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教主不太冷》知彻澄娘

4、被误解是表达者的宿命

　　对于『如何摧毁咒术的世界』，梦野思索了一晚上后，心中有一些大概的想法。

　　但是，她还是决定问问自己的网友们，看看他们是否有什么奇思妙想。

　　梦野叩了叩俄罗斯网友费佳的小窗：『我亲爱的达瓦里氏，好久不见，我近来有一个问题想与您探讨：如果这世界上存在超自然的力量，那该如何彻底的抹消它？』

　　梦野还嫌这不够，俗话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

　　于是，她又叩了叩网名用了鹤见济的《完全自|杀|手册》的神秘网友，『完全君，你觉得要怎样才能消除特殊力量？』

　　费佳还没回复。

　　这完全可以理解，霓虹和西伯利亚时差约莫6小时，梦野这边现在是早上八点，对方此时应该正在睡觉。

　　在一处杂乱的郊区诊所里，刚平平无奇地迈入十三岁的太宰治枕着手躺在床上看《完全自|杀|手册》，书中对于自|杀的描写科学又真实，借由文字，可以去想象自己的死法、死态，这样的想象，叫他还能虚假的以为自己逃离了这个腐朽的世界，某种空芒的痛苦似乎就变得稍微可以忍受了。

　　放在一旁的手机屏幕亮了，他打开手机。

　　『完全君，你觉得要怎样才能消除特殊力量？』

　　这条消息映入了他鸢色的眸子。

　　太宰的心中难得起了几分波澜，他的异能『人间失格』能将触碰身体的一切异能无效化，可以说是消除型异能。

　　对方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问题？

　　特殊力量……实在是拐弯抹角的称呼，Aros和异能者有关联吗？

　　加他为好友的目的似乎也变得不再单纯。

　　太宰治十分确信自己的过往已无痕迹，在来横滨之后，也只有因为触碰了爱丽丝致使其消失，使得那位邋遢的森医生知道了他的异能。

　　是偶然还是说……试探？

　　太宰治微微眯了眯眼睛，他之前尝试过使用黑客技术调查Aros的ip地址，但对方明显也在这一途造诣不低，采用了跳板，表面来查，ip会显示地址在俄罗斯，实际上隐藏的真实地址一概不知。

　　为什么假ip选在俄罗斯？太宰脑海里闪现过这样的想法，思绪即刻就转移到了那个问题上。

　　他想了想，灵巧的手指飞快的输入信息：

　　『Aros这个问题很宽泛哦，就说消除，你是要暂时性消除“特殊力量”还是说永久的剥夺，是要针对个人，亦或是群体？』

　　一向给人感觉吊儿郎当的沙雕网友竟然这么认真的给你回复，梦野心中多了几分感动。

　　她考虑到完全君是个普通人，肯定不知道咒术这种事……

　　『我最近想尝试创作一本轻小说，打算以都市传说中的异能者为素材。我设置了一个角色，这个角色想要消除所有异能者，创造一个没有异能的世界，完全君你觉得这个角色要怎样达成目标？』

　　消除所有异能者，创造一个没有异能的世界……太宰轻轻皱了皱眉。

　　『反派角色吗？』太宰治回复道。

　　梦野看到这一问题，顿感有些扎心。

　　我监护人是反派，不代表身在反派之家的我也是啊！

　　这个目的明明正常的不行！

　　『这种角色，难道不是只是有点中二的正派吗？』她试图给自己挽尊，『这可是轻小说！我们要正能量！』

　　正派？太宰治轻嗤了一下，消除所有异能者，这可不是什么正常人能够想出来的事吧？

　　横滨之前就有一个试图消灭国内异能者而暗中活动的地下组织V，执着于所谓“大义”之人，往往最终会变成——为了达成目的牺牲谁都无所谓的疯子。

　　通往地狱之路，通常都是由通往天堂的美好愿望铺就的。

　　『那Aros可以具体说说这个角色的人设吗？』

　　小说中的主要人物角色身上，或多或少会出现作者的投影。太宰希望借此拨开一些迷雾。

　　『其实也没有想好……』

　　因为她真的没有筹备写小说啊！

　　梦野只是企图实践一边放水一边注水的数学题一般去解决一个严肃的社会问题。

　　『说嘛～』

　　完全君是一个很会撒娇的少年。看着那个荡漾的小符号，梦野下了如此定义。

　　『核心的话，是“虽千万人，吾往矣”。』梦野将自己心中的想法输入了文字框。

　　她也将其列为了自己今后的信条。

　　『摧毁咒术的世界』，这个目标，梦野不想改变了。

　　她要『摧毁咒术的世界』，联合夏油瞧不起的普通人、『术师』等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一起去『建立一个新世界』。

　　她要证明夏油是错的，但并非只是拿空泛的『正确』去提醒这个陷入幻梦以此麻醉自己、舔舐伤口的监护人从梦中醒过来，让他再次陷入癫狂的痛苦。

　　她要让他看到可以发自内心欢笑的『理想世界』。

　　最后，夏油赎去自己应赎的罪孽。

　　太宰治紧紧盯着那行文字，“虽千万人，吾往矣”。

　　很大的口气……

　　同时——

　　『这个角色是孤独的也是高傲的吧？』

　　梦野：？？？

　　什么？！

　　她很确信，自己是一个外向又谦虚的人。

　　是什么让你的小伙伴产生了这种误解。

　　梦野决定纠正一下太宰治：

　　『不，这个角色是和你说的反过来的类型！定位是好孩子。』

　　她毫不犹豫的自吹自擂。

　　太宰难得的陷入了不知如何回复的沉默，如果是自比，此人未免过于厚颜无耻。如果这个角色是Aros所认识的人，那他只能说这滤镜有八百米厚吧？而若是真的只是小说创作，那这小说写的得多崩？

　　『完全君，不要偏题啊，回到正轨吧，这个角色要怎么才能达成他的目的？』梦野迫不及待的问道。

　　过了一会，完全君发来了消息：

　　『如果按照轻小说套路，只要设置有一个圣杯一样的万能许愿机就好了，各方势力为了争夺这样的东西而斗争，应该会是很有意思的情节。』

　　梦野：“……”

　　就这？就这？

　　唉，也是，小伙伴把这当小说，按小说套路确实都会这么设定。

　　『你不觉得什么万能许愿机不切实际吗？』梦野输入这行文字，企图再白嫖一点创新想法。

　　『在虚拟中寻找真实感的人脑子一定有问题。』

　　梦野当机立断的剧烈反驳道：

　　『你们知道怎样才能画出有趣的漫画吗？就是真实感啊！真实感就是给作品关注生命的能量，真实感就是娱乐。人们以为漫画是凭想象和虚构来画，其实是错的！把自己看过的事、体验过的事、感动过的事画出来才有趣！』

　　太宰治发了一个疑问的emoji，『你不是写小说吗？』

　　『都差不多啦。』

　　『那么，这个角色为什么会产生这样一个目标呢？目标的动机是小说里关键的一环。』太宰治徐徐引导着。

　　面对这种空泛的目的时，只有知道对方的动机，才能更加接近真相。

　　『为了爱与和平。』

　　她总不能说，我的监护人是邪|教头子，我要跟他对着干，让他赶紧走回正轨吧？

　　太宰治：“……”

　　他忍住心中的恶寒，回复道：

　　『这个未免也太宽泛了，没有具体一点的吗？』

　　『硬要说，那就是这种力量本来就不该存在吧，其存在本身就是错误。』

　　梦野回想起往事，无知觉地写下了这句话。

　　咒力，这是只会产生悲剧的东西。

　　人们逸散的咒力凝聚产生咒灵，咒灵只会肆意残杀人类。

　　太奇怪了，诞生于人类，却毫无来由的将恶意完完全全的倾泄至人类身上。

　　她曾为咒力所害。

　　童年时，具有超额的咒力与特殊的『术式』的她，被那个什么禅院家的人盯上，本来他们想要花重金买下她，但被父母拒绝，因此，他们想要直接带走人……争端爆发，他们打伤了梦野的父母。后面的具体情形梦野就不知晓了，因为他们在她猝不及防的时候，给她的眼睛上贴上了奇怪的咒符，手上缠上了注连绳一般的绳索，那种东西把她发动『术式』的条件阻断了。

　　再之后，就是她被夏油救下……以及，从警局得知，得到了父母都被杀害，却无从追查凶手的真相。

　　夏油也为咒力所害。

　　若是没有咒力的存在，他此时兴许就是在大学校园里愉快享受生活的学生，而非走上现在这般苦痛的道路。

　　太宰治看着梦野所发来的话，表情平静得像结上冰层的湖面。

　　这样说也并没有什么问题。

　　久久得不到完全君的回复，梦野却收到了费佳的消息，连忙换了窗口。

　　盘星教内，咒灵在『术式』的效果之下聚集成了一个能量核，夏油杰一口吃下，腥臭味冲鼻而来。

　　夏油杰一愣，这也是他好一段时间没有感受过的味道。

　　咒力的味道是极其恶心的。

　　夏油下意识的拿出他袈裟内缝制的口袋里装着的柠檬汽水糖，拆开包装，含了起来。

　　这是梦野给他弄出来的习惯。

　　在她和自己逐渐熟悉后，她也知道了他有着『咒灵操术』的这种『术式』，一度笑称他是宝可梦大师，这样的调侃很难不让他回想起故人故事。

　　眼睫垂下，万千情绪都被遮掩，一切过往的隐秘都无从窥探。

　　『咒灵操术』无疑是强大的『术式』，但是夏油得先把咒灵团成球吃下咒灵。

　　那时的梦野趴在榻榻米上，细细的手肘撑着脸，直直地盯着他将那个浓稠的黑球吞咽下去。

　　夏油面不改色的吃完后，朝女孩温和地笑了笑，还抚了抚她的头，“怎么了？小绘空。”

　　伪装得很好的笑意，但是，梦野还是敏锐的察觉到了这是虚饰。

　　咒灵的味道很难吃。梦野推测着。

　　她从口袋里掏出她尤为喜欢的柠檬味爆炸果汽糖，撕开包装，将糖举到她嘴边，“夏油，吃糖。”

　　柠檬糖落入夏油的嘴中时，一种劲爆的柠檬香气瞬间在口腔内炸开，强烈的酸味冲刷走了徘徊与唇齿间黏糊糊臭烘烘的呕吐物味道，不多时，舌尖上又弥漫开不可思议的甘甜气息。

　　绘空很敏锐——

　　她知道了答案。夏油注视着梦野。

　　但这孩子什么也没问，只是递给了他一颗糖。

　　实在是……善解人意过头了。

　　袈裟被人拿去，里侧加了一个口袋，夏油看到时，梦野正在往口袋里倒糖。

　　见到他来，她也不慌张，反而朝他炫耀起来。

　　“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吃颗糖哟，口袋缝在这里特别好拿的，别人看不见你在拿糖吃哦！”

　　想到这，夏油抚了抚那个口袋，不禁失笑。

　　“我听菜菜子说夏油很喜欢吃笊篱荞麦面，我还没吃过呢！夏油下次带我尝尝吧！”女孩脸上洋溢着春风一般的笑容，红色的瞳孔集满了细碎的阳光。

　　“好。”夏油微笑应道。

　　太晴朗了啊。

　　灰暗的格调也会染上梦幻而鲜活的色彩。

　　夏天于夏油杰而言，着实不是什么美好的季节，空气闷热潮湿，汗水粘腻，这种时节，咒灵急速增多，而它们的也在这天地间的蒸笼里发酵出异常恶臭的味道。

　　离开高专后，夏油的生活已经变成了一项机械的任务，收集情报，进而去收服咒灵，经营盘星教......他并不强迫自己的家人事事都得依照他的标准，但他的衣食住行还是尽量在和非术师无关的地方解决的。

　　那夏油错过了很多有意思的东西呢。那个孩子是这样说的。夏天很热啊，确实蛮多让人讨厌的东西，但夏天也不是只有讨厌的地方嘛。

　　还有可口的冰淇淋，午夜里的萤火虫，黄昏时清凉的风，烟花绽放的天空......

　　女孩拉着他一起去领略那些美好的风物。

　　不要总一个人闷在屋子里啊。像小大人一样老气横秋地指着他道。

　　不止，不止这样。

　　夏日里的苦郁总被酷热凝住，不肯流去。不过是些寻常的事物，哪里能够消解声声如芒刺骨的蝉嘶带来的不快与烦闷。

　　他如约带着梦野和菜菜子、美美子一起去吃了他爱吃的荞麦面，自那时起，他吃下咒灵时，梦野都会呆在他身边，用手握住他。

　　奇迹发生了，处理过呕吐物的湿抹布味道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清爽滑口的笊蕎麦味，香甜的沁人心扉。

　　“是我『术式』能力。我终于控制好了，可以把我的感受借给夏油啦。”梦野对着他笑嘻嘻的说道，露出了一个灿烂而完美的笑容。

　　夏天的味道不再糟糕了，好像什么都生动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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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通往地狱之路，通常都是由通往天堂的美好愿望铺就的。』——哈耶克《通往奴役之路》
『在虚拟中寻找真实感的人脑子一定有问题』，凉宫春日的梗。
『你们知道怎样才能画出有趣的漫画吗？就是真实感啊！真实感就是给作品关注生命的能量，真实感就是娱乐。人们以为漫画是凭想象和虚构来画，其实是错的！把自己看过的事、体验过的事、感动过的事画出来才有趣！』——岸边露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