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鲛引》不问世俗

3、第 3 章

　　三
　　寒酥止于二天晨时。
　　听闻那天早上，路过见到朔北君的士兵都带着关切的问候:“殿下，您昨晚是未歇息好吗？”而长安临只是回赠他们一个只可意会，不可言说的眼神。
　　床上躺着的晏清翻了个身，发现旁边的长安临不知何时离去，忽然见昨天为自己医治的老者手中托着木盘，在帐前探头探脑地张望。与晏清两眼对视，老者迅速低下头，然后快步走进来将托着的木盘放到桌台上，毕恭毕敬地对他说道:“公子这几日都未进食，老朽怕您饿出个什么好歹来。您凑合一下吧。”
　　“谢谢老伯，我就说长安临怎么可能这么好心。”晏清对老者道谢，拿起苹果就啃，边啃边说长安临的坏话。
　　老伯，你让伙夫多做一份早膳，到时候给昨天我抓来的那个囚犯送过去。
　　老者想到今天早上长安临对自己的嘱托，勉为其难地当了这个好人，至于冤大头就让某个死傲娇去当吧。
　　吃完早膳，晏清擦去嘴角剩余的残渣，对老者笑了笑。那笑宛如冬日暖阳，让人心旷神怡。
　　听见营外传来士兵训练声，晏清偏头看向老者问道:“我可以出去看看吗？”
　　“啊？公子…”这好像不在我的管辖范围吧？
　　老者这么想，刚想告诉晏清不能，就这么一会功夫人就跑没影了，留下风中凌乱的老者。
　　晏清:问你是给你面子，不是征求你同意。

　　塞外奇寒天里，突然多个美人来巡视他们，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们自然无心将精力放在操练上，魂都快跟着晏清走了。可晏清在轻康坊里长大的，自小到大什么样的人他没见过？对于那些不怀好意的眼神他早已不放在心上，仍自顾自地看训练的士兵，又带着搜查的意味，见到没有自己要找的人后，他的脸上多了一丝迷茫。
　　一个士兵终于开始关心起自己的训练来了，见到晏清那副神态也是将来意猜个大概，告诉道:“小公子，二殿下与其余人去讨论此次作战计划了。还请小公子别来打扰我们的训练。”
　　某晏脸上笑盈盈道谢离去，内心骂咧咧:敢情你好色还是我的错了！
　　他漫无目的漫步在营中，雪鹰扑腾着翅膀矗立在木桩上注视着这碰碰那瞧瞧的晏清，片刻扑腾翅膀后飞走。
　　“这次突厥人怕是要给我们玩阴的了。”
　　帐营里传来的声音勾起晏清的注意。
　　他驻足停下，靠在帐营外木柱旁，偷偷伸出头观看里面的场景:正在讲话的将士身前的木桌，上面的白帕陈列数堆死虫尸，散发难闻的恶臭。里面的人无不是捂鼻用手做扇状挥散臭味，唯有坐落主席的长安临面色沉重地盯着虫尸。沉默一阵后，他冷笑一声倒靠在椅背上，面色冷静，幽幽说道:“呵，巫蛊之术罢了。”
　　帐外晏清看到虫尸后脸色变得难看。他也没想到，那帮只靠蛮力的突厥人会请蛊术士来布了个魂域。顾名思义魂域里的人会见到这辈子最害怕的事物，若是意志力强能勉强突破，若是不敢面对，那人的灵魂便会让魂鬼所吞噬。轻则终生痴傻，重则当场暴毙。可这里是战场，又有哪个对手会手下留情，给你落下个终生痴傻？布置魂域所需的毒虫与花寻找不难，难的是在布域的时候，所术士会用自己一部分神识去筑固魂域，以被食者的灵魂与魂鬼做交易，若是未达魂标准，那么魂士将被它所吞噬。
　　“诶对了，二殿下，我打听过了，我们上次救回来的小美人是鲛人一族，但是听闻她的母亲是大唐有名的神女吧。”
　　讨论好对役方案，其中一个与长安临差不多大的少年郎饶有兴致地讨论起晏清来。
　　听到他们讨论到自己头上，晏清身体一滞，细耳倾听，想知道长安临是何反应。
　　“就个是破院里面千人骑万人压的娼妓吗？做什么给她起这么个好听的外号？齐曜，你可真是正事不干，闲事多管啊。”
　　里面长安临脸上嫌恶之情溢于言表，似乎是觉得这两字脏了他舌。
　　齐曜惯性将后面几句当做耳边风，埋怨道:“喂，好歹也是名震天下的清康坊好嘛！好嘛？你收那个小美人是不是以后想让他给你做妾啊？”
　　“娼妓之子也配入我皇门？怕是白送都没人会要，我留着他是因为日后有他一用。”长安临回道。
　　“喂，你好歹玩过他再把他给做药引啊。这种美人我估计这辈子都只能碰到这一个。”
　　“那是你孤陋寡闻。”
　　“是是是，就你家那位睡美人最漂亮。”
　　里面的齐曜似乎打闹够了，自觉理亏于长安临，主动将话题转移到对突厥的战役上

　　商讨完战议已经是傍晚，雪域再飘寒雪。长安临神色疲惫，揉揉太阳穴，洋洋洒洒的雪花飘落在他手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融在他手中，化作水渍消失不见。他抬起头看向隐没云中的月亮，微微一笑。
　　当年在无侫宫墙深处的两个小男孩跪在月亮下恳求所谓的神来救母亲，跪到双腿都已经失去知觉，跪到大雪没过他们的小腿，将他们冻的没有知觉。疯妃还是没有挺过那个寒冷的冬夜。两个小皇子站在床边，看着宫人将尚有余温的尸体盖上白布，抬走那位曾舞惊天下的贵妃。
　　闭上眼，长安临回想起小时侯的中秋宴，父亲在石桌旁喝果子酒看母亲在月下起舞，自己跟哥哥在那棵桂花树下嬉戏玩闹。一家四口，其乐融融，或者说抛去一切，他们也是普通的一家。
　　回到帐中见里面空无一人，长安临蹙眉，叫来看管晏清的老者问:“那人呢？”
　　“啊？”老者一愣，随即想起来，“那位小公子一回来就魂不守舍的，跟失了魂儿一样，在这呆坐了两个时辰后出去了。”
　　“…我不是让你看着吗？”
　　“殿下，您只是让老朽管他的一日三餐而已。”老者不缓不慢地答道。
　　长安临无言，只得撂下一句“我去寻他，你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