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破x香蜜）[快穿]诸世红尘》六叶草君筠

7、真假贵公子（七）

　　自锦家的小区出来，就看见萧炎自信满满推出来辆摩托车，头一回见他骑摩托，润玉心里是很慌的。他惯来知道萧炎多喜欢尝试各种新鲜事物，都不敢问这是他第几次上摩托车，生怕得到一个可怕的答案，那还不如继续不知道自欺欺人呢。
　　舍命陪君子，挺刺激的。
　　停车了润玉都没完全缓过劲来，按着胸口平复自己过于剧烈的心跳。直到这时他都还在疑惑为什么萧炎拉他来这种偏远的郊区，三公里内荒无人烟到连盏灯火都没有，只有路灯的光线白惨惨的照在大路上，现在又被拉到草地上更偏了，怎么说，如果不是他信任萧炎，真觉得这活像是要谋财害命。
　　干嘛呢？
　　“嘘。”
　　萧炎一本正经的竖起手指压在唇前，他的眼睛很黑，专心致志的凝视着一个人的时候，总会给人一种深情款款的错觉。夜晚的轻风撩动他耳边的发丝，使他的笑容似乎也带上了某种神秘的味道：“来数五个数。”
　　润玉不明所以：“五？”
　　“四。”萧炎接上。
　　这下润玉也明白过来，虽然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见萧炎满眼兴致盎然，他还是听话的继续数了下去：“三。”
　　“二。”
　　似乎是数的快了，萧炎忽然抬手按住他的肩膀，润玉微微一顿，两个人的声音得以在最后一个数字重叠。
　　“一。”
　　咻——
　　啪！
　　有什么东西在头顶炸开了，润玉猛然抬起头，看见天空上绽放开一朵淡蓝色的烟花，一如神明无意间倾手洒落的星辉，不偏不倚直直倒映进他的眼睛里，在那里泛出一片柔软明光。他愣了愣，下意识一转头去看。这一切显而易见的缔造者也正仰首看着天空，手背在身后，仿佛有光线给他的侧脸染上层奇异的色泽。
　　“生日快乐，”然后，萧炎回过头看来，朝他微笑，“润玉。”

　　五月正是花开的季节，除却草地里那些星辰零落般的细碎小花，天上也绽放开了花朵，一朵接着一朵，从地平线升上夜空，碎成无数金色的霞光，再坠下如流星化雨，只留下飘散的苍白烟雾。
　　空气略有些刺鼻，却不妨碍头顶的正上方，火树银花，形形色色，流光溢彩。
　　如果只是这些，的确不需要费多少功夫，也不必萧炎提前去准备，真正困难的其实只是零点时那一簇——
　　生日快乐，润玉。
　　划破天际的梭然声，耳边突然被噼噼啪啪充斥，就如萧炎卡着时间点所说的话，六个浅蓝色的大字次第绽放，尾焰将一朵绽放成无数朵，辉煌淹没了本是漆黑的夜空，被其他颜色的焰火簇拥其中而越发夺目。光辉在空中停顿了几秒，慢慢下落，拖曳着浅金色的的星尾，直到彻底消失在夜空前。
　　相机无法重复人眼的色彩，唯一能记录的就是用记忆。
　　即使是最为精密的计算机也无法估算风力和燃放的误差，所以现代科技在不用架子烟花的情况下都不可能构建出复杂的字体。但炎帝对火焰有无需质疑的掌控与常人难以想象的理解力，普天之下，只有他能设计出这样的焰火再亲手填装，每一寸火星的溅射都需要在他的预算之中。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桥上看你。
　　见润玉看着焰火愣住，乌黑的眼睛也微微睁大了，萧炎摸了摸下颔，莫名其妙的想起来这句话，不由得付之一笑，果然他并不是真的完全没有文学天赋念一两句诗的，只是没有适合他的环境，就像现在润玉这般的美色当前，任何人都能变成饱读诗书有才之人吧。
　　而后，就如划过天空的流星雨一闪而逝，烟花绽放总是短暂，这一闪念也迅速被他忘怀。
　　“……啊，”主要是定睛看向烟花燃放时诸多挑剔，萧炎手一拍，以强迫症的眼光挑出了问题，“这歪了吧，第二个字和第三个字之间的空隙跟我算的不一样啊。我明明都定好位了……是不是放烟花的时候没摆好？怎会如此！”
　　他在原地转了一圈，摸出手机看起来准备一个电话过去兴师问罪，却被润玉一把拽住了手腕。
　　贴在他手腕的掌心烫的惊人，萧炎下意识一顿动作转头，看见月光清淡如雾气，笼罩着少年端丽的面容。正所谓花无其魄，玉无其魅，润玉笑起来真的很好看，但他笑着笑着眼睛就红了，那双纤长的羽睫轻轻颤抖，眼尾微红晕染，像是信笔勾勒美人容颜时那一笔最稠艳的桃花色，惊心动魄。
　　“不，没关系，”他低声道，“我没看出来……哪里有什么不对，我只觉得，很好，谢谢你。……谢谢你，萧炎。”
　　直到这一朵最复杂的烟花余烬都落下，五光十色的新花火仍然在不断燃放，如同源源不断的背景音效，歌唱着整个不眠的夜晚。
　　萧炎惯来知道，自己的这个好友是个单纯的性子，是比起接受更惯于付出的人格，就像雪中的一颗真心，晶莹剔透。明明一点点温情就能收买，笑起来温润柔软，好骗又“好养”的紧。不需要轰轰烈烈，简单就好，可是他十七年的生命却都那么枯燥，却从来没有人会愿意用心的对他。
　　不然……也不会一场简单的焰火就让他这么开心了。
　　他想。

　　在那一瞬间，炎帝突然意兴阑珊，失去了所有对系统或者任务的兴趣，真情实感，虚情假意，百转千回间他突然觉得可笑，又觉得无趣至极。
　　他低下头，看着润玉仍握着他腕部的手沉默了片刻，忽的轻笑了声。如果这个时候润玉能看清他的脸，会发现萧炎面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可曾见过将雨未雨的天气，云雾笼罩下那苍色如墨的远山，便如他的眼睛，莫测之景，捉摸不透。
　　“是吗？”他懒洋洋道，语气听不出一点变化，“觉得我好啊？”
　　“嗯。”
　　“哦？即使我可能不像是你认识的样子？比如……”萧炎缓缓的拖长了声音，忽的一抬眼，随意的抽出自己的手，捏住润玉下颔抬起来，这活脱脱是个调戏的动作，由他做却是信手拈来，自然的毫无意识，“我认识你可能是有其他目的？”
　　润玉不知道萧炎又怎么回事，但也习惯了，无奈的让他捏着，便配合的仰起头，百依百顺。
　　“我有什么值得你图的呢，萧炎。”在这么近的距离下，能看清那双眼睛里温润透彻的明光，眼尾仍有浅淡的红意尚未褪去，却一如其下星光熠熠的灵魂，“就算有……我也相信你，萧炎。”
　　眼神交错，眸光重合，好似浸在水银里的黑珍珠，从那双眸子里透出的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温柔，仿佛稚子张开双眼时第一次看这世界，又像是老者阖上双眼前最后一次看这世界，初生与死亡，在这一刻完美地重合了。
　　萧炎盯着他看了一会，蓦的松开手，后退两步闭上眼睛笑了。
　　【系统：请宿主谨言慎行，不得越距。】
　　【系统：警告，请宿主注意言行，谨慎与反派的接触。】
　　【系统：请宿主将重心集中于任务，不要横生枝节。】
　　【系统：警告，警告，警告。】
　　耳边喋喋不休的机械音吵得要命，萧炎置若罔闻。当初既然绑定了个系统，就要承受后者的吵闹，这就跟养了狗得给狗收拾收拾垃圾，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是啊，就像他觉得无聊了想挥挥手离开倒是简单，只是润玉，只有润玉……怎么办呢，他要是走了，公司就得停转了。就当是为了润玉，他也得留下来，陪他走到最后一刻。
　　炎帝向来自我，待世界万物都自带一种漫不经心的洒脱，但此时便是有故人在此也要承认，这已经是萧炎难得的认真时候。他于夜色下昂起下颔，向着润玉伸出手，笑意明朗，只是那张仍是少年的容颜尚带稚气，让他很难维持住威严模样：“那么就当……重新认识一下，我叫萧炎。”
　　润玉其实不太明白萧炎为什么突然古古怪怪情绪变化，又莫名其妙自我介绍，但他知道人都有秘密，就像他也有，而且不想告诉萧炎一样。不管萧炎在想什么，他总归是尊重的，所以他还是配合了，乖乖巧巧的应声：“我叫润玉。”
　　萧炎垂眼看着润玉搭在自己手上的纤长手指，恍惚觉得像是猫咪伸出软软的肉垫放在手心，毫无防备。
　　他这么想，也是这么说的：“你好像猫。”
　　润玉：……？
　　他觉得自己可能永远都摸不清楚萧炎的思路了。
　　“晚上吃过药了对吧，现在饿不饿，要不要吃烧烤？”但后者已经恢复了正常，就像是他不正常起来那样的突然。他低着头转圈找了找，眼睛一亮，蹲下去按了个开关，咔哒一声，草丛里便亮起了一串串的小彩灯照亮地面，像是一只只偷摸探头的小蘑菇，或是散碎的彩虹。光从灯罩的缝隙里透出来，星星点点绚丽多彩，仿佛是通往梦境的路。润玉循着线路往上看，这才发现安放的微型发电机，以及它连接着的小冰箱，一时叹为观止。
　　然后萧炎打开冰箱，提出来一个蛋糕放在了烧烤架旁边。
　　蛋糕不大，也就六寸左右，大概是因为还有烧烤的原因。润玉看了一会蛋糕，转头去问：“你是出于什么想法把蛋糕和烧烤弄在一起的？”
　　“因为我本来是想请你吃烧烤，我的手艺很好的。”萧炎在那里折腾烧烤，按亮打火机，明耀的火焰在烧烤架下跳跃起来，如人类文明所点燃的第一堆篝火，也点亮了他的面庞，“但是我又想了想，过生日没有蛋糕说不过去啊。”
　　润玉安安静静的眨了眨眼，唇角上翘轻轻嗯了声，站在他身边就不说话了。
　　他想要的不多。
　　能和自己在意的人在一起，简简单单的就可以。
　　烟花很好，但没有烟花也很好；蛋糕很好，烧烤很好，但没有蛋糕烧烤也很好……其实有没有都没关系，有你在身边就已经最好了。仅此一个的心意，独一无二，所以哪怕是在渺无人烟的郊区，他也不会觉得比在佣人来往的锦家更冷清。
　　“萧炎。”
　　“嗯？”萧炎应声回头，“怎么了？……你不吃蛋糕吗？”
　　润玉摇头：“等你的烧烤。”
　　烧烤架是改装过的，用的不是寻常木炭煤气，而是用木头烧起来的真火。六月的夜晚还有些残余的寒气，但站在火边能感觉到暖意扑面而来，仿佛三月春光下的教室，阳光融融。
　　“放心，很安全的。”萧炎安抚道，“只是我比较喜欢用明火烧烤，来，没给你放调料，尝尝看？”
　　以前润玉怕加重心脏负担，向来不怎么敢吃烧烤这种高危食物。但在不放调料还要轻油脂控制摄入的情况下，萧炎居然还照样能有一手好手艺，就像是他那干脆利落的刀工，实在是深奥难测，也不知道在什么情况下练出来的。他咬着一块烤鱼，看着萧炎围着火焰打转，严肃的思考一番……没有得到答案。
　　按理来说，人对于自己无法掌控的领域总是会怀有一种下意识的畏惧之心，便如在高空在深海，普通人是如此脆弱，从没有人敢说，自己真的完全征服了这些迥异的力量。
　　但萧炎站在噼啪作响的火焰前全神贯注时，却会让人生出一种莫名的感觉……那焰光空自明亮，总是弱他三分。

　　很久以后，润玉再静下来回想起这一天，他仍然会觉得整个夜晚都很美好，都很不可思议，就像是彼得潘和梦幻岛，只应存在于孩子无忧无虑的幻想里。
　　——人生若只如初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