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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七章 ...

  •   江玉瑶的身份不简单。
      ……如此想来,那位程公子的身份恐怕也不会平常到哪儿去。

      石光电转间,当先钻进乔婉脑中的竟是这个念头,她不禁无言摇首。

      现下首先应该考虑的显然不是这种问题。
      真如江玉瑶所说,未露形貌的衔尾之人是为她这个太守之女而来么?乔婉觉着不尽然。昨夜她在翠云楼甫一露面,就引来不知凡几的视线,所以也有可能是那时候惹来的麻烦。再者说,如果萧敛已发觉她身在何处,也并非没有可能,端看隐十七,或者说神机阁布置的后手运作得到不到位了。

      ……
      车轿内外一片安静。
      江玉瑶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到答复,又不敢催问隐大哥,只得将焦急的目光投向婉姊姊,这一瞥却令她不禁一愣。婉姊姊好似一语未闻的亭亭坐著,像是在思索什么极重要的事情,又隐约透出种不似寻常的沉澈平静。
      她方张了张口,还未来得及说话,才又从婉姊姊的反应中后知后觉意识到周身氛围仿佛不大对劲——

      常青林意深深。
      这样春和景明的大好天色,惯常会有些虫儿鸟儿之类,站著树杈争荣般啁啾鸣语。然而不知何时,它们悉数悄然息声。此时之静已然逾越某种分明的界限,几乎要达到令人悚然一惊的地步——

      不觉间,篷车蓦地一停!

      ……空气中翕然涌动著风雨欲来的暗势。
      谁也不曾开口,即便是方才尤为不安的江玉瑶也是一样——有什么即将发生的不详预感,酷烈之极的在心头丝丝攀缘开来。

      一片阒然中,一道微笑的声音当先划破这方令人生畏的沉寂:“不知是哪路朋友一路相随。须知畏首畏尾可算不得什么好汉,众位何不现身与在下堂堂正正一会?”
      隐十七提声叫著,探向林丛的眼风迅捷而犀利,他一面观察,一面无声的将马拴好,踏上微润褐土开始耐心万分的凝神等待。

      ……
      深林之中先是传来一阵莎声,随后是几许几不可闻的断续商谈。
      暗处众人见自己已然暴露,显然不再打算继续潜形匿迹。没用多少功夫,一名小头领模样的壮年男人越众而出,走上前来。
      只见那小头领一身干净而破旧的褐布短打,鬓发蓬乱面容微陷,乍眼瞧去貌不惊人。这样的男人原本并没有什么希奇处,简直随处都可遇着,然而在他身上却很有两点不凡——他腰间挂著的那副旧皮鞘,一看便经过千百次风雪的锤炼,叫人一看便知其中一定裹著一把锋利的尖刀;然而自他眼底激射而出的可怕利芒,也许并不迟钝于任何一把那样的刀哪怕分毫!

      这位看上去不凡的小头领谨慎的停在隐十七三丈开外,紧随其后走出的四五大汉一如他打扮,手中均挑了大刀长剑,正一同按捺不住忿怒的打量篷车。小头领自篷车上回转眼光,上下打量著隐十七道:“这位兄弟瞧着不像是和狗官同流合污的孬人!兄弟难道不知,那灵川太守征敛无度,百姓苦其盘剥已久?听闻灵川太守之女正在此车当中,兄弟不妨交出此女,咱几个权当交个朋友,这替民伸义的善行也正能算上兄弟一份,岂不是皆大欢喜!……不知道兄弟愿不愿意行这个方便?”

      ……话音半落,只见这赶车的年轻人敛眉沉思一瞬,随即洒然笑道:“在下可不认识什么灵川太守之女。车内的乃是在下两位朋友,听众位意思,莫非是有什么误会不成?”

      隐十七言辞笃定神情诚恳,然而这番说辞却并未取信于对方——那小头领尚还犹豫,身旁的一名大汉就往地上啐了口,恶狠狠道:“娘西皮的,和他废话做甚?咱们直接捉人就是!”

      许是默认了大汉的说辞,小头领确实没有再试图劝说什么。
      ——他原本垂握于腰间的手已不动声色的攥起,缓缓自鞘内抽出了一把雪亮的狭刀!

      那雪亮亮的刀光照进隐十七眼底,映得他一派微笑自如渐趋沉凝。对面小头领叹息的道:“原本好言相商,谁知道兄弟实在不给咱几个面子,把咱们当成傻子耍。既如此,就别怪咱不客气了!”说罢,他扬手一招。无需多作吩咐,几名汉子就逐渐逼近过来,将隐十七与篷车一并团团围住。隐十七这回未带甚么正经武器,只一柄适宜行刺客事的短匕,于大开大阖的乱战之间并无长用。即使他武功再如何高强,要想在这种局面下兼顾两位少女也是几乎不可能的事儿。
      他正不敢轻忽的准备应对几人围攻,却忽听左近娇声喝道:“……住手!”
      只见一名红衫少女再也按捺不住的掀帘而下,她抢前数步,几乎背对隐十七声音颤抖的开口:“我、我和你们走!……不要伤害我的朋友。”

      小头领见她表态,大喜道:“小女娃果真识时务!你放心,咱们也不会拿你怎么样,只请你帮几个小忙就是了。”他急不可耐的拉过江玉瑶到他一侧,连带着逐步退离,见其神色隐忍并无反抗,才志得意满的瞥向隐十七笑道:“你还不走?咱可不想伤到太守之女,要真打起来可就难收拾喽。”

      正在隐十七沉默的当口,乔婉却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启唇。她并未现面,只一把宛转柔润的嗓音悄然回响在众人之间:“……听众位好汉所言,那灵川太守固然可恨不假,可众位又何苦来为难一位无辜女孩子呢?仗义执言的法子本有许多,行此不义之举,岂不是有失丈夫气度?”
      本来这事几乎已成定局,谁知又有人出来搅事?即便这把声音再动人不过,小头领也自是心生不爽。他冷笑着刚欲开口,一旁的江玉瑶却率先动了——

      ——她已然神不知鬼不觉的避开所有人的视线,正握著一柄寒光逼人的软剑,稳稳横亘在了那小头领的脖颈之上!

      不说那小头领内心如何作想,其余几名大汉反应过来,立时纷纷摆好架势,各色刀兵均对准了她一人。落入林间的日光一耀,上头泛出色泽也是冷森森的。江玉瑶面上毫无遽色,首先向篷车投去定定一瞥,虽知乔婉看不见,仍旧微微一笑:“……婉姊姊,多谢你替我说话儿。”随之又收敛笑意,怒意丛生,弯眉斜飞的冲小头领高声逼问,“你不想伤我,我却不然!说,你背后是谁人指使,吃了熊心豹子胆,妄图利用我来对付我爹爹?”

      见无人作答,她手里气力陡然一催,小头领的脖颈处应时割出一痕细细血线。他倒也心平气和,全然未把这小女娃的威胁放在眼中似的哈哈大笑道:“你爹坏事做尽,义勇之士向来深以为恶,行大快人心事何须他人指使!你被骨肉之情蒙蔽太深,竟识不破他奸邪本色!可笑,可笑!”
      笑音未落,他眼中蓦地凶光大盛,口中猛然大喝一声震退长剑,其余几人更像是商量好似的一齐扑将上来,意图将她牢牢按住。
      江玉瑶一面勉力挣扎,一面冲乔、隐二人叫道:“婉姊姊、隐大哥,你们,你们快走,不要管我……!”她一个出身娇贵的女孩子,方才逼问小头领已是很了不得,这时候想要挣脱几个大汉的束缚堪称以卵击石。没过半晌,果真渐渐脱了力,手中胡乱挥举的软剑再也拿捏不住,微微嗡鸣著陷在泥里。小头领将其拾起,漫不经心道:“剑是把好剑。只可惜用错了地方!”人已到手,他也并无争斗意思,只向毫无动作的隐十七嗤笑著瞥了一眼,转身就要带人离开。

      ……乔婉虽不能亲见车外场景,几人言语却也尽收耳中,稍一寻思便知有何变故发生。要说很想救下江玉瑶倒也不然,两人之间本就无甚情谊,否则方才也不会只说一句话儿便闭口不言了。只是她与昨夜那少年关系匪浅,如果见危不救,岂不是将这条还未展开的线给白白捻断?
      现下指望隐十七出手显然不可能。她自觉没面要求他行事乃至攸关性命的程度——何况能否打过外头那几人还得另说。自己智计有限,更兼身无武艺,再强行替人出头,不是勇敢而是愚蠢;为了隐十七的攻略进度着想,不再多管闲事才是稳定收益的法子。

      她正这么打算下定决心之时,外头忽的又生起一大阵骚乱。吁马声、冷喝声,伴随著不绝于耳的劈砍人体声、痛叫声,间或夹杂着江玉瑶诧然的叫喊胡乱响在一处。侧耳细听,她口中所唤依稀正是程陵二字。

      ……难不成,是那少年找寻而来了!

      未及细思,她所乘篷车便忽的一个颠簸。那匹无人看管的驮马高抬前蹄,正哀哀长嘶——不待乔婉有所行动,竟由慢及快,毫无章法的猛窜了出去!
      这一下可谓猝不及防之极,她顾不及砸落在地的纱笠,登时死死把住内部横梁凸起的边缘,顺著翻飞的夹帘向外望去——
      日色渐移,初阳晃在眼底的光晕炫目而艳丽。那片盛春浓绿愈来愈远,转瞬便被抛在疾行的篷车身后,她一人向未知的所在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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