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秩序尽头【无限流】》名知

63、最后一程

　　楚林霏抓着自己的头发，浓浓的后悔快把他淹没了。

　　他为什么没有早看出来？为什么没能早点理解？

　　但凡他再早一点发现，或许都不会变成这样。

　　胖子没去过游乐园那个场景，也不知道楚林霏想到了什么，但能看出来这人这一刻有多么绝望，便跟着蹲下身去。

　　“老汤。”楚林霏闷声道：“我犯了好大一个错。”

　　“唔……是人都会犯错嘛，及时弥补就行吧。”胖子斟酌着用词，“那叫什么亡羊补牢……”

　　“为时已晚。”楚林霏打断他道：“我去不了秩序世界了。”

　　胖子哑口无言。

　　夜风已经开始刺骨了。

　　“没有别的办法能去秩序世界吗？”胖子打了个寒战，这才想起来，“之前不知道这个笑脸的时候，咱俩不是也能去吗？”

　　“还是说，那个方法也用不得了？”

　　胖子好像就是有这种神奇的能力，总能一语惊醒梦中人。

　　他眼睛慢慢亮了起来。

　　他记得，就在不久之前，他还期待睡觉来着。

　　他进入秩序世界的媒介一直以来都是梦，而不是笑脸，没理由梦这个媒介现在不能用了。

　　还有回去的希望，他就不那么颓废了。

　　“那回宿舍吧。”他打起精神来，嗓子有些沙哑道。

　　“好。”胖子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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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黎佳将她们与陈水城之间的恩怨传给了龙文峰，脸色铁青。

　　不过，即便是没有这份记忆，龙文峰也能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

　　街道上凭空出现了越来越多这样脸色青灰肢体僵硬的死者，他也能从中看见几个眼熟的身影。

　　都是他们曾经渡走的灵魂。

　　“果然他们并没有走，”龙文峰叹了口气，“自从‘那次’之后，就很少有能被正常渡走的灵魂了。”

　　“……”黎佳没再说话，把段安琪往自己身后推了推。

　　“那……现在就来渡走他们吧。”她轻声道：“是时候履行我们的职责了。”

　　她话刚出口，街道上的死者们就纷纷动了起来。

　　大部分都看似漫无目的地离开了，但也有一部分朝他们而来，与此同时，在他们的视线尽头还能看见一些远处赶来的灵魂。

　　黎佳看了一会就都明白了——这些灵魂，她不说全记得，但确实有相当一部分是有印象的，都是她的场景渡走的灵魂。

　　这样看来，之前那些离开的人，应该也是去找渡走他们的人了。

　　可是，他们来找我们做什么呢？黎佳想着，随即又想起了这些灵魂的死状。

　　原来是这样啊，她了然：原来你们是来找我们复仇的吗？

　　“虽然我不是故意的……”她低声道：“但没能让你们走得安然，这确实是我的错……请给我个弥补的机会吧。”

　　说着，她十指指尖来回飞舞，指尖闪着光，很快就编织出了一张洁白的光网。

　　光网骤然扩大，将整辆车罩了进去，见准备妥当，她就坐回了驾驶位。

　　这一幕十分绚丽，龙文峰笑起来，“不愧是佳姐啊。”

　　“别笑我了。”黎佳发动车子，道：“这招我好久没用过了，不知道能撑多久……来找你的灵魂好像没有多少？”

　　龙文峰的场景比较特殊，是“那次”事件后被影响最小的场景，只要不是玄子音亲临，他就能正常渡走灵魂，故而来找他的灵魂真的不怎么多。

　　在场工作量最大的就是黎佳，来找她的灵魂也是最多的。

　　“是不多，我那里被影响得不严重。”龙文峰道：“光网能量接口给我一个。”

　　黎佳碰了碰耳钉，龙文峰的耳钉便也亮起来，车窗外的光网更加明亮了。

　　车速不快，光网伸出温柔的触角挨个去触碰街道上徘徊的灵魂。温暖的白光缓缓缠绕着或无知无觉、或满目茫然、或面带悲伤的灵魂，随着白光没入他们的身体，茫然和悲伤便都散去了。

　　被白光浸透的灵魂变得面色红润，面带微笑，也许会说声谢谢，随后便化作光点消散。

　　大巴所过之处，一片星风绚烂。

　　但以这样的方式离去的灵魂只占了三分之一左右，更多的灵魂还是执着地追在大巴后。

　　无一例外地面带仇恨。

　　包括仍挂在车窗外的陈水城。

　　这人明明已经被罩在光网内了，缠上他的白光也是最多的，他青灰的脸色却一点没变，面上僵硬的笑容也变得越来越自然，还带着股奸计得逞的得意。

　　让人非常想揍他。

　　随后，他抬起手，敲了敲车窗。

　　段安琪浑身颤了颤。

　　她之前好不容易看惯了不害怕了，结果害怕劲刚过，这人就跟掐着点似的，又闹了新的幺蛾子。

　　……她也是不明白了，这人为什么一定要缠着她呢？

　　“……麻烦死了！”黎佳啧了一声，面上浮现出些不耐烦来。

　　光网在她脑海里形成了完整的精神内景，陈水城的一举一动她都尽数看见了。

　　这人，当初刚到秩序世界就很难办，给她造成了不小的麻烦，还是叫了玄子音来才解决掉的。没想到好不容易渡走了，居然还这么阴魂不散，并在这个紧要关头又给她带来了麻烦。

　　她真有心掐死这个人渣算了。

　　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她的想法，陈水城飘到驾驶座的窗户旁边，笑容更加得意了。

　　黎佳没理他，但有更多白光缠过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陈水城牵头，一直在车后跟着的亡魂也突然开始躁动，整辆车各个方位都开始传出指甲抓挠铁皮的刺耳声音。

　　林涛被这声音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好刺耳！”

　　龙文峰表示受不了黎佳的开车风格，又有点想吐了，便没说出话来，尽量警惕地盯着窗外。

　　还有很多亡魂扒上了车窗和车门，用头和手咣咣砸着玻璃。

　　被砸得最狠的就是陈水城所在的那个窗户，可怜的玻璃已经开始裂纹了。

　　段安琪不知道从哪摸了根铁棍，手略有些颤抖，死死盯着窗外那个砸玻璃的混蛋。

　　我能杀你一回，就能再杀你一回。她想着，手指的颤抖也停下了，看着窗外那个带着淫邪笑容的混蛋，心里慢慢燃起了怒火。

　　她生前就受人欺辱，被迫吞了安眠药自杀，没理由死后还要受这种人渣的气！

　　毕竟现在她可不是无依无靠的了。

　　这么想着，她无意识地瞄了下驾驶座的位置。

　　“抓稳，加速了！”黎佳察觉到这个目光，心头血性渐起，吼道：“咱们甩开他们！”

　　“好！”几人齐声答道。

　　大巴便拖着一道彗星般的光尾疾驰而去，将一众复仇的灵魂甩在了身后。

　　一部分亡魂很快就失去了目标，在即将远离这里继续徘徊时，被陈水城拦住了。

　　陈水城一边聚拢心怀仇恨的亡魂，一边跟着白色光网留下的触手追踪，身后渐渐聚起了大批亡魂。

　　亡魂聚拢，怨气便更集中，终于量变造成质变，整支亡灵大军都笼罩着一层黑气。黑色的浪潮跟随着白色的光，缓缓朝着城市中央涌去。

　　那张青灰色的脸上，笑容更得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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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城市中央，有着这个城市最高的建筑，是一座高塔。

　　塔顶有一片天台，可供人站立观景，面积不算很大。

　　天台视野极好，要是能站在这里与人把酒临风，畅谈古今，再共赏美景，想必必成佳忆。

　　天台边缘，少年默默伫立，身形微微透明，风扬起他的发梢和衣角，那双澄澈的眼睛闪着混乱的光，望着世人望不见的角落。

　　那是神明的视角。

　　以他的视角，秩序世界是一个小小的水晶球，水晶球外是危险而深邃的虚空，球旁是另一个比它自己绚烂了不是一星半点的湛蓝色水晶球。

　　水晶球的外壳十分脆弱，似乎稍一不注意就会被无尽虚空撕碎，还有可能被隔壁的大水晶球碰碎。

　　于是他小心翼翼地用浓厚的白雾包裹住了这个小小的水晶球，隔开了危险的虚空，和他所好奇的另一个世界。

　　这样他就能保护好这里了。

　　从他第一次睁开双眼，守护这里和现实的秩序就是他的责任，避无可避。

　　可是雾遮住了他的视线，好奇和渴望渐渐掩盖过了他对这里的保护欲，雾就慢慢淡了，散了。

　　如今，他的使命终于走到尽头。

　　只是，即使雾散了，这个世界已走到穷途末路，他的使命也已走到尽头，他依然是想保护这里的。

　　那大概是种本能。

　　在其他人眼里，渡灵是变成流沙消失了，但在他眼里，渡灵们只是作为他的精神化物回归了他自身，然后又被他用以修补水晶球岌岌可危的外壳。

　　因为精神化物纷纷回归，他对这个世界的感知便也弱了下来，他完全不知道他脚下的城市现在究竟怎么样了。

　　只能猜到那些没能被渡走的亡魂们应该是回来了，引导者们应该正在手忙脚乱地对付他们。

　　能不能对付得了，这事不好说，也许再过不久，引导者就会被怨恨的亡魂们消灭干净；也或许，引导者们会顺利地收拾掉亡魂们。

　　但以现在的状态，他也说不清究竟是他会先撑不住，还是引导者们会先撑不住。

　　也许都等不到亡魂们完成复仇，这个世界就会彻底崩溃了。

　　到那时，万千亡魂与他们的引导者会与这个摇摇欲坠的世界一起，一同散于无尽虚空。

　　什么痕迹都不会留下。

　　他也是。

　　好在这个世界对他还是有优待的，给了他送走楚林霏的机会。

　　那个人不会见到他崩溃的样子了……真好。

　　只是，恐怕自己也不再会有机会见到他了。

　　也不再会有机会……去亲眼看看那个自己所期望的世界了。

　　如果这是对自己背叛使命的惩罚的话，那未免也太重了，还要拉上整个世界陪葬。

　　这么想着，他缓缓闭上了双眼。

　　眼角有什么晶莹的东西划过。

　　至少，最后再让我守护这里一次吧。

　　少年的身影化作无数流光，光雨般洒向了整个城市。

　　水晶球岌岌可危的外壳突然被红白交接的光流包裹，稳定下来，摇摇晃晃地在虚空中浮动起来，慢慢靠近了那个丰富美丽的大水晶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