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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   十三
      轻康坊作为长安城里最风流的会所,其中最络绎不绝的便是男客还有此来搜寻自家夫君的男客夫人。女人手环四弦琵琶,悠扬婉转的唱词从她嘴里唱出,晏葶对台下男人们饿狼般饥渴的眼神早已见怪不怪。一曲弹罢,老鸨母扭着肥胖的臀部上台,一脸谄媚地给台下的男人们卖关子,赢得台下阵阵叫好声。纱帘内的葶意对老鸨母微微欠身,自行离去。
      楼上尽头的房内,香炉飘荡着袅袅香烟,木质刺绣屏风背面木桶里躺着的女人。女人银发极长,几乎占据整个水面。她面色惨白,嘴巴大张却发不出一丝声音,只能痛苦地用巨大的鱼尾不停拍打水面,水花溅在四周,打湿地上的木板。木门吱呀一声打开,女人将半张脸埋进水里,只漏出一双充满警惕的猫眼,紧紧盯着屏风后头愈来愈近的人影。
      “你,好一点了没有?” 晏葶从屏风后露出张望的脸,问道。
      女人见来者是她,一个劲地点头,又对她伸手比划半天,但也比不出个所以然。
      一人比划,一人听。看晏葶面露疑惑,女人慌了,她双臂呈环状表现出抱孩童的样子,然后抬头看向晏葶。意思简单易懂,晏葶不是个傻子,离开片刻回来后她的怀中多了个襁褓。白芷大喜过望,双手伸向前想要去抱,大幅度的动作直接牵扯到鱼尾上长达数尺的可怖伤口,鲜血涌出,染红整个浴桶。她痛得直冒虚汗,无力地倒在浴桶边。
      晏葶看女人如此执着,便将襁褓放在她怀中,里面的孩子此刻正安静熟睡着。白芷泪水夺眶而出,泪水在掉落时变成颗颗圆润且充满光泽的血珠落在血水里消没。沾着血水的手,轻抚孩子脸颊,眼神无比爱怜。
      美好的一幕谁都不想打破,晏葶手放在身侧攥拳,沉思片刻,咬咬牙还是对女人问出她一直想问的那个问题:“小姐你是妖域鲛人一族,为何会满身伤痕的出现在这里?”
      白芷停下手中的动作,浓密的睫毛轻轻扑动如同蝴蝶的翅膀,神情中充满悲哀。她将孩子重新放回晏葶手中,示意让她去拿纸笔。纸笔拿来过后,她开始用沾着血水的毛笔述写她的故事,一笔一画写得无比端正:吾名白芷,鲛人一族,长居妖域相妄海。一百四十二诞辰那日,族进一君,君相俊美,才华横溢,见时芳心暗许,征父之意而大婚。婚后育一子,子生那日,相妄海啸,祭祀曰:吾儿身为器启,日后命途曲折忐忑,终生不得善终。君无执将吾儿献于四兽,以获众神遗留妖域圣器一杯羹。器启由四大族所管,印由四兽所守。妖域怨气日增,四兽受其害,性情大变,强要四族首领交于器启破印,苦四族长在神识被侵最后一刻,将器启交于各族杰出之才,让吾们远怨。吾不舍吾儿,献祭前日,将吾儿带走,君痛下杀手,吾侥幸逃脱,恐命不久矣。不求我儿功臣名利,只愿我儿岁岁平安。
      血水慢慢消失在纸上,成了肮脏水渍。晏葶看后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她想不明白为什么母亲能为了孩子做到如此地步,若是天下母亲都真如此,她又怎会在这以琵琶卖笑为生。
      晏葶俯下身,靠在木桶边,一言不发。白芷手中抱着孩子,看着怀里的小家伙,陷入沉思。
      “小姐若是真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会替小姐看好小姐的孩子。”晏葶缓缓开口道。
      白芷一怔,见晏葶面色坚决,欣然同意。手在水中不断寻找什么,将最终捧出的血珠放在晏葶手中。
      手中的血珠颗粒饱满,一看就价值不菲,还足足有三十多颗,这可以够她赎身了。不过她也知道,鲛人一旦流下的泪化为血泪,那说明他也离大限不远了。晏葶也明白这是白芷给孩子的赡养费,看来这条鲛人也懂人情世故。
      日子不知过了多久,白芷鱼尾的伤口愈合,可身体和精神却一天比一天差,曼妙无比的身材渐渐瘦成了皮包骨头。晏葶试图喂粥给她喝,却都被她胃里的恶心感吐了出来。正当晏葶一筹莫展之际,房门却被人粗暴地踢开,床上的孩子开始哇哇大哭。来人显然不是一两个,也不会理会孩子的大哭,径直走到屏风前,将它踢开。
      “你们来这里做什么!?”看清来的人们后,晏葶瞳孔一阵猛缩。不是别人,正是轻康坊内的打手,其中有一个还是老鸨母的心腹。
      “诶嘿嘿,晏葶,真是没想到你的闺房内居然有这么个稀世珍宝。”老牛搓着手,一脸猥琐地看着木桶里的白芷,还想上手去摸。
      “啪——”无比清脆的响声回荡在房中,老牛的脸上赫然浮现一个鲜红的巴掌印。
      晏葶甩出的手扬在半空,脸色淡然,薄唇轻吐对老牛还有众打手说:“滚出去。”
      老牛反应过来后,捂着半边脸退后,指着晏葶,对身后的伙计叫道:“上,上上,把这条鲛人带走。当家的可是重重有赏!”
      伙计们呼拥而上,晏葶双拳难敌四手,很快就败下阵。她被人捉着手,头按在墙板上。老牛立马跳出来,冲晏葶走去。晏葶恶狠狠地瞪着他。
      “砰!”老牛直挺挺地倒在地上,七窍流血,双腿绷直。
      伙计们一看老牛倒下,发现木桶里一直没有动静的鲛人白芷却从里面走出,正朝他们走来。发梢滴落的水珠滴在地板上,似是死神的脚步声。
      一个小伙计举着拳头轮上,却被白芷一个闪身躲过,一拳打在了伙计的胸口。伙计顿时哇地大吐鲜血,倒地不起。其余的人都看傻了,他们又怎么知道那以美貌著天下的鲛人会有如此实力。
      被摁在墙上的晏葶得此间隙,乘机给摁着她的男人来了一脚。伙计瞬时与两人扭打在一起,半晌都尽数倒地不起,鲜血流遍木板地。晏葶捡起一个伙计手中的匕首,用它将男人的手依依砍下。血溅在她和白芷的脸上,孩童的哭喊似乎被安抚下,停止啜泣,吸吮自己的小手。
      晏葶将白芷扶到床榻边让她看孩子,而自己则提着人手与老牛的头颅走了出去。
      “嗒嗒嗒嗒。”
      “进——”老鸨母高扬一声,背对着晏葶,肥胖的身体被隐藏在纱幔中,看都没看来人,娇问道:“怎样,事情办妥了吗?”
      晏葶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哑声回道:“办好了。”
      背着她的老鸨母听不是老牛的声音,惊恐回头,发现晏葶正阴森森的站在她床前,一手拎着几只手,一手拎着老牛的头颅。
      老鸨母发出一声惊叫,晏葶似乎颇为享受她的尖叫,将老牛的头颅扔到她怀里。极度恐慌的老鸨母发现手中多了个东西,睁眼一看,差点没有吓晕过去,老牛头发如杂草,七孔流血,死不瞑目地瞪大双眼看着老鸨母。
      “啊——!!!”
      尖叫过后一切归于死寂,老鸨母眼睛低头看向插在脖子里匕首的刀,又看着握着刀柄的晏葶,瞪眼死去。
      等晏葶回到房里时,孩子又大声啜泣起来,却没有听见白芷的安抚。进门晏葶才发现,白芷歪头靠在床栏,嘴唇皲裂,脸白如纸,下半身的人腿已经化为鱼尾,手臂上开始起鳞。晏葶将孩子抱在怀里,眼前消香玉陨的美人逐渐化作成了一个怪物,后又慢慢化作萤光消逝。
      萤光散后,一颗小珠滚落在晏葶脚边,她捡起,发现桌边留着一张纸。纸上还是熟悉的字迹:在吾儿命陨之时可挽回一命。
      那你又为何不用。
      这是一句永远也不会有答复的问题。
      寅时,轻康坊里点起灯,里面女人们和伙计被叫醒。聚集在大厅,想忍不住地抱怨老鸨母又哪根筋不正常。却发现台上出现的却是满身鲜血,手里还抱着个襁褓的晏葶,还有被捆在柱子上被点天灯的老鸨母,女人伙计顿时吓倒一大片,大声惊叫逃离,却发现门不知何时锁了。极度的恐慌过后就是冷静,他们的眼睛看着晏葶,却没有一人敢发出质问。
      “从今天起,我便是这轻康坊中的新坊主,规矩该换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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