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Come True》火韭

7、（7）

　　西里斯又翻了个身，看了眼钟，决定到四点还睡不着就直接起床。他的睡眠一直就不怎么样，搬出总部后吃药调理了一阵刚有好转，听完那些改变现实的破事又打回原形。他即便睡着也是怪梦连篇，常感觉自己睡了很久，筋疲力尽，醒来时却发现只迷糊了半小时。少年时西里斯与朋友们每晚在城堡四处游荡，过了半夜才回宿舍衣服都不脱地打个盹，每天只恨夜太短昼太长。如今好容易捱到幔后长眠，却又被叫起来熬夜，可真是报应来了。
　　他并不想死，也会极力不死，但要他说自己想活着，似乎也说不出口。若在他死后，有人钻进坟墓里邀他重回人世，西里斯会断然拒绝；可当下既还活生生地喘着气，想到斯内普说一旦恢复现实他便必死无疑，西里斯还是忍不住畏惧。如果说摄魂怪是在他灵魂中掏出一个涌出寒意的大洞，死亡则将他的整个灵魂拖走了，闭上眼去感觉，身下床单起了褶皱，身上薄被柔软，长发拂在脸上痒痒的，他都能一一分辨。然而他就是觉得自己不在这里，这所他本该从没机会住的房子，只是它们不知怎的追上了他。
　　还有另一件事，本也永远不会发生。西里斯轻轻咬了一下唇，他的人生在神秘事务司画上句点，他跟斯内普之间也就结束了，他原本是要在他们都还恨着对方的情况下死去的，那要简单得多。
　　斯内普在与贝拉特里克斯立下牢不可破誓言的事上别无选择，若拒绝恐怕无法活着离开那个房间，然而立誓对他来说似乎也只是推迟必然的结局。西里斯知道，听过自己在另一个世界的所作所为，斯内普已生死志。除去杀死邓不利多，他唯一的活路便是现实恢复，然而那是一个他真正杀了邓不利多的现实。
　　这就是那个吻的含义：穷途末路。
　　就像一阵风暴，它震撼了他们两人，并于他们分开的那刻达到顶峰。有那么一会儿他们喘着气傻瞪对方，接着斯内普爆发了，跌跌撞撞地将西里斯推出去，把办公室门在西里斯面前摔上。而西里斯，就像条真正的丧家之犬，夹着尾巴逃走了。
　　每次想到这里，西里斯的面颊都会漫上热度。回吻完就逃是不怎么男子气概，他承认，但要是斯内普亲他之前打个招呼……好吧，他可能直接就跑了。这实在超出他能处理的范围，斯内普想吻他，难道也是现实改变的缘故吗？还是仅仅因为太过绝望，不顾一切地想抓取些什么？说僧侣可能有点儿夸张，不过总体而言，西里斯不认为斯内普常常亲吻别人，也许斯内普只是被冲动驱使着要做这件事，对方是谁都不重要。
　　呃，估计不是谁都行。记起斯内普以为他是被邓不利多派去做说客，西里斯忍不住一笑，不管哪一辈子、活着还是死着，他都不需要斯内普强吻邓不利多的画面。
　　无论他们是按这个现实走下去，还是恢复被篡改前的现实，这事都不会善了，然而它已经发生了。斯内普吻了他，至少在西里斯这方面，他们之间的某些东西发生了质变，要他同“死”前一样看待斯内普根本不可能。可变化新生，斯内普的命运却又注定了。牢不可破誓言是不可撤回或破解的，杀死贝拉特里克斯也没有用，违背者必死。说他自私也罢，西里斯宁愿是斯内普承受自己的死而非相反。
　　且他还是忍不住疑惑，另一个现实里，斯内普杀害邓不利多是为什么？他已经看到，以斯内普自己的性命不足以逼迫他做这件事，那么是为了马尔福家的孩子？他的确听哈利说和平期间斯内普与马尔福家关系也不错，可要说斯内普会为他们杀人，不太可能。
　　西里斯笃定其中有问题，他们所知的毕竟仅是两个间接的片段，还不能断定究竟是现实还是噩梦残留。米勒娃觉得斯内普会对邓不利多不利，海格听说斯内普杀了邓不利多，却没人真看见邓不利多是怎么死的。
　　还是说，因为他吻了你，你就想尽办法说服自己他是好人？
　　出于对邓不利多的信心，西里斯没真觉得过斯内普会主动背叛凤凰社，但要说双面间谍被伏地魔以牢不可破誓言挟持对邓不利多不利，或者被伏地魔控制，几个月前他还会信个七八分；可在校长办公室亲眼看到斯内普失控的样子，感受过地窖里斯内普的指甲像抓救命稻草一样掐进他皮肤，西里斯实在不能相信了。
　　他果然没睡着，四点披了衣服起床洗漱。窗外黑黢黢的，夏季渐过，快开学了，不知城堡里的魂器有没有线索。西里斯上午自己到城堡周围加了会儿班，中午去陋居看哈利顺便吃饭。他教子倒难得没太多烦心事，莫莉不让孩子们多听伏地魔的新闻，神秘事务司的失败后伏地魔就对哈利封闭了思想，他已经从跟那个拉文克劳找球手的分手中恢复，在陋居整天跟红头发们打魁地奇，打着打着眼睛又悄悄黏到了韦斯莱家的小妹妹身上。金妮现下是哈利舍友的女朋友，主动出击看来一时半会行不通。
　　要是按上一个现实的剧本走，哈利此刻恐怕不会这么快活。西里斯早就立了遗嘱，将布莱克家族所有的一切留给教子，但他很少去想失去自己对哈利意味着什么。他是因为得知彼得在哈利身边才玩命越狱，紧接着哈利用完全詹姆式的方法救了他的命，从此，哈利需要他，他便作为流浪狗吃着老鼠赶去教子身边，冒险把头伸到格兰芬多塔与教子对话；哈利不需要他，他便躲得远远的，以免作为通缉犯造成任何麻烦。他们对彼此性命相托，同西里斯和詹姆一样，然而相反的是两人对对方几乎全无了解——原本更是没机会了解。从在尖叫棚屋澄清真相到神秘事务司，满打满算两年，又因西里斯背负的污名见不到几面，他大概真就像流星一样从那孩子生活中过去了。
　　坐在陋居拥挤的餐厅与大家说笑，享用满桌莫莉烹调的美食，周围人的红头发被硬挤进来的阳光照得像火焰一样；身临此境，西里斯也不禁产生了软弱的冲动，即便现实是为伏地魔取胜而被重置，也希望它能这样下去。
　　开学前他、斯内普和邓不利多在总部碰了个头，邓不利多已经细问过斯内普所立誓言的条款，让斯莱特林院长按承诺的协助德拉科，并表示自己有信心暂时不被杀死。比尔告诉了西里斯另一件不大不小的怪事，他与妖精朋友闲聊时听说贝拉特里克斯前阵子专程去了古灵阁，但没取多少金子，只从莱斯特兰奇金库带走一个小包裹。如果里边是魂器，伏地魔至少已经收回了两个。
　　近期伏地魔格外倚重贝拉特里克斯，超出能直接给他带来邓不利多情报的斯内普。根据双面间谍的观察，魔王与女下属时常单独密谈，这在此前是不多见的。谋略并非贝拉所长，她此前更多是作为伏地魔麾下听取命令的打手，难以进入头脑核心，如今可算是如愿以偿——也在食死徒中引出不少闲话。没人比贝拉特里克斯更以食死徒身份自傲，大概重活一回总算让伏地魔发现，她是所有手下中最不会背叛自己的。
　　但事有例外，同样是前些天，黑魔王为某事大发雷霆，甚至迁怒到贝拉特里克斯头上，此后数次以雷古勒斯布莱克讽刺贝拉特里克斯的忠诚，气得她脸色发青，敢怒不敢言。雷古勒斯毕业后不久就失踪了，此后传出他是临阵退缩、被伏地魔处决，照理说这么多年过去，伏地魔没什么原因不会突然想起他来。
　　斯内普自然也注意到了。其实当年的事多就有反常，如果雷古勒斯真是因为想退出食死徒被杀，他的死一定会被通报给所有食死徒作为警示，然而斯内普从没听到过确切的消息。根据他的调查，情况更接近雷古勒斯无故不回应命令，且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于是伏地魔认定他叛变，放出他已被处决的消息。那会儿正乱着，多传几遭，布莱克家小儿子已死这事儿便确凿了。
　　听到这些细节前，西里斯对雷古勒斯的死并没有怀疑，现下却打了问号。可如果雷古勒斯还活着，伏地魔完蛋、西里斯入狱后，爸妈相继去世，他怎么会不出面？十几年的时间，他为什么一次都没回过格里莫广场12号？西里斯花了好几年才彻底下定决心与自己的家庭决裂，雷古勒斯加入食死徒后发生了什么让他做得这么彻底？
　　以他对雷古勒斯的了解，那小子会对伤心疯了的妈妈不管不问，远不如雷古勒斯死了可信，但他早就不了解雷古勒斯了。话说回来，他真的有了解过谁吗？詹姆死了，无从验证，其他人与他之间是怎么回事已经得到了证明。
　　“又在盼着死回去了吗，布莱克？”斯内普阴恻恻地问，暗含愤怒和受伤，是因为他讨厌那个现实里自己的角色，还是有别的缘故？
　　“关于雷古勒斯的下落，我想到还有谁可问了。”西里斯没接茬，“就算是逃跑，雷古勒斯不可能什么都不带，总得准备点东西。之前我觉得他反正已经死了，寻根究底没意思，现在……”
　　“你是说克利切。”邓不利多说，西里斯点头，“介意我们留下来听吗，西里斯？”
　　“您觉得这跟魂器有关？”
　　“收回魂器自行看管是伏地魔这段时间最主要的工作，他正好在这个时候提起雷古勒斯，不能排除这个可能。”校长回答。
　　“好吧。”西里斯说，提高声音，“克利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