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婉致天成》小猪兔

7、第六章

　　是夜。

　　清夜芳瞻，玉漏无催。

　　乔婉独自立在桌前，无声的兀自凝望窗外坠在黢黑树梢上的一轮月。月面挂著树影，斜斜的向屋内散入满地素霜微芒。
　　已经迟了半刻有余，她所等之人却并未现身。乔婉出神的望着夜色，心内平静的想，今夜或许不会有人来了。

　　她正如此作想，只此一扇的门扉处就透出一道模糊人影。来人无声无息，扣门声也如同她的脚步一般轻悄，得到乔婉应允后小心推门步入房内。

　　来人正是晚间曾见过的红衫少女。
　　她仍著一袭红衫，端的明媚万方，娇俏宜人，在银月辉映之下也似一束茁茁春光。只是在红衫之外另新披一面茶鼠裘，合而不紧的裹著肩背，为整个人压下不少艳色。
　　少女猫儿一样闪身入内，一面回首插上门闩，一面不好意思的道：“对不住，我来迟了些……”她说着方转过身来，却不期然对上乔婉淡淡凝注过来的眸光。

　　月幕为美人披上雪白纱羽，而如水月色已不足以形容她的眸光有多么动人。少女望着她，只觉自己望着的已不是人间所能培育出的颜色，而更似一尊清艳遗尘、皎净无暇的玉像——但当她终于不再凝视自己，轻敛睫羽拨弄垂落胸前的漆发之时，那种无伦的皎洁又立时鲜活起来，呈露出一种令人屏息的美。

　　这红衫少女几乎不受控制的向她走去。她已忘了自己原来想说甚么，只痴了般望着乔婉：“你……你真美！”
　　这么痴痴望了一阵，少女又垂下头去，口中喃喃道：“若是我也拥有这般容色，他也不会……”

　　乔婉没有问她口中的他是何人。
　　她只是轻轻抬起江玉瑶的脸，借著月光细细打量她的面容。半晌收回手指，真心实意的道：“你不要这样说。……分明你也很美。”

　　江玉瑶的面庞霎时有些发热。
　　待她平复好心绪，方恢复几分以往常有的娇蛮神气，只口吻尚且有些扭捏不自然的道：“那么……深夜相邀，是为了什么事？”

　　乔婉不答，只轻声道：“我经过那里，就瞧见你模样不很高兴……这也是因为‘他’的缘故么？”
　　江玉瑶面色一红，不好意思的垂首：“嗯......没想到还是被你看出来了呀。”
　　她低首一笑，也不欲掩饰甚么的说：“那个‘他’，正是早些时候与我同桌而坐的人——是我的一个世交好友。……我与他之间起了些争执。”

　　虽而有些预料，乔婉心底仍禁不住微微一沉。或许是没想到什么额外缘由，江玉瑶于言谈之间，并未掩饰她对于席间那位瞧着俊秀冷傲少年的思慕。
　　可他也正是另一个……系统所谓“符合某几个人的标准”之人。当初无意间接近他时，乔婉心中已隐隐有些预感；待至和他真正接触到时，方才完全得以确认。

　　系统曾言，每个世界须要夺取四人的心才能够离开。现在符合标准之人业已出现三位，她却感到任务进度遥遥无期。……几回它好不容易开口说话，又总是含糊不清。符合系统规定标准之人到底为数几何？她又拥有多少时间用于汲取他人爱意，从而避免重历死前生活的命运？

　　乔婉垂下眼睫思索，心中情绪晦暗难明。适才心底发沉，自然不是因为甚么要和面前这少女同争一人的愧疚，而只不过是觉得事情越发棘手起来。思及此，她唇边现出一抹柔软笑意，脉脉道：“也许教人难以相信，然则确有其事。……我一见你，便无端觉着亲近。因而虽然自觉唐突，也不由要邀你前来一会。”
　　江玉瑶闻言瞪圆双眸，被吓住似的一径回望，脸上快要消逝的红晕复又映著烛灯愈染愈深。也不知她信没信乔婉这番说辞，只是半晌低低道：“不要哄我啦。……我与姊姊共饮一杯，好不好？”

　　……

　　江玉瑶实在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子。她是典型的江湖女儿，言谈行止十分烂漫天然。于此之时，一对微挑的柳叶眉，一双顾盼含情的妩媚杏眼，亦教她初初兼具了少女明媚鲜妍的袅娜风姿。
　　她这次与程陵同行，对他的思慕只是其一。除去凑个论剑热闹外，她还想要趁此机会自家里严密的看护中抽身出来稍稍喘息——天知道若她独身一人出行，会被紧张自家女儿的江父指派出多少仆婢家丁！

　　少女的心思在乔婉看来几乎无所遁形。她一面有一搭没一搭的与江玉瑶说著话儿，一面整饬所得信息。素月不知不觉爬上树尖，复又无言移落而下。波光如镜返照粼粼月色，映得夜雾里的浮桥如在天际云端，人声散去后别有一番幽然淡静。
　　只听四仙桌上砰啷一响，原是江玉瑶不意碰倒了酒盏。乔婉自窗外移回眸光，正要去打量她面上神情，却被少女轻轻挽住手臂。
　　“婉姊姊，你们也要往翠云山去是不是？”江玉瑶慢慢伸出手将滚在桌面的酒盏扶好，晕染三分醉意的眼眸忽而流露出一种不同寻常的亲昵：“这段时间……我能和你们一起么？”

　　她的声音中盈满期盼的恳意。乔婉听在耳中，不由轻声问：“……怎么啦？”
　　江玉瑶登时难以启齿般张了张口，半晌忽脱口道：“其实也没有甚么。我，我就是一时半会儿不想看见他！”话音刚落，她亦自知这请求来得突然，理由也任性娇气，一时面色变换不定。最终这自知的任性却好似被不愿见到程陵的念头压过，定格于黛眉横飞的羞恼之上。

　　对待目标人物与非目标人物，乔婉的态度又有所不同。她含著微微的笑，仿佛是在迁就自家不懂事的姊妹般道：“若你已想好了，和我们一起又有何不可呢？距论剑也不过大半日工夫，先在此盘桓几时，届时一同前去也好。只是不知程公子同不同意你在我这里？”
　　江玉瑶闻言颇见惊喜，听到最末一句一时又化作黯然，低低道：“我不知道……不过他这会儿应该也并不想见我。”
　　她黯然的神情未能持续多久，便敛容甜甜一笑，“不说我啦。还不知道昨日与姊姊相携前来的那位大哥哥会怎么想呢？”
　　乔婉静静瞧著她，轻柔而又笃定的道：“他会同意的。”

　　隐十七对此确实没有什么意见。
　　在了解原委后的一早，他甚至还自个儿去寻到程陵说明情况，给江玉瑶吃了颗定心丸。
　　及至日照斜侵，楼内众人将将散得尽了，三人才用过早饭，预备向翠云山去。江玉瑶自是要前去观摩论剑，乔婉心有盘算，无可无不可的携著隐十七同她一起。
　　这片地域最是一带繁华富庶，水陆交通错综复杂，因而自垂云楼沿大路前去论剑也需得小半个时辰。先前店家为隐十七他们预留的牛车不巧坏了车椽，江玉瑶便财大气粗的豪掷银票，在一车难求的景况下换得了一架既舒适，又安稳的锦缎篷车。

　　隐十七接手了原本车把式的活计，乔婉便与江玉瑶在车内相对而坐。红衫少女慵慵倚靠在白云堆也似的缎面绸垫上，隔著柔雾淡香的袅袅烟气颇感兴趣的托腮望著这名世所仅见的美人。
　　这时与夜晚的她相比，婉姊姊的容色又给人一番全然不同的感受；她戴好了纱笠，即使在别无旁人时也并不轻易摘下。那种玉质闲静、雾里观花之感一如那片月雾，顺著拂晓晨风倏忽隐尽，只余鲜活之极的清媚含情带露，如桃瓣袅香丝缕晕开，于周身久久不去。

　　江玉瑶望着她，心里不由得赞叹的想，婉姊姊这般气度容貌，自己怎的竟从未听闻？也不知道她若在众多江湖豪杰前头现面，又会引起多大的轰动来！想到这里，她几乎立时想要张口提醒，脑中却又转念道：虽然婉姊姊瞧着并不会武，但若是因此心生轻视，教她不要下场论剑，岂不是和那些臭男人无甚区别？

　　她正蹙眉想着，忽觉外头一阵颠簸，随之是隐大哥的声音隔著轿帘传来：“我们好似被人盯上了。”
　　听闻这话，再有纷乱思绪都会暂且被抛掷一边了。江玉瑶不管那许多的掀开薄夹帘一角，探首连声发问：“甚么？怎么会？”
　　隐大哥并未回答她的问题。这个她并不熟识的缁衣青年一手执辔，一眼也未曾分给她注意的道：“噤声。我们改道走。”

　　于是江玉瑶只能噤声不语。她颓然倚坐回轿厢内，在愈来愈远的人潮与轱辘转响中忽的出声：“婉姊姊……他们应当是冲着我来的。”
　　乔婉心生疑惑的望去，只听红衫少女静静续道：“最近形势不大太平。这样的追杀，我也有所预料。……还没有叫姊姊知道，我正是灵川太守之女。”
　　纵使乔婉对这方世界的势力尚且不太了解，也不禁微微吃惊。她方欲出声安抚，就见江玉瑶下定决心般的大声道：“既是我的疏忽，就该得我自行解决。婉姊姊、隐大哥，你们将我丢在此处便好。我既是太守之女，他们一时半会也不敢对我怎么样。有我在手上，想必那些人定不会继续为难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