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破x香蜜）[快穿]诸世红尘》六叶草君筠

80、触手不可及（十）

　　一直到下线回归现实，润玉都有种复杂的不真实感。他按下关闭全息舱的按钮，手扶着舱室站在旁边，侧头就看见落地窗外碧蓝的天空。枝叶交错将阳光剪碎，云舒风涌，春盛花开，好似有婆娑叶响，一切都温柔醉人，房子还是他一人独居，住惯了的大房子，可他又总觉得比平时亮堂了许多。
　　还空旷了许多。
　　虚拟的世界不受道德法规束缚，多得是人在网络上浪费生命，可润玉并不是这般的，明明对象只是个智能NPC，他仍然会有种奇妙的窘迫感，窗玻璃上倒映的虚影能照出他面色疏淡，却照不见内心波澜起伏。有些是懊悔自己一时脑热，居然真说出来句“试试”，又有点是微妙的高兴，悄悄生发自藏得最深的心底。
　　萧，炎。
　　十一加八，十九笔划，他在心中慢慢书写过三遍，方觉扣着全息舱缝隙的指尖隐隐发烫。
　　下线前，萧炎还在陪他打怪刷级，做得比他想象中还要好些，润玉性格内敛疏淡，有时自己都会怀疑是不是待人太冷漠，但萧炎却是温和明朗的个性，总有些点子时不时哄他开心，两个人在万鬼涧也不无聊。本就是一百多级的化神妖王，倘若不是润玉觉得这般利用NPC不合适，也怕萧炎被中央系统发现制裁，他今天就能随便刷上六十级去。
　　不过跟智能NPC居然也可以刷好感谈恋爱吗……真像是隐藏任务，不知道后续会如何发展。
　　润玉知晓别人是如何在背后评价他的，无趣又寡淡，只知道工作都投注在发展家族上，他并没有去刻意处理过，因为确实如此，除却致力于发展事业，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便是进入仙途，也是对其极为看好，亲身进入游戏预备打造虚拟产业链条而已。曾经的曾经，他给自己未来道路的规划是如此明确，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有试试“谈恋爱”的一天。他想将这“恋爱”视作任务的形式，却也不知道有没有说服自己，如困于平衡木的中间，不知下一步该走向哪里。
　　也许说是恋爱还为时过早了些，更像是好感的种子还未萌芽长成，不能与任何人道之。
　　他突然又很想回头去仙途里摸摸阿潇。

　　说实话，润玉能将一场大型并购案的商业机密掩饰的严丝合缝，但他完全不能掩饰好自己在仙途中同智能NPC谈恋爱的异样。虽然开始的时间还不算很长，他自己从未有过自觉，可有心人都能看出来。要知道，这位年少的世家公子惯来是淡漠疏离的性格，像是冰又像是雪，修长白皙的手指扣着文件按在桌上，抬首时眉眼犹被阳光泊着阴影，纵然不言不语，气势也能压得一众人都战战兢兢，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喜怒不形于色，沉着冷静，城府深沉，这样词语形容的人，唯独在进仙途的时候会露出点期待的意思，并不显露于外表，可那双眼睛里却被点亮了光，像是天边那将隐的繁星。
　　只不过，他手下的玩家最多只敢推测到谈恋爱这一步，正常人思维是不会往智能NPC去想，唯一跟他关系亲近的莫念念最近因为认识了名为[涅槃]的玩家，也刚有了自己的烦恼，没空注意竹马在忙什么。
　　[箫鈺]的上线提示弹出时，仙途刚好轮转到了黄昏，四轮残月自天边遥遥升起一线，清楚的区分出仙途世界与现实世界的巨大区别。润玉仰头看了看时间，又拉开等级排行榜看了下其他玩家的进度。思索了会接下来做什么，他踌躇再三，不得不承认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自己现在好像是有点不太适应单人游戏。在考虑之后，还是自背包里拿出了道具呼唤萧炎。
　　NPC肯定是不能像玩家一样加好友发消息的，但各自也是高级别的一方人物，总有自己的专属道具可以沟通，比如在润玉手里的就是一件法宝铜镜，法宝效果是可以随时对竹节妖王萧炎发出呼唤。
　　虽说即时通讯肯定不如消息频道，而且呼唤了对方过来也需要时间。
　　润玉立在一棵树下，看见死回来的玩家匆匆冲出去，就地摆摊叫卖法宝道具的也有，又或者是三三两两的分散往山外走，不乏玩家见他一个人站在这里，问他要不要组队一起出去，润玉摇摇头都拒绝了，晚风拂过发梢，叶片簌簌，有一小片夕阳落在他的手上。
　　月下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大概是因为也在等待邀约的对象，润玉脑子里忽然就闪过这两句诗，不得不说，哪怕最开始有点探索隐藏任务的心态，感情仍是很新奇的体验，让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有些陌生了。半是好笑又半是心中柔软，他很快就抬头看了看，头顶上的并不是柳树，从树冠能明显的认出那是龙血树。也不知道仙途里的龙血树传说是否真的与龙有关，论坛上有玩家针对各种传说提出过设想，认为其中可能有隐藏任务，但暂且还无人考察出任务解答。
　　距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由于妖族拜月，所有妖族都会有月华buff加成。因此人族活跃于白日，而妖族倾向于夜晚活动，但润玉没什么好考虑的，他选的种族是人族不假，但萧炎总是会陪着他……
　　润玉心中一闪念。
　　他当然知道萧炎是妖族，后者从来没有掩饰过，这也没什么，部分人族NPC有守旧性格会歧视妖族身份，可玩家不会想那么多。润玉当然也不在意，他只是突然好奇起来。按道理讲，妖族多钟爱原形（这其中不包括玩家），可是萧炎从来没有说过他的本体是什么？
　　润玉是这么疑惑的，也是这么询问的。
　　风尘仆仆赶过来，刚刚站到他面前的NPC当即神色一顿，面容复杂，露出了像是纠结像是艰难的神情。他的喉头压紧，明显的咽了咽，喉结滚动了一下，是试图装作若无其事了，但耳边烧起的红意却出卖了他，最后他犹豫着道：“我不想骗你，但是……我不想说，我可以不说吗？”
　　润玉莫名：“？”
　　他犹豫了一下，尝试着从萧炎妖族的角度去分析：“为何？是不够威猛？”
　　萧炎乖巧的点头。
　　润玉不太明白一个本体到底有什么是不可说的，本来倒是想再追根刨底问几句，但他也是第一次见萧炎露出这般神情，可怜兮兮，让他忍不住心软，姑且决定还是体贴一点，暂且放下这个问题。
　　至少不当面追问了。
　　省下了练级的时间之后，游戏时间就显得有很多空暇。近日仙途的全球市场占有率已经达到95%以上，润玉前期在游戏内的投入回报率相当高，他的日子很清闲，现实中没有什么事情，而工作室玩家在脱离他的情况下已经逐渐进入正轨，所以，最近困扰他的唯一问题是——将“与NPC谈恋爱”也视作一个独特的任务，他始终没能找到继续触发后续隐藏剧情的方法。
　　一个玩家和一个智能NPC的组合无疑是极为吸引视线的，在被寻求任务的玩家包围前，润玉领着萧炎找小路逃跑了。
　　“离山光明顶修金乌真法，这里温度有些高，”终于在清静场所，停下脚步时，萧炎辨认了一下周遭环境，侧头看向他，伸手抚了抚他的头发，自发顶一路向下，撩起末梢柔软发尾打了个转，“玉儿，你不热吗？”
　　这个称呼是从两个星期前开始用的，“玉儿”。润玉坚持认为那是由萧炎单方面决定，但事实上他也从来没说过拒绝，也许是因为玉与鈺不同字却同音，他从来没分清楚过萧炎叫的是哪个“玉”。
　　不过萧炎问得没错，确实有些热了，润玉轻轻颔首：“是有一点。”
　　这个时候就得夸奖仙途，全息虚拟游戏的真实性做得尤为突出，拟真度开满的玩家可以看清蝴蝶翅膀上纤毫毕现的纹路，能够闻到一朵莲花香，也会品尝到一颗糖葫芦的酸甜。润玉刚刚换了新法宝，导致套装没有配全，他没有戴发冠，额头沁出薄薄汗意，便已经濡湿了几缕发丝。
　　“我帮你束发。”
　　萧炎似乎早有准备，甫一伸手，便见白色的发带躺在他掌心。出于玩家本能，润玉习惯性的直接打了个鉴定上去，发现并没有属性加成。但是居然有命名，“萧炎制作的发带”。
　　不愧是智能NPC出手的东西。
　　拒绝的话自然是说不出口的，那毕竟是萧炎。口中说过的是“试试”而已，可尝试的界限实在很难判定。便如眼下，只是感受到背后发丝被撩起，收紧，润玉都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看了，左右扫视几圈，索性悄悄闭上眼。殊不知，闭上双眼的感官更为清晰，微风拂过面颊，指尖穿过发间，他隐约觉得有些痒，下意识想躲避，又生生将自己定在原地。
　　做到了这么真实的一步，真的还只能将它当做游戏吗？
　　润玉想思考一下哲学问题，或者是任务后续要怎么触发，仙途将来会如何发展，可所有思维又分明被周遭事物卷走了，没有办法集中注意力。
　　微风，晚霞，仿佛有心跳声声，震耳欲聋。
　　好不容易觉着应该快好了，润玉试探着微微睁眼，终于发现自己手里萧炎专属的通讯法宝还没有收回背包。没有被激活的铜镜只能发挥出作为镜子的最基础作用，镜面模糊暗淡，倒映出润玉自己的面容，以及立在他身后的人。
　　萧炎将白色发带系紧，却没有急着松开手，他的掌心握着润玉乌黑细软的长发，慢慢松开手，犹如握着的一捧云散落，只还将一缕发丝勾在指尖，轻轻的摩挲着。
　　他低下头，很轻又很快的亲了一下。
　　润玉是长发，萧炎的动作又是轻且快，眼帘低垂，似是情之所至习以为常，也觉得不会被感觉到。殊不知这个动作的时候，润玉正看着手里的铜镜，不偏不倚，将男人在背后的小动作尽收眼底。
　　赶在萧炎能够注意到这面法宝的存在之前，润玉下意识的将铜镜收回背包，像是怕被逮住般，连带攥住了手。心跳的厉害，不知缘由，不知方向，待得再稍一回神，又是万般滋味在心头，如同被灌了一大口药，不知得罪了几个医生，酸涩难忍。
　　在这一刹那间，他从所未有的意识到了。
　　——萧炎是真的喜欢他。
　　但是，他其实一直还有一个问题没有想明白……
　　为什么他从来没有收到过在萧炎处得到的NPC好感度提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