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配送物增加了！》雲居鹊

3、03 意料之中与意料之外

　　风雨欲来，剑拔弩张，风谲云诡，大厦将倾，天下汹汹，蒿目时艰。
　　横滨的黑夜如笼中困兽一般咆哮欲出。

　　“安心安全快速实惠，我是配送员月鸟。”
　　被外卖神明灌输了“要好好推销自己啊”的想法后，无用的知识增加了！
　　月鸟单膝跪地双手将名片奉上，神色严肃庄重。

　　“…”
　　委托者耷拉着黝黑不见底的眼睛，沉默着以极大的威压盯着名片。

　　“那么，需要我配送的就是这袋食品对吧。”

　　“…”
　　委托者点点头，摇摇尾巴。

　　“了解！今天中午前一定送到…哇！”月鸟在路人关怀的目光下站起行了个绅士礼，然后被突然窜过来的金毛犬扑倒在地。
　　“好乖好乖。”月鸟揉着大狗质地松软的毛发，顺手将名片夹进项圈中，“去找你心仪的小姐玩耍吧。”
　　“汪！”
　　金毛干脆地叫了一声，一溜烟儿撒欢跑走，熟练地拐入一家民宅。

　　绕过一条街就是目的地。月鸟在门口放下购物袋，从中拿出一瓶波子汽水，再放进一张名片，按响门铃，在嗒嗒赶来的脚步声中悄然离开。

　　哪怕是周末，如今横滨的街上也行人稀少，空气中总是若有若无混杂着腥甜的硝烟味。
　　月鸟沿着海岸线步伐轻快，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

　　“…顺着云潮流向～不为人知的海洋～在时间的尽头…”
　　“有谁在等我呢。”

　　月鸟随心所欲乱晃，遇到岔路就丢硬币，或者跟着飞鸟，跟着野猫，等停下脚步四处打量，他才反应过来。
　　不知不觉都走到这么偏的地方了啊。

　　破败的房屋满目疮痍，暗处涌动着不怀好意的目光。
　　这里是贫民窟。

　　“不准动！”
　　月鸟轻轻挑眉，饶有兴致地缓慢转身面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正对上冰冷的枪口。

　　那是一个单腿受伤的男人，一手举着枪，一手扶着他身受重伤意识模糊的同伙，姑且这么认为吧。在看清月鸟的面容后，他狠狠地嘬了一声。
　　“切，居然还是个弱鸡小鬼头吗。”男人看着与强壮一点搭不上边的少年，对比了一下自己与同伴的身型，最终不耐而嫌弃地一挥手中的武器，“滚吧。”
　　他暗自咒骂自己的坏运气，示威性地扣下食指，月鸟脚边赫然出现一个弹孔。

　　“好啦好啦，你别随便开枪啊，我可信不过你的射击水平。”月鸟随口嘟囔道，背着手轻飘飘地走近，仿佛在后花园散步一样悠然散漫，“要是你还想随便找个人威胁，还不如让我帮帮你呢。”

　　“！你、你在说什么啊…停下！…”
　　背着光的少年走来，男人一时怔愣，直到冷汗流下的黏糊触感把自己的意识拉回现实。

　　“夺人性命可是很沉重的事情…不过对你来说也已经迟了啊，这可悲、可怜、可叹的世道。”口中说着这样的话，面上却是相当平静。
　　月鸟毫不意外地看着男人对准自己的心脏按下扳机，毫不意外地听到轻微的声响，毫不意外地看到武器完全没有动静。弹道似乎是被无形的力量堵住了。
　　无视他难以置信的目光，月鸟又迈近几步，带着迫人的压力向男人袭去：“我猜，你手里应该没几发子弹了吧，与其等待未知的‘好心人’，让我帮帮你吧。请不用担心，我搬得动，倒不如说，这和我正好专业对口呢。”

　　手上逐渐加重的阻力扼住了男人的喉咙。月鸟轻轻倚在颤抖的枪口上，然而双方的立场仿佛倒置，更可能的加害者战战兢兢浑身颤栗，被害者嘴角抿着咄咄逼人的微笑，挂着微妙的嘲讽。
　　他眯起眼压低声音。

　　“你…带现金了吗？”

　　“有人在吗！”
　　黑暗中，正欲喝下自调药水的少年耳朵动了动，他停下动作，朝着声音来源处探头。

　　“来了来了。”
　　森鸥外停下笔向诊所走去，眼前的场景让他微微一顿。
　　“哦呀，这可真是…”

　　两个受伤昏迷的男人被摆成奇怪可笑的造型扔在地上，虽然行为轨迹中透着不耐，但仍被小心地避开了受伤部位。他们周围散落着一些崭新的纸币，看上去和医疗费用相当。森鸥外蹲下身，理应别着武器的地方空空如也，似乎是被什么人拿走了。

　　森鸥外认出这是港口黑手党的人。果然附近又有冲突了，对手若不意外是他们的自己人，也就是说，派系相争啊。
　　这是个好机会，他想。

　　送他们来的人已经离开了。
　　森鸥外环顾四周，从他听到声音出来不过一会时间，现在却一点痕迹没有留下。
　　“有意思。”
　　他眼中带着揣测，盯着唯一被留下的线索不怀好意。

　　危昏迷的男人危

　　“太宰君，来帮帮…啊，已经出来了。”
　　森鸥外转头呼唤，惊讶地发现向来不积极的学生竟然已经站在门口好一会了。

　　“又走了啊…”太宰治轻声叹道，手中握着的杯子里盛满不明液体，在太阳的照耀下反射波光。
　　“对了，森先生，他们身上有留下名片吗？”
　　“名片？”
　　“嗯，朴素的，很简陋的。”
　　“…是这样的吗？”

　　他抬手，接住抛起落下的“费用”。打开弹匣，果不其然发现只剩下两发子弹。
　　“还是太温柔了啊。”月鸟毫不羞赧地自夸，忽略了自己强行买卖的行为实施，“不过这样我就没钱吃午饭了，请再来一单生意吧！”
　　他握着枪做祈祷的姿势。

　　“嗡嗡—”
　　被设置成静音的手机振动起来，月鸟飞快地接起。
　　思考一瞬还是追加上了广告语。
　　“安心安全快速实惠，我是配送员月鸟。请问有何需要？”

　　“…”
　　“…果然没接通呢。”
　　太宰治随手把森鸥外的手机丢到一旁，跳下椅子走向门外。

　　“太宰君，现在外面正是最动荡的时候。”森鸥外头也不回地嘱咐。
　　“哦哦，那可正合我意。”
　　“要是太宰君真的死了我可是会很困扰的。
　　“只是去抓猫而已。”尾音懒懒散散地挑起，太宰治这样说到。
　　森鸥外淡漠回头，余光正好对上离开之人敷衍的挥手。
　　“…孩子还真是难养呢。”他假惺惺地叹气，动作熟练地包扎好伤口，笑着看向悠悠转醒的伤患。
　　“接下来，让我们来商讨一下医疗费的相关事宜吧。”

　　“…稀有的空间异能者啊，”被围在中心位，看上去地位最高的男人目露贪婪，“把你献给首领我的地位就能更上一层了吧。”
　　男人幻想着自己接任成为新一任首领的场景，甚至没注意到对面少年过于冷静的表情，他大手一挥，吼到：“都上！给我活捉了！”

　　十分钟前，横滨，废弃集装箱。
　　小混混强装镇定看地着眼前突然出现的少年，手心的汗水浸湿了名片，钢笔墨水轻而易举地模糊开。
　　他脚边放着一个形状规整的布制包裹，粗略一看，月鸟暗自咋舌。
　　这该死的铜臭。

　　“将这袋东西配送到…”他拿出手机，搜索出一个地址，摆到小混混面前，“…这里，对吧，客人。”
　　“你、你就是那个…”小混混答非所问，全身带着声音颤抖，“传说中的那个、配送员？”

　　“那个、收取灵魂为代价，什么都可以配送的，都市传说吗！？”
　　他看起来要哭出来了。

　　哈？
　　这是什么诡异的谣言啊。
　　而且好像在哪听过，类似的描述。
　　在横滨开启业务不过数月的配送员疑惑。

　　有什么人，在什么目的下，散播这些似是而非消息。
　　然而从结果来看，月鸟的确打响了名声，以一种莫名其妙的方式。
　　最近终于忙起来的配送员微笑。

　　于是月鸟再次询问，这次小混混头点得几乎飞出去，给出答复后便慌不择路地跑走了。
　　“…那个，费用…”

　　钉铃哐啷，月鸟移开了目光。
　　不给和少收，责任方可是完全相反的啊。月鸟把布包从地上提起来，路过被掉落的钢筋铁板砸伤的小混混，好心拨通了急救电话。
　　虽说不至于缺胳膊少腿，但住院的费用应该抵得上配送费了吧。

　　确定了坐标，月鸟带着包裹一个空间跳跃就出现在了目的地。
　　在落地的一瞬间，破空声袭来，月鸟头也不回翻身躲开，顺手抄起地上破旧的钢管。

　　乌泱泱的人群从四周出现。统一的黑色西服，武装齐全，为首的男子胸有成竹地用手杖敲击地面。

　　这里是码头附近的废弃工厂，时常有见不得人的背地交易在里面发生。这块明面上属于港口黑手党的管辖区域，除非万不得已，附近的渔船是绝对不会在此停留，连一般的警察也不会轻易靠近，就是这样的灰色地带。
　　围绕工厂的是不高不矮的树林，正适合做威慑用的埋伏地，比如此时。

　　“果然是空间移动的异能者啊。”距离干部之位仅有一步之遥的男人笑道。

　　果然？
　　确实有人在散布自己的消息。月鸟确定。
　　好家伙，小丑竟是我自己。

　　“还真是少见的异能力嘞，要不是为了上位，我真想把你占为己用啊。”男人做作地遗憾摊手。

　　这里的人还真是喜欢自说自话啊。不过说回来他是认真的吗，要是确认自己能空间移动，这么一窝蜂扑上来有什么实际作用吗？
　　还是说…

　　月鸟适时地露出四分疑惑，三分不可置信，两分慌张，一分迟疑。

　　“莫非你已经发现自己无法使用异能力了？”男人带着看猎物落网的傲慢的居高临下，“这正是我的异能力「既定结界」，可以把人困在划定的区域内，正好压制你啊，你无处可逃。”
　　他狂妄地大笑。
　　“束手就擒吧！”

　　一声令下，黑西装们随之而动。
　　虽说月鸟可以直接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的离开，不过对于暗地里散播消息的人，他有些在意。
　　过去的两个月他都没听说过自己成为了伪都市传说，这次的袭击突如其来，且恰到好处的带来些许麻烦，很难不相信是幕后之人策划好的。
　　于是月鸟耐心地将在场之人一一打倒，连同得意的表情僵在脸上的准干部先生。

　　月鸟打开还放在原地，完好无损的袋子，义正言辞道：“多余的劳动费我就收下了，多谢款待。”
　　这是大声的自言自语。

　　刚把一沓厚厚的放进口袋，熟悉的振动声响起。
　　“安心安全快速实惠，我是配送员月鸟！”
　　虽然没等到人，不过还是工作更重要啦。月鸟想着，一边爽快地回应：“没问题，马上就到。”

　　银发的少年被突然的冲击力一个踉跄，有谁冲出来握住了自己的手。
　　眼前的场景迅速变换，漫进鼻子的海风变成了夹杂着花香的呼吸。

　　“…诶？”月鸟回头看着莫名眼熟的少年，从喉咙里挤出一声疑问的语气以示友好。

　　“…诶？！”太宰治呆呆地看着月鸟和他背后的花丛，不自禁发出更响亮的质疑。

　　接着是沉默，两人相对无言。
　　清风中，只有门口的鹦鹉在聒噪的叫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