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令-青崖山鬼王的追妻之路》猫大虫

103、成王败寇

　　淳于英华这人武功精绝，尤善骑射，不过和他父亲不同的是他并不热衷于朝廷中的朋党之争，至于谁当皇上和他好像并无多大关系，但是他这个人对大庆倒是一片赤诚，忠心耿耿…
　　也正是因为他这样的个性所以赫连翊在登基之后并没有杀他，对他的父亲也只是流放，他想通过这样的方式把淳于英华收入麾下，为自己所用…
　　按理说淳于英华这个时候为了他父亲本应该积极表现，争取立功才是，怎么会突然投敌叛变和异族勾结？周子舒有些想不通…
　　“大公子，在下有一事不是很理解…”周子舒挑眉道
　　“大人请讲！”王旭忙道
　　“如你所言像淳于英华这样一个罪臣之后，你父
　　亲对他不计前嫌又委以重任，他本应好好表现，戴罪立功，为自己也为父亲，可又何以能做出投敌叛变，窃取军情这样的事呢？这么做对他又有什么好处呢”
　　“这……”王旭眼珠转了转，却也没说上什么…
　　“大人，刚刚四夫人问您客人要不要留下来用饭…”正在这时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人走上来毕恭毕敬的问王旭道…
　　“哦…”王旭如释重负般赶紧对那人道：“转告四夫人，劳烦她准备一下吧…”
　　“是，我这就去…”说罢那管家便垂着手退下去了…
　　“时间也不早了，等下二位大人就在府上用饭吧？”
　　管家下去后，王旭转头对周子舒笑道…
　　“也好…”周子舒笑着点头道
　　‘痨病鬼今日这是怎么了？怎么变得这般自来熟，真是怪了…’小鬼见周子舒要留下来吃饭，心中不免暗自纳闷…
　　众人又在屋内坐了一会儿，来来回回都是那几句官场上的客套话，王旭又问了周子舒几个问题，周子舒心里明白他是在试探自己和皇上的关系如何，周子舒自然不会点破，也都一一详尽做答，随着王旭态度越来越热情，周子舒知道他这是已经信任自己了…
　　王瑞和小鬼坐在另一侧，两人偶尔也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上几句…
　　“你们这宅子可真是气派！”小鬼先开口道
　　“呵…”王瑞哼了一声得意道：“大有什么用？我和大哥都不喜欢这里…”
　　“那是为何？”小鬼故意夸张道
　　“大人在朝廷里当值可能从没去过北疆吧？”王瑞道
　　“确实从未去过…”小鬼故意不屑道：“不过听说那里山高路远，气候恶劣，又多的是毒蛇猛兽，去过的人都说那些异族民风剽悍，愚钝野蛮，像是没开化的野人，这样的地方有什么好的？”
　　“呵…”王瑞意味深长的笑了笑道：“你这位小大人知道的都是些表面东西，北疆其实好的很，好的很…”
　　“哦？”小鬼把头凑近王瑞道：“愿闻其详…”
　　“其实那些夷部的人也并非都如传闻中的那么可怕，尤其是夷部的女人…”王瑞看着小鬼一脸□□道：“真真个个都是人间尤物啊…”
　　“这…这个…”小鬼登时满脸通红磕磕巴巴道：“是么？我，这我倒是没听过…”
　　“大人，您…不会还是…”王瑞上上下下打量了小鬼一圈眯着眼睛笑道
　　“北疆还有甚好玩的？”小鬼实在不想继续这尴尬的话题，于是红着脸赶紧岔开话题道…
　　“好玩的么？”王瑞托着下巴想了想道：“那可多了，以前父亲营里有个叫许昌卫的，绰号‘黑豹子’这小子倒是挺会玩的，经常弄些有趣的东西来给大家消遣解闷，也不知现在他去了哪儿…”
　　王瑞越讲兴致越高，声音也渐渐大了起来，他不知小鬼却早已在桌下攥紧了拳头…
　　“还不快闭上嘴！谁让你讲北疆那些烂事儿来脏大人的耳朵！”王旭隔着桌子呵斥王瑞道
　　王瑞吓了一跳，见王旭正咬牙瞪着自己，只好悻悻的翻了翻眼睛，小声嘀咕道：“不说就不说嘛！”
　　周子舒不觉暗自好笑，王达那样的老狐狸何以生出这样一个头脑简单的儿子来…
　　“大公子，四夫人说饭菜都已经准备好了，请几位大人移步过去用膳了…”周子舒见来人正是刚刚下去的管家…
　　“好…”王旭起身对周子舒道：“那就请两位大人随我去用膳吧…”
　　一行人随王旭出了门，走了几步便来到另一处大厅内，只见厅内早就已经摆好了桌椅饭菜，几个家仆在桌边垂手伺候着…
　　“请四夫人也过来吧！”王旭对身边的管家道
　　“是…”管家低声应道
　　不多时，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一位白衣女子自门外款款而来…
　　“这是我父亲的四夫人…”王旭见女人进门后赶紧向周子舒介绍道
　　王达已年过六旬，可周子舒见这女子却十分年轻，这白衣女子眉眼深深，鼻梁很高，长相异于汉人，眼角眉梢之间带着一股异域风情，着实是个美人…
　　‘这女子难道是回纥人？’周子舒心想
　　“娜珠见过二位大人…”白衣女子欠身道
　　“我父亲虽有四房夫人，可自北疆归来后，陪在我父亲身边的一直是她，平日里也是由她照顾父亲的饮食起居，父亲很信任她，家里一般的事情也都交给她来处理，也是她第一个发现父亲出事的…”王旭低声对周子舒道：“你方才问我出事前父亲有何异常，我想问她或许更合适些…”
　　“四夫人是回纥人？”周子舒笑着问对面的女子道
　　“是…”女子冷冷道
　　周子舒见她态度清冷，明显很抗拒，所以也不好再多问，王旭看出周子舒的尴尬，于是赶紧圆场道：“今日四夫人可能累了，父亲刚走，难免悲伤，大人有什么事不妨明日再问…”
　　灯光下周子舒见那女子的脸虽美但却像是木刻的一般，她整个人也像是一潭死水，没有一点波澜和生机，周子舒在那脸上看不出任何的表情…
　　她就安静的坐在那里，好像屏蔽了外界一般，看也不看他们一眼…
　　就在女人刚刚走过的时候，王瑞发现坐在身边的小鬼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瞄了她一眼，小鬼脸上的表情很复杂，坐下后他的眼睛也一直不自主的瞟过娜珠…
　　“她美么？”王瑞像是看透了小鬼的心事，偷偷在桌下捅了捅他问道…
　　“很美…”小鬼道
　　“我就说北疆的女人个个都是人间尤物…”王瑞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道：“你知道她是谁么？她可是…”
　　“王瑞！你醉了！”王旭厉声打断他道
　　王瑞看了看对面端坐的王旭和周子舒，吐了吐舌头，识趣的收回了后半句话…
　　“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再留在府上怕也不太方便，我看我们今日就先告辞了…”周子舒起身道…
　　王旭自然客气的挽留了一番，可见周子舒执意要走，也就没再多说什么…
　　小鬼在经过那女子身边的时候，趁大家正在寒暄道别，低声用维语和那女子说了一句什么，那女子听后先是一怔，接着脸色一变，抬头看了小鬼一眼，但很快她的脸就又恢复了原先那副漠然的神色…
　　送走了周子舒后，王旭一招手把王瑞叫到跟前道：“你看刚才和韩大人一起来的那个少年，他像不像是…？”
　　王瑞的脸因为酒精的作用有些红，他揉了揉眼睛看着王旭道：“这小鬼和那人确实有几分相似，可那人早就死了，你我都亲眼看见的，你就别瞎想了！”
　　“嗯…”王旭点点头道：“我也觉得不可能，就算是他没死，那来这里做什么？可，我就是觉得…”
　　“我看你这几日因为老头子的事变得疑神疑鬼的，说句不该讲的实话，冤有头，债有主，就是那淳于英华真的来了，找老头子报仇去，与你我二人何干？！”
　　“你怎么这样说话？”王旭白了王瑞一眼道
　　“现在那两个人也不在，你也用不着再装…”王瑞不屑道：“说实话老头子当年做的确实不地道，抢了人家的女人不说，还赶尽杀绝…”
　　“闭嘴！”王旭低喝一声道：“小心隔墙有耳！”
　　“现在这家里只有你我二人，你怕谁听见？”王瑞眯着眼睛道
　　“你不怕那女人听见？”王旭道
　　“听见不正好，让她知道知道老头子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你今日是疯了不成？”王旭皱着眉头看着王瑞道
　　“呵呵呵…”王瑞干笑了几声，眉毛一挑道：“现在只有你我二人，兄长也不用再装，你可别和我说你不盼着那老东西死？！”
　　“我？”王旭看了看四下无人，索性坐回到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再慢悠悠的举到嘴边道：“我可不像你这样急，听说有几个北疆归来的大臣接连死了，就开始耐不住性子了？”
　　“你可别胡说？！”王瑞拍了一下桌子瞪着眼睛吼道…
　　“我又没说老头子的死和你有关，你急什么？”王旭依旧慢悠悠道
　　“呵…”王瑞眯着眼睛盯着王旭，过了好一会儿才道：“也对，老头子的死还说不准到底是怎么回事，毕竟想他死的人也不止我们俩…”
　　“我？你说话归说话，可切莫什么都带上我！我和你可不一样…”王旭瞪了王瑞一眼道
　　“不一样？有什么不一样？你以为你比我强在哪？都是不得老头子心意的废物罢了！”王瑞笑道
　　“你给我闭嘴！”王旭脸色已经变了
　　王瑞却像没听见一样，依然继续道：“若不是王思死了，你以为老东西会让我们回来，你没见他刚听见王思死讯的时候那副也要跟着去的样子，这么多年了你以为他现在重视你了，我告诉你，那个回纥女人一旦有了老东西的孩子，你照样还是像以前一样！你在他眼里就是个废物！”
　　“够了！”王旭一掌拍在桌子上，厚实的原木大桌被他拍的颤了几颤，两个人都沉默了，瞬间空气好像凝固了一般…
　　“回去睡吧！”过了良久，王旭起身道…
　　于是在这尴尬的气氛里，两人各怀心事，悻悻的各自回房去了…
　　………………
　　月色清凉，周子舒和小鬼骑马走在回去的路上，小鬼一改往日的聒噪变得有些沉默，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你怎么了？”周子舒问小鬼道
　　“啊？”小鬼恍然道
　　“刚刚你和四夫人说了什么？”周子舒道
　　“哦…”小鬼想了想道：“我问她是不是白夷…”
　　“你会回纥语？”周子舒问道
　　“嗯，懂一点”小鬼点头道，见周子舒没说话小鬼又补充道：“以前也有北疆过来的人和父亲做过生意，见的多了，自然就会了…”
　　“哦……”周子舒点点头道
　　“你怎么知道她是白夷？”周子舒又问道
　　“我见她衣服上绣着白夷的图腾…”小鬼道
　　“这个你也知道？”周子舒语气中透着惊讶
　　“书读得不好，自然闲事就知道的多些…”小鬼笑了笑道：“黑夷的玄蛇，白夷的狐兔，赤夷的雷鸟，你可别说你不知道…”
　　周子舒笑笑没有说话，他当然是知道的，可是他没想到这个小小年纪的少年竟然也知道这些，看来江湖上这下一代真是不容小觑…
　　“对了，他们刚刚说的那个什么英华的”小鬼对周子舒道：“你认识？”
　　“算是吧…”周子舒想了想道
　　“他是谁？”小鬼问道
　　“嗯…”周子舒一时间并没有想到怎么和小鬼解释自己和英华的关系
　　“淳于英华的父亲曾辅佐赫连城参加了当年皇子们的夺嫡之争，后来赫连城功败垂成，当今的皇帝登基后将赫连城贬到西南，赐号‘宸王’，暗寓意让他在边疆安心为臣，不要再对皇位有任何非分之想…”
　　“嗯，这个我也听说过…”小鬼默默道：“成王败寇，自古就是这个道理了…”
　　“宸王远赴西南之后，新皇对朝中的大臣进行了清洗，将当年宸王一派的朝臣杀头的杀头，革职的革职，流放的流放，淳于一家自然也受到了牵连，全家都被流放北疆，可淳于英华这人的武功，才华，和对大庆的一片赤胆忠心都让当今皇上十分赏识，所以皇上希望他能抛开过去的种种恩怨回归朝堂为大庆效力，于是就以他家人为交换条件和他谈判…”周子舒对小鬼道
　　“那后来呢？”小鬼忙问道：“他答应了么？”
　　“淳于英华这人是个孝子，西南苦寒之地，气候恶劣，终年瘴气缭绕，何况他父亲年事已高，经不起这样的折腾，可他也了解父亲是个倔强之人，如果知道他答应了新皇这样的要求是万万也不肯回来的，于是他选了个折中的办法…”周子舒道
　　“那是什么？”小鬼好奇道
　　“当时北疆几个夷部正有骚乱，更北面的允戎也蠢蠢欲动，边疆战事一触即发，虽然皇上也派了大军过去镇压，可是仍是一将难求…”
　　“于是他主动请战，去北疆替皇上平定叛乱…”小鬼接着道：“这样即是帮了皇上的忙，又没有违背他父亲的信念…”
　　“嗯，正是这样了…”周子舒道
　　庙堂之事，风云诡谲，变化多端，尤其是历朝历代太子们的夺储之战，朝臣们的朋党之争，从古至今没有一刻停歇过，即使本身不想，可是身处权利的漩涡，也会身不由己被推着向前，利益之战，非友即敌，即使机关算尽谁也难保一辈子不会押错宝，一旦一步走错，站错了队伍，到了最后皇子们尚可凭借身份免除一死，可是朝臣们就没那么好运了，轻则降职查办，重则满门抄斩，这些都是历朝历代失败者难逃的宿命，想想也真是悲哀，想到这儿，周子舒不免叹了口气，为了淳于英华，也为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