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教主不太冷》知彻澄娘

3、要用中二打败中二

　　夏油推开房门，就看到女孩神色恹恹地静默坐在窗边，侧脸像是陶瓷制品一样苍白又脆弱，紫色的长发披散开来，仿佛枯萎的紫色绣球花，有些楚楚可怜的意味。

　　他心中蓦地一叹，语气柔和了起来，“小绘空。”

　　梦野抬起头，眼神稍带迷惘地看着你的监护人。

　　夏油看着女孩纯粹的红色眼睛，沾了雨水，晶莹湿润却又光彩夺目，不免想到了眸子同样是这般颜色的暹罗猫，这类猫优雅可爱，是足不出户的贵族，性格刚烈好动，机智灵活，但也好奇心强，善解人意。

　　善解人意吗……

　　在争端爆发前，梦野确实是个省心听话的好孩子。

　　最开始，出于寄人篱下的自觉和报答心理，梦野从不惹麻烦，也基本不提什么要求，对夏油尊敬胜过亲近，像花骨朵一般的女孩，让人看了就不免心疼起来。

　　熟悉起来之后，她也像菜菜子和美美子一样粘起夏油来了，将夏油当做自己的亲人看待，会和他分享各种喜悦之事，读了哪本有趣的书、看了什么有意思的动漫或电影。

　　自从叛逃以后，夏油就很有骨气的决定不看任何猴子的文化产品，但被梦野说的不免也有几分心动。

　　理所当然的，教主大人真香了……

　　教主大人内心给出的理由是，猴子本来就是提供乐子、供人发笑的动物。

　　梦野她并不像菜菜子那样活泼外向，性格主要还是接近于较为安静内敛的美美子，但她和美美子还是有不少地方相异。譬如说，美美子和菜菜子一样都喜欢外出，而梦野总是足不出户。

　　某种意义上，他的女孩是住在高塔上的长发公主，依靠书籍、影视、网络汲取二手经验的人。

　　夏油想，说白了，绘空的一切想法，实则是从那些猴子那借取而来的伪物集合，重复着猴子们的观念，却并不一定理解其中的涵义。

　　很容易击溃吧？

　　“最近过的怎么样？”夏油坐在梦野身边，摸了摸女孩的长发，轻声问道。

　　梦野内心腹诽，还不是该咋样就咋样呗。

　　考虑到监护人将普通人视作猴子，似乎是个自尊心过头的近乎自负的人，要是让他知道她这段时间过的倍儿棒，岂不是挑衅过头？万一把她的平板和电脑收走那可就要痛苦死了。还有点小脾气的梦野决定大发好心，多照顾一下他的心情。

　　“很想菜菜子和美美子。”

　　也算是真话。

　　菜菜子和美美子不知道她犯了什么错，夏油也让底下的人不要再谈论她这件事。

　　两人跟夏油求情，也没求在点子上，自然不可能解梦野的禁，就悄咪咪的和她line上打字聊天，生怕她觉得寂寞害怕。

　　一段时间没有看到两个可爱的姐姐，梦野也有点思念她们的脸。

　　姐姐大人们都是超可爱的美人！多看几眼就超养眼能多吃一碗饭的！

　　夏油不禁弯了弯嘴角，还在赌气吗？

　　只提到菜菜子和美美子，真是拐弯抹角的孩子。

　　梦野觉得夏油找她，多半是要来做洗脑工作的。

　　然鹅，接受过先进的马克思主义思想洗礼的新时代孩子，决不屈服于传销头子！

　　『咒灵』诞生于人类的负面，可是人是一体两面的。若只有正面情绪，那根本就不是人吧？

　　像她、夏油、菜菜子、美美子也不过是上天眷顾，给了他们『咒术』的天资，让他们可以控制自己身体里的咒力不乱散发。

　　他们和普通人一样，是有着喜怒哀乐的，有正面的心理，也有负面的情绪。

　　尤其是夏油还干出这样的错事，岂不是比不少善良的守法公民还差劲？

　　但是，她也确实好奇，为何夏油会有如此偏激的想法。

　　梦野将夏油视作长辈、至亲之人，也因此，交出举报信时，明明她本应该首先担心要是这事成了以后，她自己和菜菜子、美美子的生活着落，但她第一反应确是忧心夏油这样身板柔弱的人要是蹲局子了，生活质量一落千丈，会多么不适应。

　　梦野年纪虽不大，但也是个心思敏感的人，所以平日里她也没有错过夏油偶尔摘下讨人喜欢的面具后，那双好看的眼睛里透露出的细微的迷茫、悲切、忧郁……那时候的夏油像天边零落的星子，离得很远，但她就是会觉得这人身上缠绕着刺瞎自己双眼后的俄狄浦斯一般的悲凉。那种复杂过头的情绪，塞过李群E8这样的数学结构。

　　是因为受到了不公的对待或是命运的磋磨，才变得对人们和社会如此失望吗？

　　她发觉，自己作为夏油的养女，似乎有些不称职，对于自己的长辈，你并不清楚他到底有着怎样的过往，又有着如何的想法。

　　因此，她抢先一步，比划着手问道：“夏油，我想知道你怎么想的？就是你的理念？”

　　话出口后，又觉得很是不妥。

　　我这样会不会太自以为是了？

　　而且，问题也提的过于粗陋宽泛了。

　　梦野的眉头拧在一起，纠结的思考合适的词句，像是森见登美彦《山月记》里的斋藤秀太郎一般企图拼凑着可以迸射出璀璨光辉的语言。

　　不同的是，秀太郎想要用语言去展示世界的奥秘，而她只想用语言传达你的困惑和关心，想要去挖掘她监护人的内心。

　　想要了解夏油。

　　哪怕很不自量力，她还是希望夏油可以发自内心的露出笑容。

　　夏油看着绘空停在空中的手，这双手很灵巧，经常用来和美美子、菜菜子翻花绳玩。

　　奶猫抬起被修剪平整的爪子，是挠不了人的。

　　夏油笑盈盈的说：“小绘空想要知道的，我都会说。”

　　待监护人走了后，梦野舒展身体呈“大字形”，迷迷瞪瞪的躺在床上。

　　『保护术师、舍弃非术师』？

　　想要建成一个『只有术师的世界』？

　　她的监护人疯了吧？

　　不，不如说，这是中二期没毕业吧！

　　梦野表示，她看动漫再中二爆表都没这么狂过。

　　她一想到监护人的反人类宣言，就一阵头疼，监护人肯定搞不死所有人，但是她觉得监护人很有潜力死后被误解成鲁鲁修那样『仇恨集中于我身，换取世界和平』的人。

　　剧情请快进到她去替监护人领诺‖贝‖尔□□。

　　在夏油说他的理念的时候，梦野忍不住打断了他。

　　“停停停，夏油，我记得你不是双子座吧？我记得你也没有『太渺小了』这种口头禅吧？”

　　夏油：？？？

　　他满眼疑惑的望向梦野。

　　“那个，夏油，你看你的这个理念，已经有前人研究了，创新点不够，支撑它的理论依据也不够，要不考虑换个课题吧？”

　　仙水忍和麻仓叶王已经替你实践过了，前人行不通的道路就不要去踩坑了。

　　『正义的伙伴』，暂时是她的理念，谁都不许跟她抢。

　　那就——

　　“比如『我要把咒灵一个不剩地驱逐出去』？”梦野试探着问道。

　　夏油：“……”

　　他微笑着对梦野说：“把猴子们都清理干净以后，我就会把猴子们留在世界上的呕吐物也清掉。”

　　梦野：“……”

　　她这监护人怎么思维就这么拗呢！

　　梦野坐直了身体，正视她那天真得让人发笑的监护人，“夏油，你有没有想过，我们日常穿的衣服、吃的食物、住的地方、出行的交通工具，都是你口中的猴子，也就是普通人们所制造的？如果没有普通人，我们都得步入废土时代，集体去种田！杀光普通人？光日本就有一亿两千万的人口，刨开咒术师，照样能把人杀的累死、烦死。就算只是清掉所有霓虹人，本国政府再鸵鸟心理，遇到这种事情一定会全面开动国家机器，你要对抗整个国家？不！联合国也不可能坐视你这么干的，你这是和世界对着干！蚂蚁竞走十年了，你清醒一点！”

　　她的监护人一愣，眼睛里不经意间染上了迷濛与惘然，空洞又落寞。

　　夏油只是笑着抚了抚梦野的头，她缩了缩脑袋，莫名脑补起自己被扭断脖子的名场面，但是他什么也没有说，更没有说被惹怒后要鲨了她，转身留给梦野一个疲惫的身影。

　　梦野的心无来由地一阵抽疼，她觉得自己似乎以『正确』之名伤害了这个在不归的迷途上流浪的人。

　　夏油并非什么蠢笨之人，他何尝不知道，这条路一点儿也不切实际，他的『只有术师存在的世界』是比田园牧歌歌颂的还要幼稚的乌托邦幻想，但是，自从屠杀了那个村庄叛逃后，他已经在这条路上行走了，也只能认定这条路，在这条路上踽踽独行。

　　在人流攒动的新宿街头转身时，他已经做好了死亡的准备。

　　肉‖体没有死亡的话，就背负着一切苦涩与失望，做一个追求着那种虚无缥缈的幻想不断前行的机器，最后，灵魂一干二净的消失在这个污浊的世界吧。

　　在房中，梦野开始反思自己，她忽然觉得，自己是再伪善不过的人，《死囚漫步》中受害者的家庭曾评价修女：『你既想与凶徒为友，又想与无辜者并肩。』

　　梦野恍然觉得，这或许也是对她再贴切不过的揭露。

　　她举报盘星教，可是她在这些年所享受的堪比财团千金的待遇，却是从教众的钱财里剥削而来的。

　　她对他们的怜悯同情，其实也只是身为利益既得者高高在上的做作姿态吧？

　　在看到夏油的孤独而矛盾的神情后，梦野就突然明白了一切，她的监护人是可以蛊惑人心的盘星教教主，又怎么会不知道这个理想是如何的可笑。

　　明明夏油有着很强大的能力，但梦野却感觉他充满了无力感。

　　他的身上萦绕着根深蒂固的悲哀，顽固的苦涩。

　　因他这一丝脆弱，梦野的『正义的伙伴』理想歇过火，甚至当时的一刹那闪过大逆不道的想法，『反正自己家人是反派，被清算的时候多半也讨不了好，不然就帮夏油达成目标？』

　　清除掉所有普通人是几乎不可能的，但是让很多普通人活不下去想去死并非办不到。

　　比如说，利用盘星教收集的资金挑起金融危机、游说和扶持某些政客、用宗‖教洗脑手段，以宗‖教问题引起政治问题……

　　和监护人一样中二的想法，但足够的恶意。

　　待回过头来，梦野就意识到，自己是曾经讨厌的海伦修女还不如啊……

　　是比起高尚的修女，真正可恶的坏孩子。

　　我该怎么做？梦野也不禁迷茫起来了。

　　是该在善与恶之间选择怎样的道路？

　　不，真正的问题是——

　　她该怎么让你的亲人夏油得到救赎？

　　以她的年纪和身份，似乎说救赎一词，未免过于傲慢。

　　然而——

　　救赎是一种共同体的意识。

　　人活着，就是为了对自己进行救赎，若是还有余力，就和他人一起寻找生的力量和心的安宁。

　　无法得到救赎的人生，纵使身处白昼也宛若在沉沉日暮。

　　『剃刀边缘无比锋利，欲通过者无不艰辛；是故智者常言，救赎之道难行。』

　　梦野无比清楚这一点。

　　只要多多少少能减少一些那人的绝望就好了……哪怕只是这样就足够了。

　　既然她的监护人如此中二，那身为陪跑的亲人，中二一点也无妨。

　　夏油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她还不知道。

　　不过，根源还是在于『咒灵』，『咒灵』的问题实质是『咒力』问题，也就是归属于『咒术』。

　　夏油的目标是『清除所有非术师』，那么——

　　梦野下定决心，我不当『正义的伙伴』了！

　　我的目标是『摧毁咒术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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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李群E8，世界上最复杂的数学结构之一。
*《幽游白书》仙水忍是双子座，《通灵王》里麻仓叶王的口头禅就是『太渺小了』 。
*『剃刀边缘无比锋利，欲通过者无不艰辛；是故智者常言，救赎之道难行。』——《迦托.奥义书》
作者的话：
文章修了一下，由第二人称改为了第三人称。
试了三个人称，感觉第二人称具有游戏代入感，但是jj这类文比较少，大家可能不习惯。
如果还是有比较多人喜欢第二人称，我会把第二人称版本放在作话或者评论区，纯看大家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