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令-青崖山鬼王的追妻之路》猫大虫

115、少年游

　　‘羲和，羲和…’一个轻柔的女声在他耳边呼唤着他
　　回来后的羲和已经昏迷了整整三天两夜，那些伤让来给他医治的药师都惊叹他是如何拖着这样的身体回来的…
　　“雪姨…”羲和努力睁开眼睛看着眼前人道
　　“其实你不用这样的…”女子低声道
　　“我答应过母亲，也答应过你，我会保护你们…”羲和道…
　　女子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雪姨…”羲和道
　　“嗯？”女子道
　　“那个花灯我带回来了…”羲和看着女子道
　　“那么远，你带它回来做什么？”女子轻声问道
　　“那是你做给我的”羲和低声道：“怎么可以不带回来…”
　　“你回来就好…”女子依旧低声道
　　“我去过‘天童寺’了，那里好热闹，如果有机会，真想带你也去看看！”羲和望着窗外道…
　　“羲和长大了，也知道去‘天童寺’求姻缘了！”女子轻轻笑道…
　　羲和有些着急的抬起头争辩道：“我不是！”
　　“我知道…”女子笑着看着他道
　　“这个给你”说罢羲和把一个精巧的小盒子交到女子手上…
　　“是什么？”女子拿着那小盒子问羲和
　　“胭脂…”羲和答道
　　“胭脂？”女子有些惊讶
　　“嗯，看着好看…”羲和道
　　羲和说罢扭过头道：“你要是不喜欢就当拿着玩罢！”
　　女子把那小盒子攥在手里，想了想对羲和道：“谢谢…”
　　羲和瞬间愣了一下，这句“谢谢”让他彻底清醒过来，原来她对他只是说“谢谢”的关系…
　　羲和用被子蒙住头，他想把自己隔在一个小小的空间里，他突然想起小叶丹，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他一定以为那只箭是自己射的，他一定很失望，原来他放过的是这么一个不堪的人…
　　‘不堪的人…’想到这儿，羲和不禁觉得有些好笑，他自己何尝不是一个不堪的人，他的母亲曾说过，他的出生本身就是一个错误…
　　………………
　　当年已经差不多年过半百的允戎王一次偶然到了一个汉族村落，对已经有了家室的汉族女子一见钟情，于是不顾众人反对把那女子带回允戎为妃…
　　在北疆汉人是少数，加之允戎部族势力庞大，于是那女子的家族即使不同意也无可奈何，但是却从此将她视为家族的耻辱，宣布永远与她断绝往来，当时整个家族中也只有一个侍女愿意与她同往…
　　到了北疆后允戎王也确实宠爱了女子几年，可是她却因为思念家乡，思念家人一直郁郁寡欢，允戎王的热情得不到回应，渐渐对她失去了兴趣，来的也越来越少，就是生下羲和后，二人的关系也并未有所好转，族中上下大部分人都因为他的汉人血统而对他不屑，而母亲也因为他并不是自己和所爱人所生而对他态度很是冷漠…
　　于是小小的羲和过早就尝尽了孤独的滋味…
　　小时候和他最亲近的人就可能就只有雪姨，她护着他，陪着他，只要得空了就教他一些汉人的习俗文字，还有诗词歌赋，羲和非常聪明，一首诗只听几遍就会了，有时候他也会像模像样的自己写首诗，然后拿给她看，两个人一研究就是大半天，也只有这种时候羲和才会真正的开心…
　　可就是这样的平静也被打破了，突然有天晚上，允戎王把熟睡的他叫醒，然后把他带到灯火通明的大帐里，大帐里已经聚集了很多人，那些人有的他认识，有的不认识，但是他们说的话羲和却听懂了大概的意思…
　　他们想让他去黑夷统治的大都，他们想让他去冒充一个人，他们长得很像，年纪也差不多，那些人为自己定下的完美的计划欢呼雀跃，仿佛成功后整个北疆就要被他们收入囊中，可是没有人问过他的想法，他到底想不想去，他到底会不会有危险…
　　可能这些并不在那些人的考虑范畴内，如果他成功，那固然很好，如果他失败了，那就听天由命了，他的死活本来也不会有人太在意…
　　离开的时候他没有哭，除了她本来他对这里的人也没有多少感情，但是小小的他却见识到了权力的样子，如果他将来可以登上王位，那么他也会像父亲那样随心所欲的做事，他想保护自己和身边的人，他知道另两个王子一直对他和他的母亲都充满了敌意，在这个看似奢华实则危险的地方，只有自己变强，他们几个人才会平安…
　　他走后几年的某天，他突然接到了母亲去世的消息，虽然这些年母亲的身体一直不好，可他却依然没有做好心理准备，他听别人说母亲临死前一直在念叨一个人的名字，可那个人却不是他…
　　当时小小的他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感觉，失望？难过？白天他要隐藏自己的情绪，只有在夜晚那点属于他自己的时间里，他才可以肆无忌惮的在黑夜中的保护下流泪…
　　但自从那次后，他便再也没有流过眼泪了，后来她写信告诉他，其实他的母亲一直很惦记他，也很想念他，他不知母亲那时是真的有思念他，抑或只是她对他的安慰，但是他的心里却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波澜了，只是想得到权利的感觉更强烈了…
　　………………
　　他叫做羲和，和那个叫做朔月的少年都是北疆的圣童，他们被人称为“北疆双璧”，面容俊朗，文武双全，他们一起学武听禅，大巫和七爷对他们很好，其他人对他们也很好，这是他从前不曾有过的感受，有时他有种错觉，自己就是羲和，他并不是谁的替身，他本来就是生长在这里的…
　　若是没有她，他可能真的会忘了过去，忘了允戎，但是她的每一封来信都在时时刻刻提醒着他，他并不属于这里，他只是个冒牌货，有一天他的身份会被拆穿，所有人也都会离他而去…
　　他和朔月的关系很好，可是他总觉得那种好仅限于他是‘羲和’，如果有一天他不再是‘羲和’，那么朔月又会对他是什么样子？他不敢去想…
　　不过朔月的存在倒是为他平添了许多动力，朔月学东西快，所有剑法招式几乎只看一遍就能掌握个大概，练上个三五遍就能有模有样了，师傅们总是夸赞朔月，说他天生就是练武的奇才，而朔月也从未因为别人对自己的评价而沾沾自喜过，依旧勤勉自律，从未有过懈怠，于是他也会拼命努力学习功夫，甚至花上更多的时间，他—霍莫羲和，绝对不要比任何人差，于是“北疆双璧”人尽皆知…
　　现在他终于回来了允戎，虽然这些年偶有联系，可是他对这里已经相当陌生，对于他这个允戎王唯一的儿子，允戎唯一的王子，那些曾经质疑他的人显然已经接受了现实，允戎王无疑会传位给他，不久之后他将会登上王位，成为这个部族最高的领导者…
　　“你那个在信里提过的朋友…”女子试探着问道
　　“我没有朋友…”羲和打断她的话道
　　女子看着他，外人看不透她的表情，这些年就是羲和有时候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羲和…”女子起身道：“你要知道允戎的王位还不是你的…”
　　羲和动了动嘴唇，可是他最终还是没有说话，这些年他那根紧绷的神经一直没有放松过，直到现在也是，虽然他离那王位只有一步之遥…
　　望着女子远去的背影，羲和顺手推开窗户，皎洁的月光下，窗外是满树的绿梅，虽然此时不是绿梅花开的时节，可那些花却正开的灿烂，满树的花是淡淡的绿色，风吹过便飘进来一阵阵幽香…
　　绿梅是她喜欢的花，当初离开允戎的前一晚，羲和就是这样站在窗外看着她映在窗户上的影子，小小的他脑袋里突然闪出一句诗：
　　劝我早归家，绿窗人似花
　　那时候的他当然不知道何时才能归家，甚至不知道还能不能归家，于是他摘了几朵枝上的绿梅放进布囊封好带去了大都，他带着那个装着绿梅的布囊就像带着对那人的思念，跨越千山万水来到那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这些年过去了，绿梅花开了一季又一季，现在他终于又回到了这个地方，可是却感觉物是人非，这些年他追求和坚持的又是什么？
　　“羲和，羲和！”
　　恍惚中羲和好像听见梅丛中有人叫他，那声音很小，却异常清晰…
　　羲和定了定神，仔细向绿梅丛深处寻找，果然借着月色在一株比较粗壮的绿梅树后，他看见一个黑色的人影…
　　“羲和！”那人影终于看见羲和推窗，于是赶紧低声再次呼唤他道…
　　“…成岭？”羲和眯着眼睛仔细看了那人半天才不敢相信似的低声道…
　　说话间那人影就来到了羲和窗前，只见成岭一身黑衣，他左手攥着‘大荒’，右手扶着窗沿，抬头对羲和道：“是你么？”月光下他的眼睛闪闪发亮…
　　羲和不敢看他的眼睛，他伸出一只手去拉成岭，可成岭却动也没动，羲和知道他的脾气，只能缓口道：“你快进来！这里等下会有人来…”
　　可成岭依然一动没动，仿佛他不给自己一个答案就不会罢休一样…
　　这时一队允戎巡逻的卫兵正路过绿梅林，他们远远就见一个人影站在羲和窗下，于是领头的那个士兵警惕的抽出腰间的佩刀用允戎语低声喊了一句什么…
　　成岭没有回头，他仍然看着羲和，因为激动他的脸有些红，握着‘大荒’的手也微微有些发抖…
　　羲和看了看成岭又看了看那队士兵，之后大声用允戎冲着那个要过来的士兵喊了一句，那士兵听后便收了刀，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后带着那队人向另一个方向去了…
　　羲和抓着成岭扶在窗上的手，成岭却下意识的把手抽了回去，羲和心里一紧，他见成岭不肯上来，于是撑着提了口气，单手扶着窗沿轻轻翻了出去，落地的一瞬间，一身的伤不禁让他疼得皱紧了眉头…
　　“你没事吧？”成岭还是上前一步扶住了他的胳膊
　　“死不了…”羲和笑笑道，语气中还是如当初一般不屑…
　　“朔月说…给七爷下毒的人是你…”成岭抬眼望着羲和道：“是不是你？”
　　羲和看着成岭没有说话，成岭也没有再问，此时他的沉默已经证明了一切…
　　“小叶丹，他，没事吧？”过了许久，羲和问道…
　　“为什么？”成岭好像没有听见羲和的话，也没有准备回答他的意思…
　　羲和叹了一口气，对于这件沉重的事，他知道迟早都是要面对的…
　　“正如你看见的，我是允戎的王子…”羲和面对着成岭看着他的眼睛道：“黑夷和大巫都是我们的敌人，能让敌人痛苦的事，我都会去做！”
　　成岭刚想说什么，却被羲和打断：“你快走吧！不然我也可能会杀你”
　　羲和见他没有动，他望了一眼成岭的身后道：“朔月呢？他没有跟你一起来吗？”
　　“我们明明一起走出过那条‘血路’，还有‘合梨寺’，还有‘寂照庵’，还有…”成岭有些激动道…
　　“成岭！”羲和再一次打断他的话道：“你还不明白嘛？！我只是想回来！仅此而已！你师傅，七爷，就像他们之于你，我也有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为了她我也愿意去做任何事，甚至赌上我的命！这就是我的选择！”
　　成岭默默听他说完这些话，他是背着朔月来的，当日在白夷大寨里，尽管他再三追问，朔月也没有说出那日他和羲和在战场上的对话，可成岭不死心，如果不让他亲眼见到羲和他是绝对不会死心的，于是他趁着夜色偷偷跑到‘岳城’允戎的大寨里，化妆成允戎兵悄悄溜了进去，他知道羲和在这，无论如何他要亲自找羲和问清楚…
　　“解药呢？”成岭问道
　　“我没有…”羲和低着头，眼神躲闪道
　　成岭再次看着眼前的这个人，他知道他没有骗他，真相最不好听，可是真相永远都是真相…
　　“这个还你！”说罢成岭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丢给羲和道…
　　羲和下意识的伸手接住，那软软的东西被他抓在手里，羲和摊开掌心一看，原来是那日大都雪莱节时在花街‘天童寺’旁，羲和和成岭玩套圈时赢的那个‘金刚结’！
　　羲和还记得，当时他告诉成岭一定要随身带着，这金刚结是会保佑他平安的…
　　“你…”羲和攥着手里的‘金刚结’看着成岭道
　　“你拿着罢，我一直带着，很好用…”成岭看着羲和道：“希望以后它也能保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