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破x香蜜）[快穿]诸世红尘》六叶草君筠

38、医者难自医（十六）

　　完全灵力无效。
　　就如同两头畅通的水管只是流水的过客，不能存贮水，更无法用水去修缮它一头的空洞。灵力如水，而润玉就是这根本无法承载灵力的容器。是，也许这个比喻并不是那么恰当，可萧炎也实在没有精力去再选一个更合适的出来了。他从来没有想过，这般体质居然会出现在自己面前。
　　他早知道润玉体质天然排斥灵力，连他的丹药都不显效果，却没想到会是这么严峻的情况——比上一世他印象里，更为极端的体质……
　　……为什么？
　　为什么那么巧，会是润玉呢？
　　失败失败还是失败，刨去那被老师坑害的三年，其实萧炎从小到大都是当之无愧的天才，就连炼丹炸炉他都没有炸过那么多次……难道真是他品尝过的失败不够多吗，所以才会分外无法接受？
　　茫然的松开手指时，炎帝几乎能尝到从自己喉咙里泛出的血腥气。他不得不单手撑着额头抵在桌上缓缓吸气，用手掌遮住视线掩饰住自己难以自制的神情。这很显然只是自欺欺人而已，因为一只手很快探过来搭在了他的手背上，从接触指尖的肌肤传来微弱暖意，像是某种无声的安抚。
　　“无妨的，萧炎。”润玉道，仿佛携带着湖畔微凉的风，声音也并不响。萧炎一抬眼正撞上他的视线，倘若那双眼睛是夜空乌黑，点缀其间的绝不是胆怯的碎星，而是皎洁的月色，透出柔软而平和的光线，“不必再费劲了。”
　　“……不费劲。”萧炎咬牙，反手握住润玉修长的手掌，猛然按下来压在桌面上，凶他道，“……我费什么劲！”
　　多有趣，炎帝何时有过这等处境，内伤不愈的不是他，日渐虚弱的也不是他，虽然反复失败的是他……但难道他还需要当事人来安慰他吗？
　　——萧炎自己是看不到，他连眼圈都是红的。
　　由开始从容不迫到生出疑惑到努力挣扎到绝望，从最开始发现润玉的体质迥异到如今，短短一个月之内炎帝的一腔自信被打击得渣滓都不剩，他折腾了许久，反复的尝试着各种方式，在润玉身上都被证明为徒劳无功。炼药师不是医师，何况医师也不能和灵力彻底分离，润玉的体质绝对排斥灵力，于是他那么多手段用上去全部无效。如空怀一身屠龙技，三年技成，而无所用其巧。
　　润玉内伤太重，会死于心肺衰竭。
　　他能清楚的推算出伤势恶化的后果，却束手无策，无计可施。
　　无力感久违的浮上心头，想必连他自己都难以回忆起这等感觉了，也许要追溯到老师被魂殿护法抓走而他什么都做不到？还是天邪神开启第九目时大千世界无人能挡？似乎直到这个时候萧炎才发现，原来过了这么多年，他在大宙中还是如此渺小，仿佛曾经那个只能在美杜莎和紫妍的庇护下满腔恨意的少年从未远离过，他连命运的尾巴都追赶不上。
　　上一次就是这样的，润玉死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是他来迟一步没有护好没有护到。是，是他的错他承认了他悔过了，上一次是他不够尽心尽力！是他太大意酿就的疏忽！可是这一次他都这么努力了，他堂堂炎帝，这么久了……为什么最普通不过的内伤他却治不好呢？！
　　不行，还是……不行。
　　润玉没有挣扎，任萧炎扣着他的手按在桌面上没松，只静静看着面前皱着眉苦思冥想的人，看着看着便忍不住柔和了眉眼，浅浅弯起唇笑了。他一直很喜欢萧炎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总是有着很温柔的光，那般温柔也总是带着一团火。哪怕他的情况给萧炎带来了无尽麻烦，后者殚精竭虑的想解决方案，那双眼睛依旧如此，仿佛黑夜里一丛孤弱摇曳着的火焰，坚定不移。
　　夕阳沉沉，似乎听到鸟雀的清鸣，也是归巢的时间了。润玉偏头看去，望见屋外天色暗了下来，药草田和泉流都在暮色里黯淡，山谷里的温度也开始降低了，唯一不变的是萧炎掌心的暖意。
　　“润玉累了吗？”
　　萧炎顺着他的目光往外望了一眼，考虑到今日又是各种手法折腾了一天，现在天色已晚，润玉又有内伤身体虚弱，刚刚还给他调养了身体，感到困倦也正常，松开手拍了拍那光洁莹润的手背，朝他露出一个微笑来：“你先去休息吧。”
　　“你呢？”
　　“……我还不困。”萧炎顿了顿，望着润玉苍白无血的面容心痛不已，面上却还要温声回答，“你才刚刚好些，要早点休息，去睡吧，晚安。”
　　润玉点了点头，没有继续和萧炎纠结这个问题，而是乖乖的站起身回房，算是给今天的治疗调理划上句号。然后，他房间的门刚刚掩上，萧炎的面色就由晴转阴，如同瞬间乌云密布的天空。他烦躁的攥了攥拳，欲要握紧一拳砸下去，又在接触到桌面前生生刹住了。他之前不想让润玉看到自己这一面，现在也不想惊动他。
　　炎帝攥着拳缓了许久，胸口起伏，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又慢慢放下了手。
　　一个月。
　　说长也长，说短也短，属下禀报说锦宁逃了，还拐走了看守她的人；又禀报旭易复出，魔教嚣张跋扈，但这俩如何萧炎根本顾不得管。一个月的时间已经足以让他确认所有的丹药对润玉一点用处都没有，如同把水倒入筛子，无法被吸收的灵力只会朝外散溢，即便萧炎收拢及时没有让其归于天地，也便宜了近处的药草，一颗普普通通的蘑菇都快长成千年灵芝了。
　　但灵芝还是人参都没有用，无论是修士的手段，还是凡间的医术，润玉都无法承受。萧炎抓着他的手腕，就能感觉到死气在血管经脉里的蔓延，一日深过一日——像是他曾经身患先天心脏病时那般。
　　可是不应该啊，作为医者，在江湖上都声名鼎鼎的神医，润玉身体一向都保养的很好啊……便是有内伤，又怎么会……
　　炎帝一枚丹药能创造一个顶尖强者，驱散区区死气又怎么可能是难事，可好巧不巧润玉是个灵力无效的体质。当初谁也没有预料到旭易动作会那么快，所以萧炎回来的还是晚了，到现在润玉的身体太虚弱，很难养，绝对排斥温和的灵力，稍微暴烈一点的力量又会将平衡打破整个摧毁。所谓生死轮回天道无常，修士自己可以跳出轮回却很难修改它，何况萧炎根本不擅长此道。一点把握都没有的事情，他怎么敢拿润玉冒险。
　　思及此时，越发疲惫，萧炎低头把脸埋在了双手之间，沉默了很久很久。太阳已经彻底落下了，月光从半开的格窗里照在背脊上，仿佛也冷冰冰的。
　　……怎么会呢，仿佛一切困难……都撞在了一起。
　　炎帝，多大的名头，多大的威风，结果到现在炎帝唯一能做的居然只是分离出生灵之焱，努力压制强度，把这道火焰控制在能够被世界意志接受的程度下，每日给润玉灌注生命力调养身体。
　　治标不治本的道理，他难道不懂吗。
　　……可他还能做什么呢。
　　他这些日子其实根本没好好睡过，倒不是说身体真不需要睡眠，只是没心情睡不着，有时深夜还在屋顶看月亮，把鸽子送进的密信折成一团，又展开来一点点撕碎，一松手，便看着纸屑被夜风吹得纷飞，消失在冷白色的月光里。
　　药王谷的夜晚静悄悄的，太静了，仿佛连生机都断绝殆尽。萧炎抹了把脸站起身，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润玉只是虚掩着屋门，不再像最开始那般设防了。木门轻轻一推就开了，他在床边坐下，静静望着润玉沉睡的容颜，像飞鸟收敛翅羽蜷好那样，很安静，很乖。
　　许久之后，他伸手抚了抚润玉柔顺的长发，又将那一缕垂到鼻尖的发丝捋到耳后。说起来也是，分明这些日子身体每况愈下，但润玉却一直很高兴，即便睡梦里也弯着唇角，噙着浅浅的笑意。满足又似开心，这样的笑容，最近好像每天都能在他脸上看见。
　　似乎察觉到触碰，润玉微微侧了下头，仍然未醒来，却将脸颊轻轻贴在了他的掌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