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破x香蜜）[快穿]诸世红尘》六叶草君筠

37、医者难自医（十五）

　　剑削刀砍的痕迹遍地可见，深深凿入树干里。还没开始腐烂的尸体倒在地面上，破碎的衣袍下又裸露出森然白骨，举目所见，连垂落的藤叶上都染着干涸枯萎的红色，星星点点零落，血花绽放在每一处，纵横交错，仿佛昭示着那场战斗的令人血冷。
　　萧炎星夜兼程赶回来时，见到的就是这般景象。
　　“盟主……我等有负所托。”
　　药王谷外零散躺着几具尸体，面孔已经被毒雾腐蚀，溃烂一片，身上血肉脱落踩烂在泥石里，只能模糊分辨出身上的魔教服饰。不必多看也知道，定然是试图攻入山谷，见武林盟主赶回又是事不可为才不得不悻悻退却。
　　那是蓄谋已久的袭击，调开了萧炎留的人后，再费心用药王谷的旧例引出润玉。待得有人赶回来援救神医时已经够晚了，润玉重伤之下不得不遁入乾坤阵，封闭药王谷以自保。
　　至于是如何探知到药王谷位置的……都不需要找答案。炎帝并不缺乏人格魅力，但他向来是甩手掌柜的性格，直到现在他才发现，论起管束下属，他果然还是不如老师……或者润玉。
　　——悔之晚矣。
　　那部分留在药王谷外的人在旭易手里也已死伤惨重，萧炎即便愤怒也不可能再责怪什么。他迅速的收尾事项，四处寻了一圈确定魔教的人根本不在此地后，也顾不得去追，把自己治伤的药丸交给心腹让他们自行处理，直接去了药王谷。
　　如果说常日里，乾坤阵只有“颠倒乾坤”之意，只要不是下死心的冒犯，轮转间将闯入者送到谷外便也作罢，杀机遍地却不会轻易启动，那么现在的乾坤阵步步皆是诡谲，奇门遁甲八方杀意不留活路。
　　但萧炎不必顾忌这些，他持有润玉给他的玉佩，当代的神医谷主亲自取出交付到他手里，那是这处世外桃源唯二的通行证，是可以插入心脏的刀。
　　毒雾向两边排开，杀机在他面前溃散，他一路畅通无阻的闯入其中，便见到熟悉的山谷，外界的混乱似乎不曾有半点涉入此地，举目所见依旧只有如茵绿草，浓郁的药草气息笼罩在山谷里，沉默的小路边，野花零落四散。
　　“润玉？”
　　声音淡淡的飘散开，没有得到回音。
　　萧炎心中不安之感越发浓郁，只是炎帝多年的阅历到底让他控制住了情绪，未曾流露于表面，他又提起声音唤了句润玉的名字，同时急促的开始找人。
　　好在他也没有找太久，绕到木屋之后，他就在那棵高大的花树下找到了山谷的主人。一袭白衣的医者倚坐在树下闭着眼歇息，乌发柔顺的垂落在肩头，映衬着苍白的面容，黑白分明，如冰雪中一点墨。萧炎不得不承认，看到这一幕时，他连心跳都漏了一拍。
　　“润玉？！”
　　好在甚至他出声之前，润玉便有所察觉睁开了眼，几缕零散的发丝自面颊边洒落，那双美眸犹如莹润的玉石，直直望向他时，倒映出一点柔软笑意。
　　“萧炎。”他道，“我就猜到……这时候也只有你了能进来了。”
　　那声音很轻，仿佛连吐息都是温软的，萧炎却莫名从字里行间觉出了几分重量。他立在原地没动，与润玉对视，忽然觉得嘴唇略有些干涩，尤其是润玉说完这句话也静了，不知在想什么。两个人互相沉默了会，终于还是萧炎自己没绷住，率先缴械投降，叹气道：“抱歉。”
　　“……抱歉。”
　　巧合的是，润玉差不多是跟他同时说出这句话的，两个人的声音都重叠在一起，只是萧炎略带诧异，一句话没说完便将尾音拖长了，轻轻嗯了声：“嗯——怎么了？”
　　润玉也惊讶了一下：“……你先说？”
　　“你先。”萧炎扬了扬下颔，走到了润玉身前。
　　他还记得润玉依靠着的这棵树会开出粉红色的花，盈盈粉色凌时，落花如雨满肩头。上次他来到药王谷时恰逢花季，花就开得很美。不过现在已经谢的差不多了，隐没在叶片后的也不过零星残红罢了。
　　“抱歉，”目光只是在树杈上一扫而过，重新落在眼前人身上。润玉没再坚持和他推让下去，他明显的中气不足，低而短促的压着嗓子咳嗽了声，嗓音都弱下了些，“……我没有听你的话，离开山谷了。”
　　……什么啊，这也能怪到他自己身上？
　　萧炎心中短暂的掠过这般念头，突然有些说不清的难过。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为医者的原因，润玉真的太乖又太温柔了，比曾经的他更加干净，处处都在替人考虑，把人放在他自己之前。可是人不该只有温柔的一面的，就像是有光必有影，他不相信，润玉真的就单纯到如此吗，他没有过一点负面的情绪吗？
　　还是……就像太阳升到正午时分，看似遍地光明，实际是将影子全部投射到脚下。所有的温柔给了别人，却把所有的怀疑和恐惧留给自己呢。
　　“是我该说对不起才…抱歉，是我该说抱歉才是。”萧炎低声道，垂在身边的手微微握紧成拳。仿佛这个时候他完全没有想过，他是炎帝萧炎，而非仅仅武林盟主萧炎，“……魔教…还有那个旭易，想骗你出来有千万种方式，你应对不了。还是怪我……是我不该走的。”
　　他当然不会带着个累赘赶路，把锦宁扔给心腹带着（就算女主角能挣脱他目前也顾不得了）一路快马疾驰回来，但是必须要承认，这焦急的一路上，萧炎心里还是无数次的后悔过——他数次追杀旭易，说是斩草除根，其实还是偷懒才对。
　　最安全的方式，根本应该是他陪着润玉……不要离开吧。
　　这份后悔愧疚的心情暂且没有公诸于世，润玉紧抿着唇，眼神似乎轻微的波动了一下，又缓缓抬头望向萧炎。那双秋水般的眼眸里有微光颤动，透着隐晦而难以言表的情绪：“那你……”
　　“嗯？”
　　在与萧炎对上视线的同时，润玉复又低垂下眼，字眼在舌尖辗转片刻，小心而试探地抬眸瞥向他，又不安地斜向一边，睫羽犹如翩翩黑蝶。
　　“……你这次是待多久…走？”
　　“不是你老赶我出去，说药王谷的规矩不容闲人？”萧炎失笑，看着抿唇的润玉，心中再度生出了熟悉的怜惜感。
　　也许只是他以为那是一种怜惜吧，本来就是，由怜生爱，是最快的爱情产生方法，因为人类本性就是如此。哪怕萧炎再强，经历过再多，他也是个人。
　　不假思索的保护，不假思索的怜惜，人总是会去保护自己觉得可怜的可爱的生物，不管后者究竟是比他强还是比他弱，从他下意识把润玉拢到羽翼下的最开始，也许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润玉垂眸不语，只眼尾薄红更艳，像是鲜血渲染在玉兰花瓣的颜色。萧炎干脆在他面前半蹲下来，伸手摸摸他的的头发，像是哄孩子的语气：“暂时不走了，在这里陪你。”
　　听到这句话，润玉眼睛顿时一亮，涌现出融雪般的无限欢喜来，又仿佛触及暖如阳光的春意，那苍白如雪的面容上骤然泄露出一丝清浅笑意，他轻声道：“真的吗？”
　　“当然。”萧炎笑道，“我想过了，就算有事出去也带上你一起，怎么样？”
　　润玉轻轻眨了眨眼，双唇微抿，忽然陷入了奇怪的沉默，没有回答。
　　这份沉默里似乎含着很多复杂难懂的意味，但萧炎没有那么快的品尝出来。在他看来，润玉只要还活着就好了，只要活着，一切事情都可以解决，他有所庆幸，不可避免的流于表面，温和道：“伤势好全了吗？”
　　其实看润玉虚弱的面色就知道，这个问题挺明知故问的。医者，疗也，以治天下疾为己任，然，医者不自医，渡人难渡己，何况神医再如何也不过是个武林江湖世界里的神医，他的确医术无双，可上限在那里，做的还是太有限了。
　　萧炎对此不算意外，手指轻轻一捻，捏着半透明的丹药抵到润玉唇前：“张嘴。”
　　润玉只是好奇的看了下，也没问是什么，乖乖的张嘴咽了。
　　其实比起那些足以造就一个强者的强大丹药，能让普通人服用的丹药才是最珍贵的，因为普通人承受药性的能力自然与强者不同，要把力量温和到能让常人服用并不容易。再者，大千世界没多少普通人，这种丹药适用性在那里，萧炎自己也没带太多出来，在小世界炼丹不现实，他压根没原材料。
　　不过是给润玉的，他倒是也没觉得可惜。丹药是消耗性的，本来就是用来吃的。
　　“打雷了？”润玉敏感的抬眼望了望天空，他的头顶上是茂密的树冠，什么也看不见，阳光倒是微弱了一点，他也不确定是不是错觉。
　　强行从纳戒里取出带有灵力的东西，引发这方世界的意志警惕简直再正常不过，炎帝本来就是祂的重点盯防对象。
　　耳边仿佛能听到系统无声的呜咽，不过萧炎完全没放在心上，他本来就是自我的性子，面色都毫无波澜，抬手玩笑般盖在了润玉的眼睛上：“无妨，可能是要变天了吧。”
　　“嗯……”
　　润玉似乎是想笑的，但不知哪个动作牵扯到肺腑伤势，他猛然又蹙起眉，有些艰难的吸了口气，半阖上眼眸。
　　与此同时，萧炎神色骤然凝住，抬手一把抓住了那素白纤细的皓腕。
　　“怎么可能！”
　　难以置信的无措与不可思议的慌乱交错闪过眼底，萧炎死死握着润玉的手腕，几乎忘记了控制自己的力道，连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发抖了：“你？…你这是……灵力无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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