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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药草 ...

  •   ‘给!’

      正低着头在林间专注寻药的俞莲舟忽觉肩上被人一拍,刚一回头,就立即被一大捆五颜六色的花草正面袭来,让他险些往后退了半步。此时,藏身花束后的范遥侧头露出脸来,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地炫耀道,‘药草我都采来了,咱们能回去不?’

      被迫接过硬塞到他手中的花草,俞莲舟这才明白为何适才范遥一进后山便跟脱缰野马似的不见了踪影,‘范兄看来动作颇快……’

      ‘昨日看你捣腾半天,膏药所需的药草我早已全部记住。’范遥显然未听出俞莲舟话语中的揶揄之意,倘若他有条尾巴,这会应该正摇得起劲,‘采药也没那么难,一炷香就成,你怎能拖上半个时辰?’

      ‘既然你嫌我动作慢,怎又偏要跟着来?’俞莲舟看着眼前性急之人,不由得摇头暗笑道。昨天他调制膏药时,范遥竟破天荒地在旁全程观看,一会问配方一会问药性,勤学好问的劲头跟拜师学武无异,丝毫不似在蝶谷时一般抵触。今早,那人甚至比他起得还早,为的就是等自己出门采药时能跟在一旁,想到此处,他不禁对这股突如其来的好学劲头略感好奇。

      ‘我哪有嫌你慢了?无非想……帮着你干点活罢了。’范遥听后心里一急,连忙辩解道。要在平时,他对摆弄药材根本没有半点兴趣,可俞莲舟昨天所配的膏药闻起来无比熟悉,跟他受伤时弥漫四周、让他魂牵梦绕的草药香气相差无几。他早将这气味与给他上药的人联系到一起,不过鉴于学艺的动机不便说出口,他也就并未多讲。生怕被嫌弃,范遥赶紧扯了扯对方的衣袖讨好道,‘师弟慢工出细活,师兄要学的还多着呢。’

      ‘确实。’低头细看了手里的花草,俞莲舟寻思着该如何才能不打击这位新晋学徒的热忱。‘范兄的这一束花草……用来装饰别苑的厅堂其实挺不错,我记得客厅角落处好像有个花瓶……’

      ‘……真有那么糟吗?’见眼前的人肩膀顿时耷拉下来,看似有些丧气,他随即安慰道,‘经验丰富之人尚且有认错药草的时候,更何况是初学者?’

      ‘认错了?怎么可能?’说着,范遥从花束中抽出一枝,茎上对生的绿叶簇拥着伞状的白色小花,颇为赏心悦目,‘这难道不是排风草?’

      ‘血蔓草与排风草同样有白花与对生叶,也都能在林中山坡上找到,可两者药性大不相同。’俞莲舟的指尖扫过血蔓草的叶子边缘,上面的锯齿看似相当尖锐,‘血蔓草的果实呈黑色,误食的话会上吐下泻,而排风草的果实则为红色,虽然不入药,倒也没有毒性。’

      ‘如今果子还没长出来,如何能分清?’范遥眯着眼睛在花中又找了一遍,硬是没发现浆果的踪影。

      ‘果期在初秋,现在只能靠花叶来分辨。’此时,俞莲舟伸手握着范遥的手腕,转身往林中深处走去,‘只需找一株真的排风草,并排对照下一看便知,走吧。’

      在熟手的带领下,不出片刻两人便在坡上找到了成片的排风草。若非有人给他讲解,范遥是断不会留意叶上的锯齿数目或花中夹杂的微小蜜杯,再一细看,果真排风草的白花之上有不少蝴蝶沐风,而长着相同花朵的血蔓草则无蝶问津。学完之后,他按照俞莲舟的教导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挖出药草根茎,一时不禁好奇地自言自语道,‘两种草长得如此相似,想来是祖上是亲戚一场,怎就偏偏一株救人、一株害人?’

      同在他身旁挖土的人想了一阵,缓缓答道,‘排风草能靠引蝶存活,血蔓草也能靠毒性自保,也许它们最初长在了略有差异的土壤,之后才逐渐养成全然不同的秉性。’

      说完,俞莲舟隐约察觉这话所描述的除了药草外,更似是说出了他与范遥的际遇。武当和明教两派自是差天共地,他俩的性格骤看也大相径庭,但若两人如药草般相异,定会相克,绝不会成为生死之交,更不可能变为最亲密的伴侣。难道是因为生长的土壤根本不重要?还是因为逆天改命确实存在?他们目前虽以归雁庄师兄弟自居,但终有一日会落叶归根,到时……两人的轨迹又会是何种模样?

      ‘嗯,师弟说得有理。’转过头,只见范遥仍在专心致志地拨土拔草,额上满是汗水,显然不知他心中所想。暗叹一声,俞莲舟掏出手帕递了过去,‘满头是汗,擦一擦。’

      范遥闻声抬头,接着举起满是泥污的双掌,脸上堆满笑容,‘我可不想把帕子弄脏。’说着,那人像只急着邀功的小狗般往他跟前凑去,‘你擦不就行了?’

      他向来对此人的耍赖招数无甚办法,只好顺从地应道,‘行,过来。’

      手帕才碰到范遥额角,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马嘶声响,两人惊讶地相视一眼,随即警觉跃起,施起轻功登上了最近的高树。来人估计一时难以发现藏身繁茂枝叶中的人,倒是清晨林中一片宁静,还未能看见人踪影,不速之客的谈话声音便已飘到他们耳边。

      ’……那人在王府可安顿好了?’一低沉男声问道,夹杂在零落的马蹄踢踏中,似是在闲谈而非商议机密要事。

      ‘回知院大人,方大侠已安顿好,他被王爷任命为王府亲军的首席护卫,一切顺利。’答话的声音略微尖细,而且所说的汉语带着浓重口音,分明是外邦之人,‘王爷对知院大人的举荐十分满意,吩咐小人再次谢过。’

      ‘举手之劳,王爷何须客气?不过阁下该改口了,进了王府大门,那人就再不是方大侠。’马蹄声离范遥和俞莲舟藏身的高树越来越近,就连说话之人的揶揄口气也能听清。

      ‘大人所言甚是,小人一时健忘,抱歉抱歉……’

      范遥伸长了脖子,也只能远远瞥见一棕一黑两匹马在林中散步,马背上的人是怎都看不清。不过那外邦人士所称的知院大人应该是枢密院一品高官,掌管元廷兵甲机密之事,否则此人也难以闯进此处皇亲贵族的狩猎用地。他最近已对朝中武将更迭略有疏忽,要知道此人身份,想来还需靠屠户去打听。正思绪万千之际,范遥察觉衣袖被猛地一扯,转头一看,俞莲舟脸色煞白,凑到他耳边小声说道,‘是汝阳王府的梵僧。’

      一时间,两人的身份忽然清楚不过。梵僧口中的方大侠,自然就是汝阳王新招募的丐帮长老方东白,而举荐有功之人,大概便是他成天惦念着的所谓身在异阵的友人。范遥略微担忧地看了看身旁的人,心想俞二此时说不定记起遭逢暗算一事,赶紧捏了下停在他衣袖上的手,怎料换来的却是让他闭嘴细听的手势。

      ‘你让方护卫在丐帮大会放出的流言,可已经传开?’知院接着问道,听似略有所思。

      ‘据探子回报,大会一散,流言就已在中原武林传开了。’梵僧回答时显然带着奉承的口吻,‘利用方护卫来发放流言一举实在聪明,如今他已经诈病身死,就算查出流言起源,丐帮中人也无处追究。’

      ‘确实,王爷此招甚妙。探子是否还有其他消息?’

      ‘据说已有不少帮会派弟子四处打探屠龙刀的踪迹。毕竟武林流传着宝刀屠龙、号令天下的传说,想来不久后就能看到他们为宝刀而大打出手。’

      ‘只有汉人才会为一把烂铁刀争个你死我活,’知院哂笑道,‘难道他们不知号令天下的只能是千万精兵?’

      梵僧摇头道,‘王爷的一位高僧谋士曾经说过,中原习武之人大多心高气傲,只顾着修炼神功、争夺武林第一的称号,看不上靠人多势众打赢的仗。如今看来,那位大师真是料事如神。’

      ‘心高气傲?’知院听后嘲笑道,‘只要拿准要害,不但能让这帮人自相残杀,就是让他们俯首称臣也并非难事。连丐帮长老都甘愿入王府为奴,可想而知那些所谓高手肯定通通能被收买,自命清高?不过表面工夫罢了。’

      说此话时,知院与梵僧正好从树下经过,两匹坐骑悠哉悠哉地散着步,藏身树上的范遥只需纵身一跃,便能从后扑落那口出狂言的知院,抽出他腰间弯刀,背手一划,那张讨人嫌的嘴就再不能多说一字,至于梵僧,干脆交给俞二来个有仇报仇……但一黑一棕两匹马来了又去,他始终没有出手,想到这两人均为贵族心腹,若在平南王爷的封地出事,必定会引起轰动。最后,他咬牙切齿地目送两人渐渐走远,袖中的拳头捏得紧实。

      ‘说起方护卫,他仍以为知院大人在外率军西征,并曾多次向王爷自荐前往支援,不知……小人该如何处置?’梵僧听起来略微为难。

      ‘我跟他玩玩而已,他还当真了?’知院肆无忌惮地大笑一声,‘他已是王府的一条狗,你随意布置个任务把他调离大都即可,何必烦恼?’

      ‘谢大人指点……’

      良久,等知院梵僧走远后,俞莲舟才抬手在范遥肩上轻拍了一下,转过头来盯着他的是一副黑脸,看似窝火得很。适才他一直在细细观察范遥的神色,打算若是对方冲动出手便立即干预,怎料一向藏不住火气的人如今竟学会了忍气吞声,令他不住有些意外。

      ‘回去吧。’他轻声提议道,掌下的肩膀怂了一怂。

      ‘嗯。’范遥仍旧一脸不忿,说完便跃下了高树。两人一声不吭地徒步回别苑,走进院子,攒了一肚子气的人一脚踢起地上柴枝,握在手里在空中抽了一顿,嘴里念念有词道,‘无耻元狗,看我狠狠收拾你!’

      俞莲舟抱着双臂在一旁等着,没过多久,逐渐平静下来的范遥便扔了柴枝,走到他身旁痛骂一声,‘那混账知院简直……人神共愤!方东白那小子平时挺聪明的,这回怎就不能带眼识人?’

      ‘人心看不见摸不着,可比药草要难认百倍。’俞莲舟又从袖中掏出手帕,伸手擦去对方额上的汗水,‘当日方东白去意已决,你就是能耐再大也难以劝阻,多想无益。’

      ‘话虽如此,我当时就不该多嘴劝他装病诈死!’范遥甩了甩头,语气不甘地答道,‘日后他就是反悔想回丐帮,也再无退路,都怪我多此一举……’

      见面前的人为此事眉头揪成一团,俞莲舟忽觉心中一暖,伸臂把人轻拥入怀。范遥显然并未料到他的举动,刚开始还紧绷着身板,片刻后才渐渐放松下来,双手犹豫地放在了他的腰上。过了一阵,他才略带笑意地问道,‘你不是总说我这名门正派喜欢多管闲事?’

      ‘是又怎样?’范遥的下巴抵在他肩上,声音听起来相当沉闷。

      ‘你不也一样?’说完,俞莲舟抬手揉了揉那人脑后的头发,语气也跟着放软,‘侠义之举你可干得不少,以后就别开口闭口自称魔教中人了。’

      在他腰上的双臂突然收紧了些许,范遥深吸了口气,但没有吭声。清晨的迷雾渐散,远处的蝉鸣又响了起来,两人无声相拥,并不急着面对即将来临的炎日。俞莲舟刚想松开怀抱,却被立刻拉了回去,‘再抱一阵。’

      ‘方东白放出屠龙刀流言一事,我还需尽快禀报行会前辈。’他在范遥背上拍了两下,不舍地把人轻轻推开,‘不过说到借刀杀人,范兄早前偶遇谢逊狮王时,他是否有谈及成昆所为?’

      ‘成昆?他又干什么好事了?’范遥听后叹了一声,也不知是因为听到仇敌之名还是不得不放开怀里的人。

      俞莲舟皱了眉头,深知对视谢逊为兄长的范遥来说,他接下来要说的并非易于接受。但今日听过梵僧与知院的谈话后,他忽然觉得成昆杀尽谢逊一家后躲进少林寺,从而逼迫谢逊四处杀人引敌出山,看似另有隐情。想到此处,他缓缓转向范遥说道,‘范兄可还记得之前几位高手相继遇害,尸身附近皆留有“杀人者混元霹雳手成昆”字样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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