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破x香蜜）[快穿]诸世红尘》六叶草君筠

88、触手不可及（十八）

　　端着杯盏的手指修长，手骨匀称，动辄能见筋骨凸痕的手与白瓷对比鲜明，别有一番美感。青年人立在窗前，仿佛能遥望到别墅区外车水马龙的热闹，冷白的灯光将他的影子拉长，照影成重。他挂断实验室的电话，低头喝了口咖啡，那远山水墨勾勒般的清冷眉眼间有细微的寥落闪过，很快便彻底逝去了。
　　他毕竟只是世家一脉，而非家主，手头资源有限，导致实验室的进度也很缓慢。制造仿生人的工程由他操刀，即使是利用仙途内的智能NPC程序绕过了AI方面的难题，润玉开发出的技术跃升也足以让各方大佬拉下脸面来夺取。他没有办法说给他人听，也只能压抑着焦急，慢慢来。
　　喝完了一杯咖啡，他将白瓷杯放在消防警报器下，打开全息舱，进入了游戏。

　　“晨安，箫鈺。”
　　离山小长老捧着书卷立在路边，见到润玉上线，向着他颔首行礼，问道：“来找竹节妖王的吗？”
　　明明是身在游戏里，所见皆为虚拟，但这一声过于熟稔且真实，愣是给润玉生出一种现实里被男朋友亲家招呼的感觉。他无端觉得有些窘迫：“嗯。”
　　“我方才经过环世湖时，见竹节妖王在竹林里休憩。”离山小长老笑了笑，神态悠闲，“你来的正好，我瞧他似是心情不好，还踹了路边的石头一脚，说好石头不挡道。”
　　大熊猫一爪子拨拉开面前的圆石，狠狠的打了个喷嚏。
　　两个女玩家在他旁边围着，递水果递竹笋，殷切照料，游戏内可以调整颜值，所以她们都长得不差。佳人在畔，莺歌燕语，换个人可能会觉得享受，但萧炎只觉得自己被堵在原地寸步难行，还得龇牙咧嘴的不让女玩家上手，有苦说不出。
　　“你们在对我的灵兽做什么？”
　　声如碎玉，浮冰相击，萧炎一回头，就看见白衣银冠的美人缓步而来，仿佛专程来解救他的…可能也确实是。
　　“…啊，抱歉抱歉……我们没注意到这是有主的！”玩家和玩家与NPC和玩家的沟通是两种概念，女玩家们被滚滚迷惑了双眼，这才注意到这是别人家的灵兽，在主人的视线下尴尬收手的同时慌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不是有意的，主要是太可爱了，就滚滚太诱人了嘛呜呜呜对不起O^O……。”
　　润玉没计较，毕竟大熊猫是很可爱，这一点上他能理解。待着两个女玩家恋恋不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去做自己的事情之后，重又将目光投向萧炎，后者少有这种比润玉还吸引异性视线的情况，但能看出来，那张黑白相间的熊脸上明确的写着“生无可恋”四个大字，想必是没有体会到其中福气。
　　尤其是润玉俯下身揉了把大熊猫的脑袋，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那过于漂亮的眉眼映着细碎金阳折光，描画不尽的风姿卓绝，说出来的话却字字透出危险的意味：“美人上赶着红袖添香，个中滋味如何？”
　　“如鲠在喉，如履薄冰，如芒在背。”
　　大熊猫甩了甩脑袋，在一阵白光中迅速化作长身玉立的人形，很是知情知趣，一连答了三个成语。
　　“是吗？”润玉挑了挑眉，轻飘飘瞥过来一眼，语气有些刻意的冷漠和生硬，“我倒是觉得，她们似乎长得挺不错。”
　　萧炎行走小世界，本就是见惯美色之人，不会轻易被外表所动，更何况对润玉动了心，除却润玉之外，再有何等男男女女都只能算庸脂俗粉，黯然失色，都入不了他的眼。但他倒是也知道话不能这么说，当即眨了眨眼，明智道：“还有这回事？我没注意她们长得如何，要不下次我注意看看？”
　　“不必了。”只是一句玩笑话，润玉也不会上纲上线，琉璃明眸流转，掩住了眼底两轮明月。
　　他充其量只是偶尔会想想……如果当初第一个发现大熊猫的是其他玩家，萧炎也会那样认主，陪伴着他或是她，甚至谈朋友与之恋爱吗？
　　他知道自己不该这么想，却又止不住的发散思维，越来越频繁。
　　哪怕在小世界里，经历与环境不同，润玉本质上也不会有任何区别。眼下的润玉会这么想，也许曾经的天帝也这般设想过，倘若在第一个世界里，萧炎的同桌不曾是润玉，故事发展又会酿造出何等情绪？
　　半是纠结半是慎重，庸人自扰与理智缺席，感情总是如此，不讲道理的。

　　即便不知道爱人在想什么，也大抵能感觉到润玉心情有些微妙，萧炎主动提出带他去散心。邪修入侵的活动已经在半个月前有惊无险的结束，奖励落到了润玉所带的团队手中。离山脚下聚居的城池已经恢复了曾经的热闹，平日里玩家也会在集市里购买物资，会比在系统商店购买更划算。不过这跟NPC无关，萧炎只是在经过集市时顺手买了根糖葫芦，递给润玉。
　　在仙途里也可以进食，虽然不能在现实吃饱，但比现实便宜许多，很多人都会在游戏内一饱口福。而现在润玉小小咬了一口，当即嫌弃的塞回萧炎手里：“好酸。”
　　萧炎提出建议：“你可以只吃外面裹着的糖衣。”
　　“太腻。”
　　“……你好难伺候。”
　　“嗯？”
　　这话润玉可听不得，微一挑眉转过头去看，正看见萧炎一口咬下最顶端的那颗山楂果，满不在意的嚼了两下，脸突然僵硬住了，狠狠皱成一团，偏生被润玉视线笼罩住，咽不下去，又不敢吐出来，好像一只被掐住喉咙的鸟。
　　但这并没有换来多少同情，事实上润玉冷眼旁观片刻，按着他的头让他化成了本体（大熊猫），将他按在地上硬生生揉了一通，在萧炎开始怀疑润玉爱得是自己还是自己的外表之前，总算是被揣进怀里抱走了。

　　兜兜转转绕了半天的路，才走到城外月老庙，看起来已经很多年没有人来上香火了，庙宇荒凉无人，屋檐上悬挂着摇摇欲坠的瓦片，乱石中丛生出杂草。
　　往里看去，木刻的对联贴在月老庙前，边缘已经在经年累月的沉淀中生出青苔，姻缘树上红线百千相牵，无一断裂，垂坠着块块泛黄的姻缘木牌，遥遥望去，像是一片由情爱织就的丛林。
　　‘愿天下有情人，都成了眷属；是前生注定事，莫错过姻缘。’
　　润玉一只手还抱着缩小的熊猫，抬起一只手摸了摸对联，还未迈步往里走，就被垂垂老矣的NPC老者拦住了。
　　[系统]：姻缘系统尚未开放，请玩家稍事等待。
　　从开服后，一切都要按照仙途世界的运行规律来。除非有剧情运转，否则中央系统也不会凭空刷新内容，荒凉的月老庙就可能关系着任务，也可能只是等待后续资料片更新。总之现在，润玉尝试着跟NPC对话了几句，后者只会反反复复的重复几句“月老庙年久失修，不可进入”。这里可能只是任务的中间环节，并非起始环节，润玉也无法触发。
　　萧炎可算找到了机会脱身，连忙自他怀里跳下来变成人形，主动上前去沟通。
　　普通NPC的回答是程序化，玩家只能触发机械的回答，只有智能NPC才能与普通NPC产生沟通，仿佛天生的压制。半盏茶后，萧炎说服了守门NPC，把润玉带了进去。
　　“听说拜月老牵红线是人族的传统，”穿过蜿蜒的小路时，萧炎笑着说，“我可寻了许久才找到这处的月老庙来，玉儿是否应当奖赏我？“
　　鼻尖缭绕着草木枯朽的淡淡气息，却莫名让人心情好了些，润玉偏首，神态不明：“奖赏？以何？”
　　“也没什么，玉儿就奖我根红线吧。”萧炎面上笑意更深，摊开手给润玉示意他掌心一卷红线。润玉不理解这等让他借花献佛的举动有何意义，但很快就注意到萧炎手腕上黑色细线在腕上串着一颗冰蓝色圆珠，散发着淡淡寒意，润玉的龙纹玉佩上也有这颗一模一样的珠子，莫名其妙间，有几分情侣信物的意思。
　　……但谁拿珠子当信物啊，未免太小气了。
　　润玉心中暗暗嫌弃，手却很诚实的解开了萧炎手腕上的细线，重新串上红线系到手腕上去。这么做的时候，他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心底有什么困顿的东西像是遇见了天敌，急慌慌的散去了，他突然能够呼吸到屋外光线的味道，说不清道不明的，一瞬间卸下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执念重负，轻松了下来。
　　他在给红线打结，萧炎就一直静静看着他。
　　语默偕蟪蛄，生死等蜉蝣。
　　对于炎帝而言，普通人的生死轮回都过于短暂，一闪而逝。他所求的是长久相守，偏生被困在仙途之中，左右为难。不能破坏这个游戏，也没有办法去现实做什么，可他至少可以在这里同润玉一起，信一句尚有来生。
　　两个人又一同系了姻缘牌，在树下坐了会，才步出月老庙，并非特殊地域，游戏内的温度总是恰到好处，阳光被枝叶切碎片片，清风顺着耳畔吹过，仿佛也带走了心底最后的躁意。
　　“道友心诚。”他们的脚步刚刚迈过门槛，还未接触到青石砖地面，却听背后那NPC老者含混不清道，“你所求的事情，会实现的。”
　　……他所求？
　　也不知道这句话是对他们中的谁说的，润玉心头一颤，忽然不能确定这是离开月老庙的必然剧情，还是一句真真切切的提示。待得他回头再去追问，那NPC又恢复成了普通的样子，只会机械的重复所谓“月老庙年久失修，不可进入”了。
　　而从萧炎的角度来看，他不知道润玉心里想的是什么，但他知道自己所求一定是个永恒的真命题。他不需要祈求别人如何，以他的实力，自己就能跟上润玉。
　　——会吸引萧炎亲近，会让他爱上的灵魂，永远只会是那一个，或者早，或者晚。
　　此世不成，仍有下一世。
　　一而再者，再而三者。
　　如果他自己都不坚定意志，就没有人能替他坚定意志。二选一的题目到底是要做的，而且自始至终，都是唯一解。萧炎闭了闭眼，叹息出半口气来，微微收紧了喉头。
　　只要他不会改变，他的心意不会改变，无论是什么代价，他想做的事情，也从来没有做不到的。

　　“借你吉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