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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误会大了 ...

  •   “先生这手相……”
      楚时握着中年男人的手腕,眉头轻皱,大脑急速运转,正翻江倒海的搜索能贴合但又不会惹恼对方的词汇。

      眼前的男子颧骨高悬且外扩,两耳高低不一,掌纹杂乱,是典型的表里不一、心胸狭窄从而影响大运的相貌。加之印堂发黑,恐近日就有血光之灾。

      堪舆之术是老道士传给楚时的。
      老头曾说,做他们这行的,可以不言,可以慎言,但切忌不能妄言。
      用普通话解释就是可以不说,或者挑好的说,总之不能胡编乱造。

      这是行规。

      这可苦了楚时。
      他从未看过如此“凶”的相,且随着他沉吟的时间变长,中年男人的脸色也愈发难看了。

      排在男人身后的是个窄长脸尖下巴的妇人,看长相就是个心直口快的主,见状已经嘲上了:“小道长,你有什么直说便是,我想这位大哥刚刚插队的时候就做好心理准备了,你想呀,这要不是乌云盖顶十万火急,谁看个相还要插队呀,你们说是不是?”

      楚时惊讶的看向男人,后者垂眸紧紧咬着腮帮子,脖子肉眼可见的红了一截。
      看样子妇人没冤枉他。
      楚时本身是没注意到这茬的,更何况他也想象不到,男人有什么理由要为了这事儿插队。

      妇人这么一说,排在后面的人也都开始起哄。

      见喧闹声愈来愈大,男人恐生变故,他心一横,食指中指蓦地出现一根细针,只要他将针扎进楚时的掌心,楚时一个时辰后必然暴毙而亡。
      到时他早已离开,任谁来查也查不到他头上。

      当机立断说做便做,尖而细的针头在阳光下折射出的光芒一闪而逝,渐渐逼近楚时的手掌。

      恰在此时,队伍的末尾一阵骚动,楚时一缩手,起身看过去。
      这一看不打紧,出现在队伍后面的人惊得楚时也顾不上做生意了,他对男人说了句“抱歉”便一溜烟跑向了队伍末尾。

      将跌跌撞撞的少年扶着胳膊拽起来,楚时皱着眉问:“你怎么来了?这里离客栈这么远,你怎么来的?”

      宁无渊垂下头,一副认错的乖巧模样,他吸了吸鼻子,声音闷闷地:“小二送来的饭菜是馊的,我听他炫耀你人傻钱多,还给了他多余的赏钱,我一气之下就想出来找你。”

      宁无渊毫无心理负担的果断甩锅,反正仇杨只会在暗处保护他,即便楚时回了客栈也查不到仇杨的下落,所以这个锅他甩的十分放心大胆。

      楚时本就是看阿远目不能视,一下子跌进人堆里,想起他一路过来不知道遭了多少罪,心头着急语气才硬了一些,听他这么一说,那点火气立马就消了。

      但对小二的火蹭蹭冒了上去,冷冷道:“你先休息一下,等我忙完回去找他算账!”
      宁无渊点点头,任楚时扶着走向长桌,路过男人的时候,宁无渊袖中骤然飞出一块细长条竹片,精准击中了对方捏着长针的两根手指。

      男人大惊,可看清击中他的竹片之时,震惊迅速转化为了恐惧。
      击中他的竹片上面赫然刻着仇杨的印信,这是让自己中止行动的意思。

      楚时扶着宁无渊坐下,再转身的时候,坐在他面前的人已经换成了刚刚的妇人。
      楚时一愣,妇人上道的答道:“许是脸皮还不没修炼到家,被说跑了。”
      楚时笑笑,帮妇人看起相来。

      看相这件事儿,倘若遇到十分良心的相师,是很难立刻印证相师说的准确与否,反倒是碰到那种江湖骗子,用些囫囵话术将所有可能性都囊括进去,叫人觉得事事都被说中了。
      楚时对自己的定位就是那个“有良心的相师”,他是没办法提供特别具体的信息的,只能告诉对方大致的发展趋势,以及怎么最大限度规避。

      楚时这种风格,一摆摊就能有这么多客户,这些人究竟是冲着什么来的,楚时心里明镜儿似的。
      楚时第一次意识到自个长的也算俊俏就是被摆摊被团团围住的时候。就像眼下,多数来看他的都是冲着他的脸,刚刚的人里,竟然还有问他生辰八字想给他做媒的。

      可刚刚还盯着他瞧的那些人,现在都不约而同的视线飘向他的身后,那里现在正坐着宁无渊。

      这让楚时有些哭笑不得,阿远好看他是知道的。
      虽然是还未完全长开的年纪,但眉目阔深,鼻梁高挺,乌发如墨,即便一双眼不能视物,也不是散漫无神的,相反睫毛浓密卷翘,单看长相阿远好看的无可挑剔。

      不知道长大了要霍霍多少少女的心,楚时心中感慨。

      不过无论他和阿远谁靠脸吸引客人,都是殊途同归。都是一家人,发家致富奔小康步调一致。
      更何况阿远看不见,被围观了自个也感受不到,连尴尬的问题都省了,简直是天然活招牌。

      如此一想,释然了楚时,却苦了宁无渊。他这辈子还从没像什么稀奇物事一般被人如此围观过。
      起初还只是偷瞄,后来则是大喇喇的瞧,偏偏他现在还是个“瞎子”,连发作的借口都没有,只能生生忍着。
      他在心里将“治好眼疾”的事项悄悄往前提了提。

      直到夕阳西下,永北楼最负盛名的流水宴开摆,楼前的食客越来越多,酒楼的伙计终于出来撵人。
      楚时蹭了人家一天热度,自是不好意思同人摆脸色,麻溜的收好了摊子离开。

      掂了掂包袱,楚时露出一口白牙。
      这一天赚的银子够他们租一个偏远点地段的房子了。
      他寻找故人尚需时日,不如先安顿下来,宁无渊的伤也需要静养,不宜再奔波了。

      一起回去的路上。
      楚时突然想起今日的好事儿可不单这么一桩,他欣喜的冲宁无渊眨眨眼道:“今日我得知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宁无渊瞥了一眼无甚反应,不好意思,他还沉浸在被围观的愤怒中。

      该配合演出的你视而不见!

      楚时只得坚强的继续说道:“原来当日我们从村中逃出来之后,大雨就将山路封了,没个十天半个月那路是没法通的。所以咱们也不用担心被抓着了。等半个月过去了,你身上的伤口早就好全了,他们即便追过来也没办法将你送去官府。咱们可以算是高枕无忧了。”

      这自然是天大的好消息,只不过是宁无渊早就知道的好消息,他敷衍的呵呵了两声。

      楚时作势锤了这阴阳怪气的人一拳,将想换个住处的计划同宁无渊说了。
      宁无渊大度的无视了楚时偷摸要揍他的幼稚行为,同意了楚时的计划,见楚时立刻就从炸了毛的猫变成扬眉吐气的狐狸,宁无渊不自觉弯了弯眉眼。

      两人边走边说终于回了客栈。
      楚时自然是要找掌柜的理论一番的。掌柜的听完楚时绘声绘色的描述,立刻命人将小二寻来质问,却发现原本的店小二竟然被打晕了锁在柴房里。
      事态一下子从职业道德败坏上升到了刑事案件的高度。

      最终,掌柜的道了歉又报了官,保证一定会彻查,楚时便也作罢。

      虽然官府的人说整件事多半是贼盯上了宁无渊一个盲人,想趁机偷点儿东西,这也与他们被翻的乱七八糟的房间一致,但楚时始终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他看了一圈,他们并没有丢失什么重要的东西。
      楚时也想不出所以然,只能将疑惑暂时按了下去。

      晚间,两人坐在一处。
      掌柜的为表歉意,给他们加了两个菜。

      忙活了一天,楚时自是有些饿了,也顾不得什么餐桌礼仪,呼啦呼啦的香的不得了。
      宁无渊看的直皱眉,倒不是他有多讲究,而是他记忆中的楚时是极讲究的一个人,总是冷静自持滴水不漏,吃饭走路都极有礼仪,上一世宁无渊之所以一开始就怀疑楚时,也是因为他的某些小习惯实在不像穷乡僻壤来的。

      “你以前也做过这营生吗?”宁无渊状似无意的问道。
      听楚时今日对那些人说的话,头头是道,不像是胡编乱邹的。

      楚时喝了一口热汤将饭送了下去,拍拍肚皮,终于饱了。
      他看了看宁无渊没怎么动的饭,回道:“是啊,苦的时候家里的米缸一粒米都没有,老鼠都不愿在我家做窝,家里年长的不说,小的也是嗷嗷待哺,没有办法,只能出去给人算命,毕竟我是个道士嘛。而且这也不是骗人,有些人确实会遇到波折,我稍微提点一下,也算是做善事了,既助人又能赚钱,多好的营生。”

      楚时神态自然不似作假。
      但楚时的真实身份是被送到大齐来做质子的皇子,即使中途被掉包了,也应当没受过穷才对,怎么会有如此困苦的时日?

      大齐为了保证周边的小国臣服,逼迫每个州都要送一个皇子到大齐皇都作为质子,楚时原该是其中之一,只是楚时还未到达大齐皇都便被他父皇派人暗中掉包。
      最后假的皇子被送进皇都成为质子,而楚时则被当做棋子安插在大齐境内,隐姓埋名生活,直到命他救宁无渊,从而开始计划。

      难不成是被掉包之后生活困苦?宁无渊默默想着,脑海里竟然浮现出年纪小小的楚时吃不饱的模样,他抿了抿唇道:“明日摆摊我同你一起去吧,我虽看不见,总能帮些小忙的。”
      这样也能就近观察楚时与什么人接触。

      宁无渊连楚时拒绝后的说辞都想好了,没想到楚时一口答应下来。
      实际上,楚时心里乐开了花,有宁无渊这张脸坐阵,明天生意肯定不会差。

      吃完饭,楚时给宁无渊铺好床铺,宁无渊褪了衣服鞋子准备睡下,却发现楚时不知何时从小二那里要了纸和笔,这会儿正咬着笔杆子好似在苦思冥想的写着什么。

      楚时不睡,宁无渊便也不睡了。
      要就近观察楚时有什么阴谋,宁无渊对自己说。

      他默默穿回了外衣,挨挨蹭蹭的挪到楚时身边坐下,问道:“你为何还不睡?”

      楚时好笑的看着宁无渊委屈巴巴的样子,那模样好像在控诉他竟然让他独守空床。

      不知不觉放柔了声音,楚时安抚道:“在酒楼外面摆摊也不是长久之计,我今儿问了他们,酒楼里是可以贩售话本子的,我写些话本子看看能不能给卖了。”
      宁无渊也不知是该夸楚时有赚钱头脑还是说他天赋都点在了赚钱上,默默道:“我也睡不着,我在这陪着你。”

      反正宁无渊看不见,楚时也就没拦着。

      今日看相的功夫楚时可打听到了不少事,对于枣城妙龄少女们喜欢的题材眼下已经是了如指掌。
      只是他上次写话本子还是臭弟弟跟人打架把人水果摊砸了,家里所有积蓄都赔了钱,他一人要打三份工,晚上还得写话本子贴补家用。

      好在这个世界的读者,不像后世一个绿绿网站上的读者,都是套路精,这儿的少女没见过什么套路,他那套霸道王爷的故事拿出来还挺新鲜。
      楚时一边安慰自己一边奋笔疾书。

      宁无渊说陪着便认真陪着,既不出声打扰,也不问东问西,就连呼吸声都压的小小的。
      他观察着楚时。
      楚时的眉目被烛光映的黄澄澄的。
      楚时有个小习惯,皱眉的时候就喜欢吸吸鼻子,像某种小动物嗅食。

      宁无渊不自觉露出淡淡笑意,只是他的目光滑向楚时的大作之时,笑容就僵在了唇边。

      ——阿远,此行诸多危险,我不想你同我一起受罪,哪怕只是想一想,我便心痛难当。
      ——阿楚,你既然知道,便应该晓得,我独自一人之时有多么担惊受怕,唯有和你一起走一遭,哪怕是地狱,就是死在一处也比独活的好。
      ——说完,两人深情凝视着对方,紧紧相拥在了一起。

      宁无渊眉角微跳,“阿远”、“阿楚”,很难不让人产生联想,但最重要的还不是这些,而是阿楚和阿远是竟然在互诉衷肠!还紧紧相拥!

      龙阳之好宁无渊并不是没见过,大户人家甚至还有专门豢养男宠的,只是他从未看出楚时对男子有什么特殊的喜好。

      宁无渊沉默了。

      他细细想来,上一世楚时好像确实未曾娶妻,而这一世对他这般好的原因他一直不得其解,现在却有如醍醐灌顶,瞬间明白了过来。
      ——原来,楚时默默钟情于他。

      宁无渊幽幽的看了楚时一眼,悄悄红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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