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联盟] 前路未卜（塞拉斯/拉克丝）》有光熠然

6、第 6 章

　　***

　　“皇子还是想和我结婚，”一见面，拉克丝便对塞拉斯说道。

　　她不明白，他脸上那种遭到背叛的表情是从何而来，这消息好像给他带来了不小的冲击。他应该明白的吧，自己是一名适龄的未婚贵族，而嘉文又是个好人，无论从哪方面来说。

　　“那就去嫁给你的昏君吧。”塞拉斯不屑地说，他的表情几乎快要失控了，嘴唇紧抿，眉毛深深皱起。通常情况下，他都很镇定，比拉克丝更能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

　　“他才不是昏君，他希望德玛西亚能够改变。他知道这一切，塞拉斯，”她看着他的脸，想要安慰他，哪怕只有一点，“还有我的身份。”

　　“哼，是吗，”他淡淡地说。

　　“你不觉得这很奇妙吗？”她克制着，试着不让自己的失落感染到他，“一个不懂魔法的人，居然会爱上一个法师。”

　　塞拉斯的双臂环在胸前，铁链随着他的动作叮当作响。他似乎有点想笑，但言语间的愠怒并未减少，“你不会觉得他爱你吧？没想到你这么不懂人心。”

　　“只是——说说而已，”她咕哝着，“身为贵族，爱的意义……是不同的。”

　　“战略，我明白你的意思。政治，”他装模做样地说道。

　　“就算是因为政治，你不觉得还是很浪漫吗？德玛西亚的皇子与法师结婚，这意味着太多了。也许会从根本上改变这个国度。”

　　“不，”塞拉斯毫无感情地说。她讨厌这样说话的他，像把她当作一个小孩儿似的，“统治者不该用个人感情来保证人民的安全，法师也不该靠联姻来获得安宁。”

　　“我明白这点，他也是。但只有这样才能改变舆论的看法。”

　　“谁说不是呢，”塞拉斯一副全然不信的样子。

　　他松开双臂，伸手捧住她的脸颊，拉克丝下意识地靠了过去。他的掌心很温暖；尽管刚刚争论过，依然令她平静。二人之间魔力的流动是如此地抚慰人心，轻易就能让她放松下来、心跳加快。

　　就像要亲口打破这种平静似的，他对她说：“你可真无私。”

　　拉克丝瑟缩了，后退几步挣脱他的禁锢。她的双手在身侧紧握，“你什么都不懂。你知道身为法师的感受，但你永远不懂我的感受。”

　　“至少你告诉我的部分，我都理解，”他回击道，同样后退了几步。铁链在地上拖行，发出刺耳的噪音。

　　她没有说话，身体绷得紧紧的，每次她想要抑制魔力爆发时都是这样，身上的每一个地方都在疼痛。因为屏住呼吸太久了。她用手抹了抹脸颊，就像有什么脏东西留在脸上似的。

　　塞拉斯打破了沉默，“你觉得会魔法的人和不会魔法的人在一起很浪漫，为什么？让别人认同你的身份，就这么重要吗？”

　　“我——”

　　“你觉得自己不值得？还是说，爱上你会显得格外伟大、或者仁慈？”

　　他的本意是好的，拉克丝听得出来，但这好意埋得太深了。她眯起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塞拉斯，他转过头，蓝眼睛锐利地直视着墙壁。

　　“魔法不该与这些东西相提并论，”他说，语气晦暗不明，“我们不需要他们的肯定、或是怜悯，也不该为了施舍的一丁点儿善意而改变自己。法师们值得被爱，我们的爱也十分珍贵。”

　　他的观点非常激进，她没法无视那些与自己背道而驰的观念，渐渐地，感觉无法呼吸。

　　塞拉斯总是这样，用狭隘的眼光看待这个世界。拉克丝早就习惯了。然而，令她的心坠入冰窟的唯一原因，是他如此决绝地避开了自己的视线。

　　“你以为舆论会这么轻易地转变吗？难道要带着你四处游行、强迫你成为一具展品，向大家展示你善良的一面？他不是应该保护你免受舆论的困扰吗？”

　　拉克丝重重地吞咽了一下。她犹豫了很久，不愿说出实话，但她再也忍不住了，“我知道你不赞成这种慢慢转变的方式，”她的声音颤抖着，不得不再吞咽一次才能冷静下来，“但是，只有这样，我才不会陷入危险。”

　　“和我在一起，你永远都不必陷入危险，”塞拉斯说。

　　拉克丝不明白。明明是在谈论婚约，话题是怎么转到这儿来的。他总是说着不清不楚的话，留她一个人困惑。

　　幸好他的手没再碰到自己的脸。它快要烧着了。

　　“问题是——也不能让你陷入危险，”拉克丝支吾着，“这才是我们的目的。”

　　他的姿势并没有改变，但终于回过头来望着她了，看起来像认定了某些事一样。他犹豫着、纠结着，好像要说些什么。然而，他只是开口道：“一开始，我就说过，我不想留在毫无改变的国度。被条条框框限制的生活，也不是我想要的。”

　　“但如果能改变法律，”拉克丝急切道，“如果我能劝说他修改……”

　　塞拉斯的眉头深深地拧了起来。她不敢肯定，但如果早点谈论这个话题，没准他就不会表示反对了。她的视线扫过他的身体，看起来，他还是格外烦躁，在爆发的边缘试探。

　　他的嘴唇绷紧，然后张开，最后还是闭上了。冰蓝色的眼睛打量了她好一会儿，沉默着，这样的死寂快要让她按捺不住了。她的指尖痒痒的，渴望着触碰，就好像那是她奉献自己的方式，交换魔力，用肢体上的接触了解他的想法。

　　“如果那就是你想要的，”最终，他说道。拉克丝隐约察觉到这句话并非真心，但她知道，无论如何施压，他也不可能说出真实的感受。他再度开口：“我原本以为……”

　　但他很快改变了主意。摇了摇头。

　　“做你想做的吧，”他冷冰冰地说道。

　　拉克丝觉得，是时候该达成共识了。

　　“不可以，”她反驳道，“我要为了这个目标努力，不能再低着头逃避了——我会实现你的期望。至于我是怎么想的，都无所谓了。”

　　塞拉斯挫败地啐了一口，“重要的是为你自己做决定，逃出那个镀金的牢笼。”

　　“要么选一场变革，要么选我——选我的自由。你不能两者都要。”

　　他捕捉到了她的迟疑，皱起眉头。她的脸因为这样直白、坦诚的话语而变得通红。

　　她飞快地说道：“重要的是，让一切都符合你的期望。所有人的期望。而不是我的。不能因为我选择了最好的解决办法而责怪我。”

　　塞拉斯有些迷茫。从相遇的那天起，这是他第一次展露同情，宽阔的肩膀垂了下去。

　　“微光，”他试着开口，嗓音温柔，却又无比警觉，仿佛担心将她吓跑。

　　他之前可从未在意过这一点啊。

　　拉克丝深深地、深深地吸了口气。

　　“这是我能为你做的全部，”她对他说，“不会再有人牺牲了，我要改变这一切。”

　　有那么一瞬，她以为他会屈服、说出真正的想法。但最终，他还是退缩了，留给她的只有一张冷硬的面容。

　　***

　　这一次，嘉文的其中一名护卫留在了房间里。

　　拉克丝甚至觉得自己会不小心咬掉舌头，她实在太紧张了。不知道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

　　嘉文的表情告诉她，他有不少秘密。但她不知道具体的内容。

　　她曾经相信过盖伦不会出卖她，但他告诉了嘉文；她也相信过嘉文会保守秘密，然而此刻，他们两个正面对着护卫，他的脸上是深不可测的表情。

　　其他守卫被遣散了，他肯定明白，这个房间里充满了不可告人的秘密。而且，鉴于最近发生的悲剧，要猜出是哪种秘密，简直毫不费力。

　　拉克丝与他对视良久，他眼里的了然令她心跳加速。有那么一刻，她开始怀疑这些贴身护卫充当了参谋者的角色。她不由得思考起其他的可能性。艾欧尼亚有很多魔法，对吧？她想着。就连诺克萨斯都允许魔法的存在，对吧？

　　也就是说，凶手可能来自于任何一个地方，不是吗？

　　嘉文清了清嗓子，她的注意力回到了他身上。

　　“我还是坚持最初的提议，”他说。

　　“早就料到了，”拉克丝小声地说。

　　“我不可能无休止地等着你的回复。”

　　才过了几天而已。拉克丝很想反驳，但还是吞了回去。对于这些领导者来说，时间流逝的速度可不一般。法令要花上数年的时间来制定，但面向大众的消息必须立刻做出决策。

　　“我也是，”她说。

　　他微微退缩了一下，但很快恢复了冷静，仿佛压根没听到她的话。“某些官员向我施压——”

　　“——你可以直说是缇亚娜姑姑，”拉克丝打断了他。守卫眯起眼睛，看着她，“我很清楚你最听谁的话。”

　　“你的家族成员……一直在询问这件事，”嘉文承认了，这么久以来，他露出了第一个笑容，讽刺、冷酷，“所有人都在质问我，就好像我才是那个见不到身影、也不在家里过夜的人，就好像一直以来逃避的都是我，而不是别人。”

　　“我没有逃避，只是需要时间思考。我有权利决定自己要嫁给谁。”

　　“你的家族对此非常关心，这个问题我们已经有答案了。”

　　她冷静的面具破碎了；声音猛地提高；“我根本就没有选择的机会！”

　　“除了保证自己的安全以外，你还有别的选择吗？”

　　问题太过尖锐，这一次，轮到拉克丝退缩了。“有太多东西比我自己的安全还重要。我没那么自私。”

　　“这个国家的未来，对你来说一文不值吗？”

　　拉克丝拒绝回答；这更像指责，而不是疑问。她久久地望着他，他越皱越紧的眉头令她产生了一丝复仇的快感。他接受了那么多的礼仪教学，老师们说，只要他提问，其他人都会回答。然而当自己无视了他的问题时，他看起来是如此的不知所措。

　　不过，当寂静浸透了房间之后，拉克丝重新开始了这场对话，“你知道吗，”她说，“我的母亲曾经付钱给一个男人，让他治好我的与众不同。他们叫他‘医生’。”

　　嘉文摇头，缓慢而警惕，像是生怕自己给他布下什么文字陷阱。拉克丝瞥了一眼那名守卫，但似乎，那人对于魔法的态度并不惊诧。这让拉克丝放松了些。

　　“她这么做了，”她继续说道，“因为我们是贵族，我们的名声与金钱就是权力。”

　　“这是违反法律的——”

　　“——金钱蔑视法律。”

　　当自己的话又一次被打断后，他似乎回过神来。失去了谈话主导权的他并不想做出什么回应。

　　“如果你是底层人民，魔法对你来说就是一场漫长的无期徒刑。但对于贵族，魔法是一种恩赐。你不能否认，在德玛西亚有许多法师，也别表现得像他们有多大威胁似的，因为负责裁决的是你们，而不是他们。”

　　嘉文看起来十分困惑，这样显而易见的事实与他所学到的全然不同。他开口了，“究竟是……”但拉克丝已然站起身，守卫警告般地拦在她跟前。

　　“我要走了，”她说，“我们要离开这里，但我想让你明白，德玛西亚对于我们、对于所有人都是一样的。法师也是德玛西亚的一员，我们也有权享受她的保护与庇佑。这并不意味着德玛西亚不再是我们的家——她仍然是，并且，永远都是。”

　　“你们要去哪？”嘉文问道，话语里有一瞬间的担心，然而，拉克丝甚至不能确定，这份担心究竟是不是给自己的。

　　“我没必要告诉你。”

　　守卫上前一步，但嘉文抬手命令他退下。

　　“我该怎么告诉你哥哥？”嘉文问，拉克丝愣住了，没想到他居然只在意这个。也许，下一个问题就是“该怎么告诉缇亚娜姑姑”了吧。

　　她思索片刻，望向他的身后，并不想与他对视。

　　“就说你甩了我，”拉克丝小声地说，“以后我们形同陌路，你打算让我的余生在监狱里腐烂，我还没自私到要连累你。”

　　在他挫败之时，他们又展开了一波争论。愤怒——再到无力感——最后是争吵。

　　这种争论没有持续太久。消化她的话语并没带给他任何愉悦，她的报复行径也没带来任何的满足感。

　　“别再回来了，”他对她说。拉克丝敢打赌，他肯定觉得自己做了个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