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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   “黎华,哦不,黎老师,”我捅捅休息室小憩的天王,“为什么推掉王瑞恩的邀约?”
      “告诉你有什么好处?”他用睡眼惺忪的声音敷衍道。
      “别说了,算帮我省钱。”好管闲事向来不是方若绮的作风,除非莉莉给我信息费。
      信息费……什么时候学会黎华的口头语?
      “你勾上了我倾诉的瘾,不说不行。”
      财迷一般有个特质,就是无赖。
      “说吧,不过我收恭听费。”拿起镜子观察尚未上妆的脸,几日失眠,脸色差了好多,化妆师都在抱怨粉底打得比以前厚。
      “不愧是我弟子,懂得灵活反击。”他懒懒地把手臂搭上我的椅背,“因为黎湘离的剧本更让我感兴趣。”
      “听说你身上不止一部片约,何况这两部戏都预算历经四年,平时拍摄并不忙。”所以我还顺便报上了中级训练班,尽管老师不如黎华,但好歹脸上不用被彩色粉笔扔得一片热闹。
      “这么说吧,”他的头慢慢靠上我的肩,“对我而言同时接拍这两部戏当然游刃有余,凭借两大劲风导演的大著作,不管如何金像奖是拿定了……”
      “所以只要你两头都接,一定有赚不赔。”我从他一贯的行为分析未来的成果。
      “没错。只不过——”他闭上眼睛,我望着肩头那双翘长浓密的睫毛,无辜得像个孩子。
      “只不过不喜欢王瑞恩这部戏。竞争意味锋芒太露,会影响我演戏的情绪。”
      我哈哈大笑,把他的脑袋从肩膀上活活震下。
      “我记得教过你,笑不露齿更淑女。”
      “阁下,你的笑话让人用哈哈哈来反应都太嫌矜持!”我夸张地捂住肚子,“你黎华不是逢钱必上,有利必图的么?”
      “再教你一句:世界上没有好挣的钱。”他冷不防拿起我的手,放在化妆台上的灯光中细细观察。
      又一副自以为是的口气,这个道理连丧彪都比你有说服力。
      “顺便说一句,”他起身推开门,跨出一步又转过头,“黎湘离给你的资料上,提到钟湘是孤儿对么?她呆过的孤儿院,就是圣心慈善院。”
      从乔亚出来,天已经全黑了,昨晚一场大雨,像淋在几百年干旱的土地上,一盆子倒下来,就不再有多余水滴的样子,地面很干,看不出下过雨的痕迹,
      心也很空,觉察不出爱过的痕迹。
      不是没有想过去质问筱筠到底用了什么高明手法得来佳婿,不是没有想过趁婚礼之前和欧凯文谈清楚一切来龙去脉,包括他的未婚妻是什么样子的人,但每当冲到回生医院门口,又生生刹住脚步——
      如果欧凯文万分迷茫地说,我并没有喜欢过你呀若绮……我该怎么回答?
      古芊菁说,和好友争夺男人的关键在于那个男人的心。
      欧凯文从来没表示过他的心在我这里。
      如果事实如此,他就不会轻易娶别人,在我看来这是不用论证的逻辑。
      也许他只想约一场出国前朋友间礼貌的散伙饭,也许他只想摸着我的头说,以后欧医生再也不能替你付医药费了,你好自为之……那我冲过去喊“莫筱筠是个小人”,是不是先枉做了小人?
      “方若绮!”
      一辆银色敞蓬跑车在身边停下,这次古芊菁的头发一缕一缕编成新疆姑娘似的小辫,出位叛逆的绿色,以轻灵淑雅的形式表现出来,还真怪异。“回家么?送你一程。”
      坐上车,终于忍不住问:“为什么老在头发上出新招?”
      “为什么?”她踩动油门,不可思议的样子,“居然问我为什么?方若绮你是不是艺人,是艺人就要有自己的性格明白吗?”
      一直觉得自己很有性格,但我的头发不会让人神情千变万化。
      “最讨厌那些新人,没事就喜欢模仿,我头发是黑的,她们也是黑的,我头发是直的,她们也是直的,你说讨不讨厌?”
      大姐,中国人大都是黑直发的好不?
      “后来我把头发染黄了,结果一街的黄毛,跟虎皮猫似的,染红了,她们也都跟风,真是讨厌!”
      “所以你就染成绿色?”
      “据本小姐观察,目前还没人有我的胆色。切,这点胆量都没有,还敢进演艺圈混?”
      如果她们真有这个胆量,又要被你骂讨厌了。
      “你从小就这样渴望与众不同吗?”望着三心二意开车的古大小姐,侧脸的曲线还真好看。
      “哪有,只是讨厌和别人一样罢了。”
      。。。。。。这有区别吗?。。。。。。
      “以前坐在我旁边的胖妞,什么都要跟我学。发型啦,服装啦,甚至到处去找和我一模一样的钻石手链——拜托,那是我老爸从南非带回来的,全世界就这么一根!”
      你念书的时候就带钻石手链这么夸张?刚想损她几句,突然想起自己把老师踹倒的光荣事迹,算了——咱俩夸张程度不相上下。
      “你想,我多倒霉!整天和一面镜子坐在一起,一转头,嘿,还是一哈哈镜!”
      我伏在窗框上笑得口水涟涟。
      “所以才逼老爸去买钻石手链,那妞结果买回来一根玻璃的,链子不知用涂成一样的颜色,乍看还真像,气死人了!”
      “所以有时候真品和赝品,在不相干的人眼里,没什么区别。”夜风从窗口灌进来,乍暖还寒的初春,高领毛衣有点扎皮肤。
      “你今天笑得真恶俗。”她不满地撇了我一眼,“好像肺都要笑出来了。”
      我有吗?只是觉得这个世界很好笑而已,而已。随便一句话都觉得可笑,可乐。
      “对了,我爸说,有空去家里玩吧。”
      岳行空真好客。即使生出一个特立独行的古芊菁,却依旧不落俗套地招人爱。

      如果有钱的话,我一定会捐给圣心。
      虽然被各界关怀,到底敌不过这么多孤儿的嗷嗷待哺,最小的还只是婴儿,瘦成一堆柴禾,仿佛随时随地会散架。
      “这个孩子先天性脊柱残疾,”年逾六十的老院长带着我经过育儿室,流利地介绍,显然已经习惯于对来宾把孩子的伤口赤裸裸露在空气里,才能博得更多的同情,让这里所有人,好好活下去。
      “都是残疾人吗?”
      “怎么可能?一半生理有问题,其余健康的孩子,多数是女孩子。唉,很多都是外地来上海打工的夫妻,进驻大城市却抛弃不了重男轻女的观念。其实在上海,还不如生女孩呢,生个儿子还要准备房子,看看现在的房价!”
      一个七八岁的女孩子咬着手指站在角落。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非常漂亮。
      “钟湘的眼睛比她还漂亮。”院长推开女孩身边的办公室门,做了一个请我坐下的动作。修女服罩住皮椅那已经破出棉絮的扶手上。
      “她被扔在慈善院门口的时候,出生不会超过10天。多小的孩子啊——”她做着比划,好像钟湘不过一个手掌大。
      “可是非常漂亮,相当聪明。十六岁的时候,被导演看中。”
      “导演?”
      “嗯,据说现在已经是大导演。当时还只是一个为电视台打工的无名小导演而已。”
      “李恩光?他认识钟湘?”我惊讶地叫道。
      “但凡演艺圈的前辈不会有人不认识她。记得那一天钟湘从河边回来,兴奋地告诉我,有星探被她的歌声吸引,劝说她加入演艺圈。”院长弯下身,在资料箱里找了半天,掏出一顶草帽。
      “还记得,那天她戴着这顶帽子呢。这孩子漂亮,怎么打扮都好看。”她慈爱地注视着草帽,仿佛那里有她口中美丽聪慧的“孩子”。
      “后来加入演艺圈,住进艺人宿舍。就把帽子留给我做纪念。”
      我细细打量着那顶帽子,淡黄的席草,不算精致却很淑雅的感觉,帽檐缀着细细一圈碎花,别有风味。帽檐侧边镶着一株青色的小葡萄,凭添了几分少女独有的稚趣。
      仿佛有什么驱动着似的,忍不住伸出手,戴在头顶。
      院长抬眼看我,浑浊的目光里陡然射出精光。
      “真漂亮……20年多年前的钟湘,和你一般美呢……”
      “您说笑了,我哪能跟她比……”可心里确实美滋滋的。
      “后来,她入行8年,从歌手转战电影,唱什么走俏什么,演什么红火什么。那时,钟湘就是唱片销量的保证,电影票房的女神。所有的电台都播放她的歌,电视里到处是她的脸,电影海报挂得比房子的墙面还大,男男女女为之疯狂得不计其数。”
      ……黎导,您这是故意打击我的自尊心么……
      “钟湘最吸引人的地方,不仅仅在于绝色容貌,天籁般的歌喉和精湛的演技,还有——她的才气。”
      “才气?”情不自禁跟着重复。
      “是啊,”她蹲在书桌边细细翻找,终于找出一本泛黄的本子。
      “这是她成名前,在慈善院里闲来无事填的歌词。十几岁的孩子,就有这样的才气,怎么不招人疼爱。”
      翻了几页,目光紧紧胶着住。
      “那么,她为什么息影呢?”
      院长摇摇头,“这我也不清楚。外界传说很多。有人说她婚后便走了所有寻常女子走的路——相夫教子。唉,她婚礼那天邀请我,我却忙着照顾孩子没去,所以也不知道那个男人到底如何……”
      “您,您说她结婚?”记得岳行空曾说,这个世界上,没有男人配得起她。
      “傻瓜,人和人之前没有什么配不配的,感情这东西,只分有还是没有。钟湘是个重感情的孩子,这我比谁都清楚。轻易不动心,一旦动情,就不会改变。”
      歌词簿有点发毛,但封面用彩色笔小心翼翼画着花边,和一串青绿饱满的葡萄藤,与手头草帽上的花边相映成趣——仔细一看,原来草帽竟似出自手工,花边和葡萄也仿佛一枚一枚缝上去。
      院长好像看穿了疑惑,点头笑道:“没错,这是钟湘亲手做的草帽,那紫色的花瓣,是她最爱的紫罗兰。而她最喜欢的植物,就是葡萄藤。”
      “心灵手巧啊,”由衷叹道,“谁娶到这样的女人,上辈子一定捐了很多钱给孤儿院吧。”
      院长笑着摇摇头,接着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听说她婚后并不幸福,因为,生了一个智障儿子。”
      。。。。。。
      这就叫天妒红颜吗?
      “我们最后一次见面,她抱着才一岁的儿子来,那孩子严重脑瘫,手脚僵硬弯曲着,钟湘瘦得不成人形。虽然只口不提家庭,但,那个样子就是告诉全世界,她并不好过。”
      “她息影、结婚、生子,最后却等来这样的结局?”
      院长看着我,一脸认真:“虽然外界有很多谣传,但是有一点必须告诉你——事实上,钟湘息影,是结婚两年以后。”

      “咔!”黎湘离满意地起身,很明显刚才我那怡然自得的天真表情已经顺利过了这幕戏。
      怡然自得,对我来说并不是难事。
      难就难在,剧本中不曾提到的东西。
      望着包里的草帽和歌词簿,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慢慢溢上心头。
      每次拍戏都带着钟湘的东西,有种与她同在的亲切感。
      这般心灵手巧的东西,似乎沾染了完美女人的灵气,当放在离摄像机边的我很近的时候,演戏的细胞被一个个激活,血脉膨胀。
      黎湘离看我的眼神中多了一份期待受到鼓舞的感激。听说片商开始担心投这么多钱是否值得,老人一次又一次的交涉才让该戏得以继续。
      “黎导,有一点我不明白——”我指着剧本,“片中除了钟湘,其他角色全部用了化名。那么,黎华演的那个导演,原身到底是谁?”
      黎湘离的目光第一次开始闪烁。
      “孩子,这……你不用知道。”
      “李恩光?”
      被奇异地注视我并不意外,意外的是我竟如此轻巧地说出这个名字。
      李恩光,李恩光……几乎所有与钟湘有关的资料里都会提到他。
      “为什么……”
      “为什么我会知道他?”我笑了,“钟湘第一部电视剧是《苗翠花》,导演就是当时还在电视台工作的李恩光。是他发现了钟湘。而她第一部电影,是与岳行空合作——从此以后,她的电影只与三个人合作——岳行空、李恩光和您。那时,岳行空已经成家,而李恩光与她最配。所以您用黎华影射李导,再合适不过。”
      “丫头……”笑容菊花丝般衍射在老人疲倦的脸上,“不写推理小说可惜了。”
      “而且……”我继续说道,“李恩光至今单身,难道是为了她?”
      黎导长叹道,“记得第一次和钟湘合作,我眼里再也容不下其他女演员。那时候,李恩光每天来片场接她,我真心希望他们能走在一起……谁想……唉,小李也是个痴情种子……”
      “她丈夫到底是谁?”
      “是一个剧作家,为李恩光写剧本。钟湘自从和他讨论剧本后,心就再也没离开过那个男人身上。”
      “那么,现在他们在哪里?”
      黎湘离的眼神黯淡下来,“自从她息影后,就再也没人联系上她。昔日风光无限的影后歌仙,好像一霎那间没了声迹。丫头,既然你能找出她这么多资料,不如干脆把她的下落也找出来吧。”
      黎爷爷,您当我克格勃吗,或是倒霉的毛利小五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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