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87、黑豹子 ...
-
天色越来越亮，再往前走一段路后，过往的行人也越发多了起来，有早起出摊的小贩，有淘米洗菜的妇人，临街早有些早餐铺子已经摆好了桌椅碗筷等待客人，灶上炉火正旺，白粥在大锅里翻腾，炸好的油饼黄澄澄的香气诱人，可是小鬼的心情却不免有些沉重，怎么也提不起来兴致来…
“你的手还有事么？”最终还是周子舒先开了口
“嗯？”小鬼这才想起自己那截受伤的小指，他看了看已经被包扎利索的伤口扭头对周子舒道：“那药果然管用，现在是一点都不疼了…”
“幸好这次有惊无险，你记得，下次切莫再这样了…”周子舒叮嘱道…
“嗯…”小鬼点点头道
“这条街前面应该会有药铺，呆会到了，我带你抓点止血止疼的药，你这几日按时吃了…”周子舒道
“嗯…”小鬼又是心不在焉的默默点头道
古镇的景色此时与昨夜不同，当下朝阳正好，日光照在河面上，金光粼粼，有些刺眼，一艘乌篷船从上游水面顺流而来，经过之处那水面就像镜面被破开了一道口子似的，迅速分开，又迅速合拢，船里传来隐隐的女子嬉笑声…
这是这些日子以来难得的悠闲时光，周子舒站在桥上对着朝阳惬意的闭上眼睛，感受着日光落在脸上的温暖触感，他正舒服着，桥下突然传来一个男子的骂声：“滚滚滚！臭要饭的，赶紧给老子滚蛋，你在这门口一坐，我还怎么做生意？！”
周子舒和小鬼循声望去，只见桥下不远处有个早餐铺子，几张方桌，围着桌子四周摆着几条木头长凳，一口大锅，锅里翻着滚沸的白粥，旁边笼屉里的包子冒着热腾腾的蒸汽，还有肉粽，煎饼，油果一字摆开…
此刻那店主拿着粥锅里的勺子捂着鼻子正在骂一个坐在地上的乞丐，那乞丐蓬头垢面，身上的衣服已经看不出颜色，裤子破了几个窟窿，一双露了脚趾的鞋也是破破烂烂，任谁看见了都是避之不及
“滚滚滚，赶紧滚，别一大清早就在老子这找晦气！”那店主用脚边往外踢那乞丐边吼道
“你给我屉包子，你给我屉包子我就走……”那乞丐涎着脸，伸出左手抬头冲那店主咧嘴笑道
“我这包子可不打狗，成日上这儿想吃白食，你这要饭的是讹错人了！”说完那店主举起粥锅里的勺子就往那乞丐身上打去…
那乞丐看那勺子劈头就要抡下来，倒也不躲，反而把脸迎着那勺子凑过去道：“要打便打，我这身上可是有不少活物，虱子，跳蚤什么的，你不怕脏了这锅粥就行”
那店主听他这么一说，举在半空中的勺子一时僵在那里，落也没法落，收也没法收，真是尴尬极了…
“你这人就是个无赖！”店主气急败坏的吼道
周子舒听他这话，不觉一笑，心下暗想，这人啊如若是无赖到了极致，倒是真叫人没有办法…
旁边围观的人群瞬时发出一阵哄笑，那店主失了面子又看那乞丐得意洋洋的样子，顿时又恼又气，四下一看，那粥锅底下的灶膛里正好有根烧红了的铁钩，顿时也不管那么多了，顺手操了起来，奔着那乞丐就冲了过去……
“这包子是几两银子一个啊？”
周子舒本来从不多管闲事，但是今日他看那包子好像好吃，不知怎么突然就想起了老温，若是他在这，想必也会管管这桩闲事…
那店主正举着钩子冲向那乞丐，突然感觉背后有人拍他，虽然只是轻轻的一下，但他却瞬间感觉全身一阵酥麻，顿时没了力气，回头一看，只见一个面色蜡黄，身材枯瘦的中年男人站在他身后，正笑呵呵的看着他…
那店主虽不知眼前这男人是谁，但是却也能从他的眼神里看出这人来者不善，加之他刚才那轻轻一拍的功力，店主此刻也顾不得那乞丐了，瞬时收敛了怒容，回头陪笑道：“这位公子说笑了，这包子哪值几两银子，一文钱一个，一文钱一个……”
“我当是多少银子…”周子舒笑道：“原来这么便宜，也值得你俩这样？”说罢周子舒从怀里掏出一块碎银子放在那店主手心道：“两屉包子，我一屉，给那位兄台一屉”说着用手一指那乞丐道
那店主赶忙陪着笑接过银子，转身就要给他找钱
“不用找了，我也没地方放……”周子舒对他摆摆手道
店主连连点头哈腰的道谢，马上回身装了两屉包子，一包恭敬的递给了周子舒，一包转手丢给了那地上的乞丐道：“你命好，遇到这么个菩萨心肠的神仙公子，还不快给人家道谢！”
见没了热闹看，人群也渐渐散了，只留那个乞丐坐在原地，他抬头斜眼看了看那店主，用左手捡起地上的包子，嘲讽般道：“无知小辈，当年老子在边疆叱咤风云的时候，你们还不知在哪里撒尿和泥，现在轮到你在这和老子嚣张满嘴放屁…
“你！…”那店主刚想发作，回头一看见周子舒站在那还没走，只能低声恨恨道：“你这疯子总说自己曾在北疆怎样怎样，也不知是真是假，我看多半是你胡吹大气，信口雌黄…”
“你个小老儿懂什么！…”那乞丐刚才被店主那般羞辱也不曾生气，可听了这几句话后，突然变得脸色通红，青筋暴起，对那店主怒目而视，左拳也偷偷在身后攥了起来…
“你说你曾在北疆呆过？”周子舒问坐在地上的那乞丐道…
那乞丐头也没抬道：“老子从不吹牛，呆过就是呆过，骗你做什么，想当年死在我手上的北疆蛮子何止千百，要不是老子……”
话音未落，那乞丐还没说完的半截话就被他自己生生咽了回去，因为此刻他迎着朝阳看清了周子舒身后小鬼腰间的那把宝剑，一瞬间，一种惊悸，错愕的表情慢慢浮现在他那满是污秽的脸上，他不自觉的把身体向后蹭了几下，又尽量往角落里缩了缩…
他用眼睛死死地盯住小鬼道：“你是……”
小鬼正感到纳闷，他这才仔细端详起地上这乞丐的脸，那脸他好像是在哪见过，小鬼在脑袋里努力的回忆着，他目光往下一扫又看见了那乞丐右边的袖管，那袖管空空荡荡的飘在身侧，原来这人竟是没有了右臂的，再往下看那乞丐盘在地上的双脚的脚筋也是被人挑断了，难怪他刚刚一直坐在地上，小鬼心想
“这人你认识？”周子舒低声对小鬼道
“这人……”小鬼淡淡道：“这人…我见过…”
“哎，我说白脸小子，我可是记起来你了！”那乞丐坐在地上指着小鬼眯着眼睛道： “你我也算半个旧识，这旧识相见，怎么就请我吃屉包子？”
小鬼轻嗤一声笑道： “你如今这副模样，包子不吃，难道还想要骨头不成？”
“骨头倒是不用”那乞丐嘿嘿一笑道“一壶酒对二位来说总还是不为过的吧…”
小鬼看他这副得寸进尺的样子，心下顿时升起一种厌恶，刚想上前一步和他说道说道，不想却被周子舒伸手拦住：“旧识既然说了，一壶酒我还请不得么？”周子舒笑着看着那乞丐道…
小鬼看看他，只能悻悻的退回一步，摇摇头也没说什么
“这位公子果然大气，一看您气宇非凡，就不是什么寻常人物…”那乞丐赶紧奉承道…
周子舒见他行动不便，于是提议道：“不如我们就找个近一点的馆子…”
话音未落，那乞丐对着周子舒摆摆手道：“不用，不用，我们就去那…”说罢他抬手一指前方…
周子舒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一间酒肆就在不远的地方…
“‘花间赋’这名字倒是雅致…”周子舒笑道…
小鬼斜着眼睛看他轻嗤道：“你倒是知道好赖！”
那乞丐也不理会他，用双手撑着两侧地面，拖着两条废腿，一下一下往那酒楼的方向蹭去。
正是上午，街上的饭馆酒肆不是没开门，就是刚卸下门板开业不久，此时‘花间赋’里，掌柜的正坐在柜台里闭着眼睛打哈欠，跑堂的小二正在擦桌子，见门口有动静，小二循声望过去，一看周子舒和小鬼二人，穿着普通，貌不惊人，赶紧跑过来，堵住门口道：“对不住二位客官了，我们这小店还没开门…”
还没等周子舒答话，那小二往后一看，正见了那个正在一步一蹭往门里进的乞丐，瞬间敛了笑容，变了一副面孔，厌恶道：“你这叫花子，怎么又来了，真是记吃不记打，忘了上次没付酒钱那一顿好揍么？今日竟还敢来讨打？！”
只见那乞丐正好蹭到门口，双手一撑地面，用力翻过高高的门槛，喘着粗气将身子靠在门板上，仰头看着那小二一脸得意的指着周子舒笑道：
“这位公子是老子我的旧识故交，今日他们特意来看我，小二，以前在这儿欠的账今儿就都给老子我结了去！”
见那店小二还站在原地有些犹豫，那乞丐又提高音量道：“你看什么？还不快给老子上你们这最好的酒去！”
那小二张着嘴一脸迷茫，看看那乞丐又看看周子舒和小鬼，好像怎么也不能把眼前这两位和这个乞丐联系在一起…
小鬼冷笑一声转头对那小二道：“你就听他的去拿酒罢，反正今儿是差不了你银子的！”
那店小二一听这么个小鬼说话，并不买账，又扭头看了看周子舒，犹豫道：“这……”
周子舒自然是明白小二的意思，只见他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指着那乞丐对小二道：“就听他的，把你们这最好的酒拿来…”
“是是是…”那小二一见银子，虽然弄不清状况，但是不管怎么样，今日如真能有人能替这泼皮无赖结了以前那些烂帐果然是再好不过了，说罢那小二赶紧转身下去准备酒菜去了……
不大会功夫，那小二就端了壶酒上来，托盘还没等放下，那乞丐就急不可待的从凳子上探出身子，伸出胳膊从托盘里够过那酒壶举到面前，张大嘴对着壶嘴仰头就是一口，末了放下酒壶，擦擦嘴角，咋吧咋吧嘴，满足的笑道：“这酒味道倒是没变，小二，再给老子来一壶！”
小鬼一直冷冷看着他也不说话，那乞丐也真是厉害，不知怎么练的这一张好脸皮，居然能在这刀子一样的目光注视下吃喝下去！
“你以前见过这人？”周子舒低声问小鬼道
“嗯，我在破庙乞丐窝的时候见过这人一次…”小鬼道
“他去那做什么？”周子舒问道
“还能做什么，无非是寻衅滋事，讹诈些银子呗…”小鬼道
“没想到这行也这样？”周子舒笑着道
“不过他那时可没有这样，虽然是个无赖，可是武功确实不弱，就连我们老大也不是他的对手，不知是得罪了什么人，现在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小鬼摇摇头道
那乞丐也不管对面这二人，酒过三巡，兀自夹了一口菜，放进嘴里胡乱嚼了几口，脖子一伸咽了下去，抬头用筷子点着小鬼道：“我是彻底想起来你了，你不就是在破庙里那个老泼皮的小跟班么？”
“就是老子我了，你还记得老子！？你呢？怎么弄成这副模样？”小鬼看了他一眼轻蔑道
那乞丐听一个小鬼竟然敢和他这样说话，顿时额头上的青筋暴起，一双眼睛变得通红，直盯着小鬼狠狠道：“小畜生，你知道你在和谁在说话！？”
“呵～”小鬼轻哼了一声道：“那你倒是说说你是哪路神仙？”
那乞丐瞪着眼睛，放下酒杯，一拍桌子，刚想发作，却不料坐在对面的周子舒却倒了一杯酒，慢悠悠的说道：“小鬼，这位不就是前几年在江湖上叱咤一时的大盗—‘黑豹子’许昌卫么？”
那乞丐听周子舒这么一说，先是一愣，随后眯着眼睛从上到下细细的打量了一番眼前的这个精瘦的男人，不过他好像实在是无法把眼前的这个人同他记忆里的那些江湖高手联系到一起…
“你认得我？”那乞丐得意的笑道
“当然认得，想当年你可是犯了不少大案，一时间江湖上闹的沸沸扬扬，后来不是都说你去了北疆么？现在怎么在这里？”周子舒笑着问道
“你又是谁？”那乞丐下意识的看着周子舒问道
“我？”周子舒指着自己笑道：“一个无名小卒而已…”
“我说的么，感觉确实是没有见过你…”乞丐笑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