他面前大喇喇的往他杯中下毒。
宁无渊:……有一句无语不知当不当讲。
宁无渊决定亲自教一教这个杀手何谓人心险恶,对方笑着将毒药端过来的时候,他骤然出手了。
男人觉察到危险时已然来不及,碎瓷片牢牢的顶在脖子上。
淡淡的血腥气散开,宁无渊握着瓷片的手轻轻一拉,滚圆的血珠争先恐后从伤口涌了出来。
这样的伤口当然不会致命,却足够让人恐惧。
死亡如影随形的感觉并不怎么好。
然而错漏百出的杀手死到临头却咬了咬牙并未求饶。
宁无渊轻轻“哦”了一声,惊讶的挑起半边眉,他端起那杯加了料的茶,递到了对方唇边。
“自己喝还是我动手?”宁无渊慢悠悠的问道。
奇怪的是,死都不怕的男人,却目露惊恐,拧着脖子,死也不喝。
宁无渊愈发好奇。
他收了笑,将茶杯稳稳的放回桌上,面不改色的卸了男人四肢关节,让软绵绵的男人靠在木椅上,宁无渊坐道他对面,给自己重新倒了杯茶润了润嗓,方才开口道:“现在可以开始问话了。”
男人正忍受着非人的折磨,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滑落,半柱香的时间整个人已经像是水里捞出来的一般。
他的声音几乎是从齿缝间挤出来的:“你大可以杀了我,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宁无渊轻笑:“无妨,你不用说,让我来猜猜。”宁无渊负手走到男人身边,附耳轻声道,“你是项淮遥的人。”
男人脸上有片刻的怔愣,但他很快反应过来这很可能是宁无渊诈他,他立刻肃了神情,只是宁无渊早就将一切尽收眼底。
本就八成把握的猜测眼下有了十分。
宁无渊接着道:“我在项淮遥的王帐里也住过一段日子,对他算有几分了解,他对于叛徒可不怎么仁慈。你说——倘若我告诉他,是你将他的身份透露给我的,你猜他会怎么做?”
男人微微瞪大了双眼,宁无渊添柴加火:“我曾亲眼所见,项淮遥将一个叛徒的九族斩杀殆尽,就连襁褓中的婴儿也没放过。”
男人被卸了四肢,只能身体不住挣动,嘴里喃喃:“王上不会相信你的。”
宁无渊好整以暇,欣赏着对方的狼狈。
“你可以试试,只是我赌输了可没什么损失,倘若你输了,你家人的性命可就没了。”
男人停止了挣动,半晌脸色灰败道:“想知道什么,我说。但你必须答应我,不可以在王上面前透露半句。”
宁无渊点头:“我答应你。”
男人舒了口气,满脸疲倦的问:“你想知道些什么?”
宁无渊把玩着桌上的杯子,慢条斯理道:“不如先说说,这茶杯里装的是什么。”
男人瞳孔微缩,像是回忆起了什么骇人至极的东西,他道:“这杯中是王上研制的一种秘药,只要服下以后便再也离不开,倘若没有定时服用,整个人会变得无比癫狂,服下之后会短暂的丧失神志,便能利用这个时间套出想要的情报。”
宁无渊不觉得男人有骗他的必要,而且男人的说法也能自圆其说。
目前看来,男人的软肋便是自个的亲人,如果宁无渊刚刚让他喝下这杯药,男人害怕自己会透露出任务信息,到头来连累自己的亲人。
宁无渊接着又问:“第二个问题,你叫什么名字,项淮遥派你来所图为何?”
男人回道:“我名叫仇杨。王上接到密报说三皇子和四皇子密谋陷害您,您会有生命危险,所以命我即刻赶到边境。但我有辱使命,我赶到枣城之时您已经遭了毒手,被推下悬崖。之后我便一直在枣城蛰伏。”
上一世项淮遥也向宁无渊抛过橄榄枝。
项淮遥是他的舅舅,前清州太子。
清州被齐州吞并后,他便带着残存的部族在十四州流亡。
项淮遥做梦都想着复国,宁无渊是最好用的棋子。
宁无渊冷笑,既想要他感恩,又想要他臣服,这算盘倒是打的不错。
仇杨还是真心护主的,见宁无渊神色不对,解释道:“请皇子不要误会王上的用心,他是真心想要助您,只不过他……也想要一些保证,毕竟公主的事……整个清州上下都亲眼所见。”
男人口中的“公主”就是宁无渊的母亲,不过宁无渊不想谈论这个女人,他主动岔开了话题:“诚如你所见,我的伤不过是掩人耳目,你可以回去覆命了。”
仇杨却道:“王上吩咐过,将您救下后我暂且不用回去,待将您安全送回都城再覆命不迟。今日过后,我对您不会再有任何隐瞒,我定会护您周全,眼下我的人正在外面,准备刺杀禁锢您的人。”
宁无渊手微顿,脸色霍得变了。
“你说什么?!”
“我——”
宁无渊进城后,仇杨便一直暗中跟着。
一路上楚时给宁无渊喂了许多古古怪怪的东西,宁无渊在楚时面前毫无缚鸡之力。
这与仇杨手中的情报——宁无渊武功高强大相径庭。
仇杨得出的结论便是:宁无渊的武功使不出来,他被楚时给控制住了。
仇杨不知做错了什么,但宁无渊扭曲的神情告诉他,他错的离谱。
实际上,宁无渊也说不出仇杨的错处。
楚时即便现在不被仇杨杀死,日后也定然会死在自己手里。
那为何不借仇杨之手除了楚时呢?
合该如此。
但楚时不明白他这满胸满腹的郁结从何处而来。
对啊,上一世他被楚时所救在这之后,项淮遥的手下也是在许久之后才与自己联络上。
因为他的重生,事情的发展已经走向了未知的分叉路。
或许留着楚时还有用处呢?
楚时身份特殊,留着他说不定将来有大用处。宁无渊又在心中重复了一遍,胸口的郁结之气也随之一散而空,他问道:“你的人现在在哪里?”
仇杨捂着胸口道:“我只知楚时眼下正在永北楼外的路上,我的手下正往那边去。”
话音刚落宁无渊便冲了出去,一路上几乎是穷尽力气。
如果没有察觉到仇杨的存在,宁无渊此刻应当是跟在楚时身边的,他想查清楚,楚时将要密会的“故人”究竟是朝廷中的哪些人。
可宁无渊走的越快越觉得奇怪。
永北路是城中最大的一座酒楼,位置并不难问,就在整个枣城的正中央,坐落在枣城最繁华的街道上。
怪便怪在此处。
楚时向来谨慎,怎么会将密谋的场所选在这个连基本的隐蔽都谈不上的地方?
这一世的楚时身上实在有许多谜团。
找到楚时的过程并不怎么困难。
宁无渊花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跑到了永北楼前,正如客栈老板形容,永北楼前行人如织,而在这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宁无渊依旧一眼看到了楚时。
彼时正值正午,春日里的阳光倾撒在大地上,既不过分灼人,又带着丝丝暖意,给每个人脸上、头发上,都镀上了一层金色。
楚时不知从何处弄来的长条桌子,就放在永北楼前,在他的身后竖着一个皤,上书“风水堪舆”。
今日的楚时穿了一件白色的衣裳,干干净净的,他正浅浅的笑着,细碎的阳光都盛在了梨涡里。
宁无渊眯了眯眼,选了个街对角的酒楼二楼落座,远远的观察。
围着楚时的人太多了,楚时笑的眉眼弯弯来者不拒,他此刻正牵着某个小姐的手不时说着什么。
宁无渊拧紧眉头,那种说不出的违和感又漫了上来。
他无论如何,也没法将眼前的楚时与上一世的那个人联系在一起。
如果因为他的重生,一切都变的不同了,那——会不会楚时真的改变了?
而且楚时眼下并不知道他就是宁无渊,那这些日子楚时对他的好,会有几分真心吗?
只是宁无渊还未来得及细想,便发现了埋伏在人群之中仇杨派来的死士,这些人带着斗笠,也挤在想要堪舆的队伍里,伺机而动。
恰在此时,楚时不知说了什么,人群发出一阵笑声。
细细软软银铃般的笑声,多是妙龄少女。
堪舆是假,看人是真。
阳光下,楚时笑着,露出半边脸上的梨涡,认真看人的时候眼睛黑沉沉的,笑起来又莫名可爱,让人看了就想亲近。
宁无渊捏着瓷杯的手不自觉攥紧。
楚时的长条桌上摆了个布兜,半天不到已经盛了不少铜钱和碎银。
宁无渊观察的间隙,坐在楚时对面的少女已经起身,走时依旧恋恋不舍的回头,她一路走到桌边扔了一大块碎银进布袋。
楚时也笑着站起身同小姐打了招呼。
宁无渊的目光看向离开的小姐,眼神幽幽。
原来楚时一大早不是出来密谋如何害他,而是来赚钱了。
宁无渊还没理清心中的思绪,只见死士之一,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竟是坐到了楚时对面。
宁无渊瞳孔微缩,他看到死士将手掌摊开放到了桌面上,而楚时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