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破x香蜜）[快穿]诸世红尘》六叶草君筠

129、鲤有双飞翼（十）

　　生活太过于充实的时候，对于时间的观感也会被改变。所以，看似已经过了很久，但其实算起来也没有很多天。萧炎心心念念的那位仇家自然也不是空穴来风。
　　不到半个月前，旭凤被神秘人的火焰所伤，逃到了魔界。
　　这事委实匪夷所思，他分明是凤凰，世上根本不应该存在能够伤害到他的火焰。他一度怀疑那是其他法术伪装性的外表，但无论怎么感应，残余在经脉内持续焚烧破坏的力量又确实是火焰所致——某种他难以理解，如跗骨之俎般的火毒，每时每刻都带来常人难以理解的痛苦。他无法在短时间内驱逐那道残余力量，反而被火毒侵蚀得痛苦不堪，根本腾不出心力去继续自己原本的计划。
　　从理论上来说，他应该回到人界的家里去养伤，但这毕竟是因为去找润玉受得伤。哪怕并不是被润玉打的，可旭凤也不可能回家让锦觅知晓这件事。想想看，他信誓旦旦说要去找润玉算账，结果自己反被打成重伤？他堂堂前战神，前魔尊，丢不起那脸！
　　因此，旭凤躲到了魔界的禺疆宫疗伤。他的伤势实在严重，不容他再拖延踌躇了。再者，他也怕被那个出手狠辣的神秘人找到，后者的招数让他现在回想起来都心生寒意，若非他运气够好逃出生天，哪里还是受伤的问题？
　　……虽然隐居人界，但不代表旭凤真的闭目塞听，他好歹也是曾经的战神，灵力不弱，六界有什么强者他还是清楚的。但别提这些人了，就算是天帝润玉本人，也没可能短短数回合内就将他伤成这样。
　　那个黑衣男人到底是谁？
　　润玉先前将近千年时间杳无音信，此时以一只鱼妖的身份出现，又是在打什么心思？
　　心头有种种疑虑转过，却也无暇深入追究，端坐在魔尊宝座上的旭凤猛然闷哼一声，脸色惨白，额头大滴冷汗滚落下来，还未滴落就骤然蒸发殆尽。适才，他企图驱除体内死死缠绕着他的火毒，结果却意外引动了火毒狂暴的一面，直接反噬了他。若非它处在旭凤经脉之内，到底是无根之木无源之水，旭凤指不定还得伤上加伤。
　　但现在，因为火毒缺乏供给后继不足，借助魔界尊位的力量，他还是勉强控制住了火毒。
　　——若是此时此刻能有三万年前的故人看到这一幕，当会心生感慨，有时命运轮转，恍若因果。

　　旭凤过来借魔界的尊位，势必不可能瞒过现任魔尊。
　　现任的魔尊名为卿天，乃是上代魔尊鎏英之女。鎏英性格坦率，本就无心权势，又伤痛爱人暮辞早逝，勉强待得唯一的女儿卿天成年，便迫不及待将魔尊之位转交给了她，自己归隐山林悼念亡夫。
　　旭凤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区别，鎏英是他的朋友，卿天不过一小辈女儿。若非是他不慕权势，将魔尊位置让给鎏英，还轮不到鎏英与卿天当魔尊。毫无疑问，在这样的前提下，他偶尔来借用一下也算不得什么大事。毕竟他并不贪图魔尊之位，问心无愧。
　　但已经过去整整三万年了，就算是从卿天千岁即位开始，至今也已有两万多年。
　　时间是很可怕的东西，它会不知不觉将很多事情，很多人都涂抹的面目全非，再找不回最初的模样。两万多年前，刚刚即位的少女卿天觉得用魔尊的力量帮助凤凰叔叔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两万多年后，心智趋于成熟的魔尊卿天已经在漫长的时间里被逐渐耗尽了耐心。不同于登位之前已经建立起完整价值观与品性的天帝，她的性格完全是作为魔尊形成的，跟母亲鎏英截然不同。
　　有句话说，卧榻之余岂容他人酣睡，人间帝皇如此，魔尊只会犹有胜之。
　　“尊主。”
　　远远见到玄衣金纹，妆容华贵的女子时，守护在宫门前的魔尊心腹连忙俯身行礼，动作太大，额上独角撞在手握长矛上，发出很轻的金属声响。前者皱眉看了一眼，目光扫过禺疆宫禁闭的门扉，面露不豫：“他还在里面？”
　　心腹支支吾吾，面有为难之色，半天没挤出声音来，但卿天看他那表情也明白了，眼底寒意一闪而逝：“当真是不知好歹。”
　　这是卿天的事情，心腹垂首屏息，不敢多言，这并不是他插话的时候。卿天是一个标准的掌权者，掌权者最难以容忍的就是自己的权力被触碰。皇帝甚至会杀死觊觎自己位置的儿子，何况她和旭凤还真算不得多亲密。
　　珍贵的凤凰算什么，她还是珍贵的灭灵族后裔呢，谁也不比谁高贵了。
　　她问道：“本尊这位叔叔，是还没有出来过？”
　　“没有。”心腹摇摇头，“那位的伤势似乎很严重，一直没有好转的迹象。”
　　“还真奇怪，这都有十几天了吧。”卿天蹙了蹙眉，虽然她并不喜欢旭凤总是过来分权，但她也必须承认，旭凤战斗力并不差，纵观六界，很难找到能把他打成这样的人。
　　或许是个机会……
　　见卿天神色变幻，心腹犹豫了一下，迟疑道：“尊主，只怕太后殿下知晓此事……”
　　“娘是老糊涂了。”卿天冷漠道，她梳着精致的发髫，容颜明艳，更显尊贵不可方物，佩戴的红宝石发钗微微摇晃，折射出的光线也是冰冷的，“当初这个位置，本也是娘将本尊这位好叔叔推上去的。若是没有娘的助力，一个被黜落天界的废人能有什么资本去打那场天魔大战？还真把自己当什么人物了。”
　　“……再者，那场大战让魔界用了万年时间休养生息，全是本尊和娘在打理。他让魔界输得那么狠，害得本尊如今还得仰赖天界鼻息——真正算起来，分明是他欠本尊的。”
　　“尊主说的是。”心腹垂首道。
　　卿天按在门板上的手指往下压紧，稍微放松了些，重又用力。如是循环踌躇再三，她重重一拂袖，终于还是放下了手。
　　——至少，不能做得这么明显，得缓而图之……
　　“尊主？”
　　“再派人去天界，”卿天面若寒霜，语气森冷，“查清楚，本尊要知道，天帝到底去了哪里。”
　　千年时间太短暂了，还不够她建立起反抗天界的势力。别看现在她是暗地里做了很多安排，小心翼翼的侵蚀人界，但如果天帝突然回来，不仅这些安排统统要撤掉，她自己都得去天界认罪。
　　没有确定天帝对旭凤的态度，以及天帝这千年的具体情况，对旭凤动手就太冒险了，她不敢轻举妄动。

　　“……萧炎，我有点难受。”
　　虽然润玉的异样极为微末，但萧炎并没有轻视。就算他一路上将润玉护的密不透风，润玉身上奇怪的运气也能让他一路上数次招惹到蛮荒野兽，一天前还被某条水蛇给咬到一口——炎帝的神识都没察觉到的水蛇，不可谓不神奇了。在这样的前提下，炎帝自然百般谨慎，他按下云端，落入润玉所在的水域里，神识自然的延伸向四周检查，一手则握住润玉的腕部，迅速递入灵力流转一圈。他跟润玉共度过五个世界，关系早已契合到润玉的身体都不会排斥他的灵力了：“怎么了？”
　　他并没有察觉到润玉身上有什么问题。
　　温度自萧炎的指尖传递到肌肤上，如朝阳落在身上的光线，温暖感驱散了周身的冰冷，让血液能够继续流动。润玉轻吐一口气，抬眸扫过面前的海面，越过这片海，就要自妖界进入魔界了，他不自觉的轻轻蹙起了眉：“我总觉得……我似乎不该进魔界。”
　　——“本座有生之年……再不踏入魔界！”
　　模糊间，他好像听到了自己的声音，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虚幻而缥缈，像是顺风远去的脆弱蝴蝶，隔着山高水长，一点点融进魔界深沉的天空。待得他再努力去听时，就什么都没有了。
　　是错觉吗？
　　润玉第一次生起这种不确定的念头。
　　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他的脸色有些苍白，身体浮在水面上，已无声的攥紧了手，指尖死死扣着掌心。但在鲜血真正流出来之前，萧炎不动声色的握住了他的手，轻轻敲了敲润玉手背，示意他松手。润玉对萧炎有一种近乎于本能的信任，神思不属时，下意识就会听从他，被萧炎这么一叩，手上力道顿时松了，整个人的力气似乎也一下子被骤然抽空了，乌黑的睫羽轻轻颤了颤，压住眼底那点茫然的神色。
　　萧炎轻抚着他的手指，缓缓问道：“是不想，还是不该？”
　　只是一字之差，却有天壤之别，润玉当然也听得出来。他半身还浸在水里，尾巴绷紧，微蹙起眉望向萧炎，定定的看了许久。
　　不同于天魔人界之间的壁垒分明，魔界与妖界隔着的不过是一片海域，横亘在妖界的尽头，临悬崖而疾行。交界处有些昏暗，但属于妖界的光还笼罩着这里，光线朦胧，男人隽朗含笑的容颜如同要撕开漆黑天幕的日轮，有种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的暖意。因为被盯得久了，萧炎明显有点不太自在，颇为尴尬的抬手摸了摸鼻尖，怀疑自己是不是脸上开花了，却又什么都没有说，任凭润玉望着他看。
　　“是我……不想。”
　　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艰难，两个字出口竟然是意外的轻松，像是卸下某种背负了太久的东西，在一瞬间，润玉整个人如释重负。
　　萧炎一愣，面上笑意骤然扩散开了，眉眼弯弯盛开，如同从天而降的无数星星，倏忽落进他眼底。他握着润玉的手，拉到唇边轻轻吻了一下指尖，连声音里都能听出他高兴的意思：“好，无妨的，既是玉儿不想，那我们便不去了。”
　　很好看的笑容，几乎可以用甜来形容了，甚少见到他笑得这么骄傲和开心，大概是因为萧炎之前没有想到润玉会有这样果断的回答。润玉望着面前的男人，一时有些失神，实在是……这个笑容是值得被赞叹的令人心动，让他甚至想要自己私藏起来，以免这个人下一刻就会消失了。
　　但他却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笃定，萧炎是不会消失的。
　　“不是说你要去找旧敌吗？”
　　“敌人怎么也比不得爱人重要吧。”
　　细风吹过，分明不应留下任何痕迹，又凭空多出了几分喧嚣，将平静的水面搅出张牙舞爪的波纹，将海水流动的汩汩声响卷到空中，呼啸一片。仿佛有人在他耳边轻轻的说，你不是不配得到爱，你只是从前没有遇对人。
　　就像是鱼很自由，但龙也很好，到现在，你已经是全新的你了。
　　身体浮在水面上格外轻盈，仿佛笼罩着云彩要御风飘起来了。下一秒，润玉突然听见了一声“吱嘎”的奇异响声，如同应召而来，一扇生锈的大门被骤然推开，而那声音是如此宏大，想来至少也是一座千丈大门。
　　他几乎是与萧炎同时循声望去，便望见一道奇异的金光横在不远处魔界海面之上，如同突然出现在天空的彩虹，光芒延展，徐徐向上浮起。
　　肉眼可见，金光游过的地方，似门框似牌坊的半透明奇异建筑逐渐形成一座金光大门，投影于半空中，存在介于虚实之间，两根硕大的红色门柱门柱下是无数鱼类游动蹁跹的虚影，被围绕大门的云气雾霭化得模糊起来。又有星光四散，遍布于这座大门之下，隐隐映射天穹星辰之图流转，是云气具从，星宿伏拱之景象。
　　而最上面类似屋檐的顶层，金光最盛之处，盘着一尾巨大的金色长龙虚影，龙生双翼，美轮美奂。那对漂亮的翅膀垂落笼罩着门框，尾巴缠绕过大门的柱子，像是盘在金门之上俯视万物，又像是将其慢慢拉起，让得这座虚无的大门现于世间。
　　应龙腾举托天开，垂云矫翼廓清氛。
　　门高千丈，金光万丈。
　　此为天帝所铸……龙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