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破x香蜜）[快穿]诸世红尘》六叶草君筠

36、医者难自医（十四）

　　润玉有些心神不宁。
　　白日里，笼罩着药王谷的毒雾会略略弥散开，也让阳光能够照进来。但经历过云汽过滤，到底还是比不得天空上的明亮，他想，又或者，是心理作用吗？
　　第六次险些掐断了茵尘藤那纤细脆弱的根茎时，润玉不得不停下来扪心自问，不然待会他亲手种的药草就得被他自己心不在焉的毁完了。
　　其实萧炎也不是第一次离开了，按理说药王谷连接纳病人都全凭缘分，最大程度的保证了神医居于此地的清静，可山谷外层层防护对这一代的武林盟主却形同虚设，任他来来往往进进出出——虽然润玉也心甘情愿就是了——只是他向来无欲无求，也从未体会过这般牵肠挂肚之感，像是一块石头沉沉坠在心口，上也不是，下也不是。润玉不禁也心生疑惑，莫不是因为萧炎此番去杀的人太过于不同凡响？
　　魔教教主，旭易。
　　萧炎对他没什么防备，一问就要到了答案，虽然他不愿说原因，但魔教在中原大地行事百无顾忌，单是润玉知晓的便如自己师祖，全家被魔教所杀才心灰意冷在药王谷拜了师不再入世。有过如此经历，润玉当然不会对萧炎去追杀魔教教主有什么意见，便是现在这般情绪也更多是……担心。
　　哪怕知道萧炎武功高强，可该忧心的并不会减少半点。润玉不知旭易深浅，可在山外城镇采买物资时也曾经不止一次听过旭易的大名，一提便能止小儿夜啼，魔教恶名可见一斑。如果换个人，润玉也会觉得除恶诛奸就是武林盟主的职责，藏着掖着岂不害臊，可当这个武林盟主是萧炎时，他又想告诉萧炎保护好自己别去冒险了。
　　人心并不是多么端正的形状，它生来就是偏的。
　　润玉慢慢的停下动作，半蹲在药草田埂边，盯着碧色纤长的叶片发了会呆。他很少会有这种时候，茫然不知所措，空落落的想不到自己该做什么。回房处理药草，在外采摘花木，去密室背诵医典，本是他做惯了的事情，并不会觉得无聊，可那都是需要静心才能做的事情，而他现在根本就静不下心。
　　也不是没想过出谷去散心，若是以前他也就出去走走了，偏生萧炎离开之前特意叮嘱过他。即便不明白为什么，润玉还是选择了听话，他安静的待在山谷里，像是收拢羽翼待在窝里的雏鸟，乖巧极了。
　　……？
　　有人在闯阵……失败了。
　　润玉偏头看了眼山谷入口的方向，倒是也没什么惊讶感。乾坤阵守护药王谷上百年，能保得世代神医安稳自然并非凡物，除却手持有玉佩之外，只有赌运气求被乾坤阵放过，在萧炎之前他都从未见过能直接靠自己能力就能闯过阵法的人。若非过程如此艰难求医不易，成功率也实在太低，药王谷早就被天下求医之人堵得水泄不通了。
　　他思索着站起身，雪色衣袍无风自动，衣襟上特殊的暗纹随着光线的变幻而微光粼粼，像是雪地上盛开的花朵，下一刻，望见乾坤阵旋转时传入的物件，神色蓦然一凝。
　　“……师父的……手令？”
　　药王谷历代谷主会在自觉年老力衰时出谷择一孩子继承衣钵，润玉就是这般被捡回来由师父养大的。他可以听萧炎的话，不在意前几代神医谷主的人情，却到底不能不在意自己师父送出的手令承诺。
　　佩于腰间的玉佩是药王谷谷主的身份凭证，与萧炎所持的那块阴玉一般，末端垂坠着冰蓝色珠子，轻轻摇晃了一下。润玉俯身捡起了那块令牌。

　　密林深处。
　　回忆起来，第一次见到萧炎时，锦宁其实是对他颇有好感的。萧炎容貌不差，待人温和又有气度，更是自称武林盟主。那时她才刚刚穿越过来，正是对江湖满怀憧憬的时候，心里很是小鹿乱跳了一阵子。穿越女主嘛，她有着来自现代的独特气质，可不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身边围绕着无数青年才俊？
　　她那时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却没想到第二次见面时，大雨滂沱，萧炎出乎意料的找到了魔教山门一路杀上来，一剑刺穿了旭易的胸口。
　　若非旭易福大命大，那一剑就能要了他的命！
　　原本的一点好感全部变成了恨意，她好端端的穿越者天之骄子堂堂女侠被逼到玩起了原始丛林求生，锦宁哪里开心的起来，要不是她天纵奇才学武功也快，现在只怕都被野兽叼去吃了！当下就在心里暗自发狠，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我不过是因为现代人的价值观不愿害人，可如果你先动手，到时候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我让你哭都哭不出来！
　　嚓！
　　一道疾风划过，面前刚刚点亮的火堆倏的灭了下去，锦宁一惊，险些直接跳起来。她定睛一看眼前，这才发现，钉在柴火上的是一片普通的薄薄草叶，尖端却已经深入木头三分。草叶本非暗器，只是被灌注了内力才有这等效果，令人不由看着就心惊胆战。
　　“谁！”锦宁握住了腰间的软剑，色厉内荏呼喊道，“谁在这里！出来——”
　　冰凉的剑刃抵在了喉咙上。
　　皮肤一阵刺痛，似乎有液体流出来，锦宁顿时不敢再动了，她僵硬的站在原地像是一块石头。
　　萧炎扫视着周围，因着没有找到其他人活动的痕迹，表情略有厌烦，淡淡问：“怎么只有你一个？旭易在哪里？”
　　“……你是武林盟主？萧炎？”锦宁也不是傻，顿时猜出了身后人的身份。以旭易的凶名，江湖人士无不退避，唯一敢跟他对着干——甚至有能力追杀的，就只有武林盟主萧炎！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她一昂下巴冷笑起来，“他在安全的地方，你别想找到他！”
　　“哦……那还真是让我开了眼界。”萧炎若有所思道，连旭易自己都不是他的敌手，却让锦宁过来对上他……可能是剧情被他打得七零八落，男女主的感情没有这么深刻吧，他淡淡得出了结论，“他留你送死，你居然还这般维护他。”
　　“我身为异星，生来便承担使命，死不死倒是无所谓，不过若是我死了，江湖无法一统，只怕累及天下百姓生活难安，”锦宁倒是半点不以为然，这一招可是经历过无数主角验证的，若对方是个贪图权利的人，他当然不敢动她，若他道德水平颇高，也会被道德绑架有所顾忌，甚至很可能会因此对女主的视死如归而另眼相待呢，“你若是想杀我，我自然不惧，只是可惜了天下……”
　　“你还敢说你是现代人？便是封建女子，哪怕有一点自立自强的精神，也不至于像你这般不知廉耻。”
　　“……？！！！”
　　纵然锦宁穿越之后是经历了不少事情，此时也不由得一下子懵了。也不知为何，她猛然就想起了那日魔教山崖上，萧炎一句“半个同乡”，顿时血都涌上了头，手脚却冰凉冰凉的，眼前朦胧一片。
　　“你…怎么可能你…你才是那个异星？！”
　　萧炎：“……”
　　“既然你我都是穿越者，为什么要这般相互为难！”不过好歹也是穿越了有一段时间，为了求生，大脑急速的运转起来。锦宁咬唇，徒劳的企图说服萧炎，“我们一起在这世界开创一番基业不好吗！我有神教相助，你又是武林盟主。不用担心，我知道神教做了些错事，可旭易不是坏人！你也知道，事情不是二极管非黑即白，如果不是他小时候母亲早逝，父亲又那般虐待他，抹灭了他对这个世界所有的爱，若非那些自诩正义的人逼迫他，他也曾沐浴在阳光下！他只是需要时间……”
　　可惜她的口才实在是不怎么样，何况现在处在死亡的危机下从所未有，说话也有些语无伦次，萧炎冷淡的嗤了声：“我对你们的恩怨纠葛没兴趣。”
　　树冠之上，似乎响起了一声惊雷，天色变得太快，翻脸如翻书，乌云密布而起，似乎又要落雨了。
　　可以理解，毕竟是和平社会里被保护的太好了，从未见过死亡的大小姐，她谈起“正”与“邪”来如此轻巧，像个反复重复着半懂不懂的新鲜事物、盲目又狂热的追求着的，自以为能以此显出自己特立独行的孩子，才能将“邪魔外道，丧尽天良，人人得而诛之”这般江湖恩怨，血债血仇勾勒成一句轻而浅薄的“自诩正义”。他觉得好笑，却也懒得纠正锦宁的立场偏颇，手腕一翻，剑刃在昏暗的林间反射出亮光，如划破了雨夜的闪电，“但我也懒得管你……我只问你，旭易在哪？”
　　哪怕当时坠下悬崖，锦宁也自信穿越者一定不会死的那么简单，所以先前她并不那么惧怕，只觉得像是蹦极——结果也如她所料。但此时她却真真切切的感受到，这位武林盟主不会怜香惜玉手下留情。
　　他们，他们可都是穿越者……那谁是主角呢？
　　这般想法只是甫一生出，便让锦宁心中瑟瑟，在发现穿越者竟然不止自己一个之后，仿佛最后的护身法宝也消失，她真的慌了。杀意是种很玄妙的东西，如果不是此时还被剑刃架着脖子上，血液一滴滴的往外淌，她一定感受不到这种虚无缥缈的仿佛像是在逗小孩的东西。萧炎只是把剑锋往下一压，原本还以为自己能够坚持下去的锦宁顿时丢盔弃甲。
　　“他走了！神教……不，魔教还有人在接引他出去了，他……旭易让我引开你，他说武林盟主一定不敢伤害我，只要我在这里，你就一定不会发现……”
　　“他去哪里了？”头顶雷声隆隆作响，萧炎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凝眸道，“他哪里来的把握我不敢杀你！”
　　“我不知道！”锦宁被吓得几乎尖叫起来，眼睛里都是泪水，惊慌失措，她简直委屈的要哭出来了，既生瑜何生亮，既然已经有了一个穿越者，干嘛要再来一个呢！
　　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在萧炎缓慢压下的剑锋中，她病急乱投医的尖叫出声：“你别动！我想起来了！那个来寻旭易的人说，说，武林盟主同神医关系颇好，恰……”
　　萧炎瞳孔猛然一收缩，那么一瞬间他几乎没握紧剑，险些让剑刃切下去了。
　　所谓投鼠忌器便是如此，男女主不值一提，但润玉就是他所顾忌的玉器。因此炎帝也束手束脚不敢多做什么，他甚至不敢和世界意志对上，毕竟润玉还在此地，他要动手万万绕不过去……脑海里轰鸣炸响，几乎把萧炎整个人都炸懵了。
　　人从历史中学到的唯一教训就是人永远不会长教训，同样的河流怎么可能怎么可以被踏入第二次？他不过就是想对他好，养着他，哄着他，想画个圈把他护起来……居然这么难做到吗？
　　【系统：范围内并未检测到主角“旭易”。】
　　惩罚不值一提也可以忽略不计，检定主角位置……这原本是方便帮助主角的功能，萧炎虽然没有这个意愿，但鉴于这个功能曾经救过润玉一次，他也没有执意关闭它。
　　直到这一刻方才意识到不对，萧炎都顾不得骂系统了，他差不多是手指颤抖的迅速点穴封住穿越女的内力，像是拎包裹一样扯着她的衣服把人拎起，足尖轻点，转身朝着密林外围急掠而去。

　　江湖人通常不会得罪名医，因为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有朝一日需要求上门去。而药王谷有阵法相护，世代相传的除却医术也有武功秘籍，润玉从没想过，以他的实力，有朝一日也会面临无可抵挡的绝境。
　　来者并非一人，而是一群配合的极好的武林人士。他们伏击了遵祖辈遗训出谷相援的神医，猝不及防之下，润玉尚未来得及反击，便被震碎了右臂手骨，剧痛之下，他险些把自己的剑都落入尘泥里。
　　那是他从未经历过的鏖战……或许，都不能称之为战，只能算作是一群前辈中人，对润玉这样一个几乎从未涉足过江湖的天骄单方面的施虐。
　　润玉的震惊与痛楚难以用言语去描述，直到濒死之际，他也意识到了，这群人的武功招式，都并非中原正统，而是出自魔教。
　　魔教……
　　待得另外一群匆匆赶来的人横空插入，惊怒交加与魔教中人战成一团，防线终于被撕出空隙，润玉吐了口血，方才抓住机会脱离战场。他也没时间回头去感谢插入其中的是何方人士，只模糊注意到掩护他的人似乎是烈焰城的路子。
　　神医重伤归谷，强行封闭乾坤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