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日》铁白

53、第 53 章

　　温玉停顿了一会，把脸转向窗外，赌气般说：“反正我今晚不想回去。”

　　说完，她就快速地吸气。

　　既然温玉从家里出来后，跟父母通过电话，那么事情也不闹得很大，蒋鸣的心落下来一半。

　　本想马上劝说温玉找家酒店休息，可下一刻就听到了温玉的抽噎声，温玉背对着他，蒋鸣可以看到她因“哭泣”而耸动的肩膀。

　　蒋鸣马上抛弃了原来的想法，温玉这么伤心，让她一个人在酒店待着，无人排解情绪，可能心情越来越糟糕。

　　蒋鸣思索着，这么让温玉开心起来？

　　温玉大幅度地吸了好一会的气，也不见蒋鸣有什么动静。

　　难道“哭”着一招对他没有用，但是明明之前她流眼泪的时候，蒋鸣那么温柔地哄自己啊？

　　正当温玉想换个招数的时候，蒋鸣眼睛一亮，脑海里有了一个想法。

　　反正自己和温玉今晚都可以不回家，那就两个人一起待着吧。

　　于是蒋鸣开口道：“温玉，你想不想跟我去一个地方？”

　　温玉想也不想地点了点头，她用手上的纸巾往脸上擦了擦，然后无声哭泣停止了。

　　杭城汽车总站，一对穿着黑色长款羽绒服的二十不到的年轻男女，走上一辆通往南城的大巴车。

　　男生剑眉星目，唇红齿白，长得异常出众，但女生却红肿着半张脸，脚上穿着与这个风尘仆仆的车站格格不入的纯白色绒毛居家鞋。

　　男孩子背着书包，手里拿着东西，而女孩子则把双手插进衣兜里，不用暴露在冷风中。

　　晚上，车站的灯光昏暗，一辆辆的汽车更是遮挡住了不少的光线。

　　那个男生上车途中，是不是回头看着女生，似乎是担心她看不见路。

　　蒋鸣在车厢中部的一个位置坐下，温玉紧跟随后。

　　就像平时做公交车一样，两个人并排坐着，蒋鸣靠窗，温玉靠过道。

　　南城是蒋鸣的老家，蒋鸣的爷爷年少是从南城到海城打拼，但是南城的老宅还是一直派人维缮，到了蒋鸣的爷爷退休回去养老前，更是重新装修了一番。

　　虽然蒋鸣出生的时候，老人家不在了，但每年蒋鸣都会回去住上几周。

　　南城是有名的江南水乡，离蒋鸣老宅不远处的一个镇子更是被划分为5A级景区，每年吸引全国各地的人来领略水乡的柔美，初中语文课本上更是有一片文章专门描画它的景色。

　　蒋鸣每一次回去，仰躺在四通八达的河道中，穿梭于干净古朴的巷道里，都觉得与外面的花花世界隔绝了。

　　灵魂在放空，只感到平静与安逸，什么烦恼都会抛之脑后。

　　所以蒋鸣今晚才想着带温玉去南城一趟，让她的心情得到治愈，开心起来。

　　但是温玉毫不犹豫的答应，让蒋鸣颇感意外。

　　去南城大约要一个半小时，车子一发动，司机师傅就把车厢上的灯关了。

　　温玉借着窗外投射将来的些许光亮，明目张胆地看着蒋鸣，整个车厢静悄悄，仿佛人人都在闭目养神。

　　这如此安静的环境下，蒋鸣也不好意思找温玉聊天，本来他想玩手机的，但转瞬一想温玉正伤心着呢？

　　自己玩手机玩得开心显得太冷血无情了，他只好随大流合眼养精蓄锐了。

　　一个半小时后，车子到南城，温玉用手肘碰碰已经睡过去了的蒋鸣，轻声说：“蒋鸣，南城到了。”

　　蒋鸣睁开迷茫的双眼，呆呆愣愣的，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身在何处，直到他看了车窗外的人流，打了个哈欠，才明白自己在那里。

　　“下车吧。”蒋鸣从位置上站起来，拿着温玉的书包。

　　温玉没有说什么，从车厢内下来车。

　　她等蒋鸣跟上来，微微昂着头，“我们接下来去那里？”

　　蒋鸣没有第一时间回应她，而是朝温玉的脸上看去。

　　红肿的似乎消退了一点，照现在的情况来看，几天后温玉就能恢复如初。

　　蒋鸣收回凝聚在温玉上的视线，抬脚外车站外走去，“我带你去我的老家。”

　　温玉闻言，拽了一下自己的下衣摆，她有些紧张地问：“那你老家里面有谁在？”

　　蒋鸣随口道：“没有人，家里的老人就只剩下一个外公，不过他不在这里，在海城教书。”

　　“哦。”温玉轻吐一口气。

　　她没有跟上蒋鸣的步调，与她并排走在一起，而是看着蒋鸣在昏黄路灯下的影子，不动声色地微微伸出手，于是地上的一长一短的两个影子牵着手。

　　两个人在南城车站外打了辆车，半个小时后，温玉站在青石板路上，犹如置身于一百多年前的江南小城中。

　　面前伫立这一种白墙黑瓦的大宅子，门前两座威武的石狮子，朱红色大门门檐下亮着两盏红色灯笼。

　　蒋鸣付了钱后，缓缓走进温玉的身旁，“怎么样？我家的老宅子不错吧？”

　　温玉回应地非常积极，她看着蒋鸣，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蒋鸣走上门前宽阔的几级石阶，从口袋里拿出一把钥匙，他把一条长长的形状很特别的钥匙插进门前的大铁锁上。

　　“啪叽”锁开了，蒋鸣推开朱红大门，门轴转动，发出嘶哑声。

　　温玉看着门在她门前缓缓打开，把蒋鸣的另一个世界展开给她看。

　　蒋鸣走了进去，他刚走几步，发现温玉没有跟上来，回了头，神色温柔，“进来呀。”

　　这句话拉回了温玉的神志，她大步朝着大门走去，不，更准确一点说是像古朴幽深宅子里眉眼温柔的蒋鸣走去。

　　蒋鸣打开一楼大厅的门，摁下灯的开关，整个院子亮了起来。

　　温玉好奇地站在大厅门前打量着整座宅子。

　　她不是没有见过这样老式的建筑，温玉家里就有一座四合院。

　　但与北方四合院的厚重大气不同，南方的巷子里的宅子，更加婉约朦胧。

　　蒋鸣把温玉的书包放在椅子上，然后走出去，来到温玉身边。

　　“春夏时节下雨的时候，这片地方才是真正的美。”

　　温玉侧头用期待的眼神看着蒋鸣。

　　蒋鸣挠了挠头，早知道他就不该多嘴。他想了想，“就像戴望舒先生写的《雨巷》那样。”

　　说完后，蒋鸣细想一想又觉得好像有点不对，人家诗人要表达的哀怨的感情，跟他要表达出的愉快情绪，一个天上一个地上。

　　所以他补充道：“我说的是下雨天时候的，在木窗边上，看着雨水顺着黑色的屋檐飘下，远处白墙黑瓦笼罩在白茫茫的雨雾下，撑着伞走在青石板路上，可以听见雨滴打到路面清脆的声音，那个时候的空气特别清新。这种感觉很妙不可言。”

　　温玉点点头，脸上一闪而过的遗憾被蒋鸣捕捉到了。

　　他下意识地开口：“没关系，你现在看不到那个景象，等以后有机会，我带你来这边看一次。”

　　温玉嘴角翘起一个不浅的弧度，她喜欢“以后”这个词，特别是从蒋鸣嘴里说出来，这就代表着两个人在未来也会有交集，而不是像两条相交的直线，短暂的交集后又各不相干。

　　蒋鸣见温玉笑得开心，自己也笑了起来，“你要不要歇一会？我打算带你去水镇景区去逛逛。”

　　温玉摇摇头，“我们现在就去吧。”

　　蒋鸣和温玉在景区入口处买了票，然后步入了古街。

　　大约是节假日，古街道路上人来人往，客流量不少，随处可闻欢声笑语，两边的店铺老板笑着招呼客人，大多数是买吃的和工艺品的。

　　店外的灯笼一盏盏地点亮了一方夜空，显出一种迷幻的美。

　　道路外是一条比较宽的河道，隔一段距离就有一座石拱桥坐落在河面上。

　　蒋鸣不知道是不是看腻了这样的景色，他步履匆匆地带着温玉走过拥挤的人群。来到了一条僻静的小巷里。

　　温玉抬头一看这是一见装修很简陋的糕点铺子，店里面散发着昏黄的灯光和糕点甜糯的味道。

　　蒋鸣抬头看向温玉，向她介绍：“这家铺子是我爷爷那辈子，就开始营业了的，我听我爸说味道几十年没有变过，很好吃。”

　　温玉一边听着一边饶有兴致地看着盖着白布的木屉。

　　蒋鸣问：“你要点什么，你看看。”

　　温玉在咖啡馆的时候，把自己点的东西都吃完了但她真的很有兴趣尝尝。

　　她问蒋鸣：“这家最有名的是什么？我就要那种一份好了。”

　　蒋鸣颔首点头，冲着看见客人来了，还在不慌不忙揉着面团的老板道：“老板，要一份海棠糕。”

　　“好咧。”老板这时候才拍拍手上的面粉，用围着的白色围裙擦了擦，掀开白布，拿起一个纸袋子，往里面挑了五个小糕点。

　　这个时候还没有所谓的“网红美食”的说法，所以即使这家店铺即使传承了上百年，只有熟知这里的本地人光顾。

　　蒋鸣和温玉不用拍着长长的队伍，一会儿老板就把他们要的海棠糕打包好了。

　　蒋鸣付了钱，接过递给温玉，“拿着。”

　　温玉：“你不吃吗？”

　　蒋鸣摇了摇头表示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