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述而（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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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时分，白色的云朵被烘得一片赤橙，宛如流心的豆沙。
好容易处理完蒋涵，张言觅走到董事长办公室门前，一推开门，除了陆明朝和何文，她还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
“爸爸？”
张言觅有些讶异，很快心下便也了了然，毕竟是新官上任，爸爸这样的老将前来视察一番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言觅来了，”张晨舟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他对于自己的孩子总是严厉些，“蒋涵的事都处理好了？”
张言觅点了点头：“已经处理好了。对了，爸爸，晚上那个酒会我和你一起去吧。”
张晨舟道：“当然，今天是为一个大顾客接风洗尘，不仅是你，觅清和清河也要一起参加。”
张言觅微微颔首，对陆明朝说：“那咱们走吧。”
“看我做什么？”陆明朝无奈地摆了摆手，“我现在可是大孝子一个，下了班，心里就只剩家，只剩爹妈。”
“去你的，”张言觅笑骂道，“谁说让你参加酒会了，只是还有些工作得和你说。”
“唉，"陆明朝深深叹了口气，“董事长不好当啊。”
何文微笑道：“请少爷不要为自己不想当董事长的前面找借口，不然董事长听到，病又该加重了。”
陆明朝想到家里那个生龙活虎，一拳更比一拳硬的“病号”，翻了个白眼，拖着声音：“是，我知道了。”
“你们聊吧，”张晨舟接过何文递来的公文包，“我在外面还有些事得处理。”
“爸爸再见。”张言觅微笑道。
张晨舟微微颔首。
“舅舅再见。”陆明朝故作乖巧。
张晨舟笑了笑，再次老生常谈：“少招惹你爸。”
待张晨舟走后，陆明朝又和张言觅做了对接工作，两人并肩走在去车库的路上。
“你，之前被爸爸骂了？”难得，张言觅率先挑了话题。
“没有，”陆明朝迅速否认，转而疑惑地看向她，“你怎么会这么想？”
任谁都知道，舅舅是极疼陆明朝的，疼爱程度甚至超过了他自己的三个孩子。
“你流眼泪了。”张言觅拽住了他的衣服，眼里流露出焦急，“你五岁起我就没见你哭过了，你要是有什么一定和我说。”
陆明朝微微一怔，张言觅没有错过他一瞬眼里流露出复杂的情绪。
“我……那时想起了我喜欢的人。”
陆明朝的声音很轻，似乎提起的东西格外珍贵。
“喜欢的人？”张言觅有些难以置信，转而却却又欣喜了起来，“是警局的吗？什么时候带过来给我看看。”
陆明朝看见张言觅欣喜若狂的模样，微微勾了勾唇：“那我现在去找他了，等他答应我了，一定把他介绍给你。”
“一言为定。”张言觅眼里亮晶晶的，如同十七八岁般的少女般心里正勾勒着未来弟媳的模样。
陆明朝嘴角的笑意逐渐加深，至少有一件事他没骗张言觅：他的的确确是要去找他喜欢的人。
想到这，他哼着歌愉快地上了一辆外形普通的黑色私家车，转而只留下一阵疾风。
张言觅歪着脑袋有些好奇：弟弟喜欢的人该是如何模样，才让他愿意开一辆这么普通的车还是这般高兴？
“喂，韩礼。”陆明朝先找了个人少的地方停车，便拨通电话对电话的另一端叽叽喳喳地叫起来：“你下班了吗？”
下了，”韩礼低头看了看表，“你什么时候到？”
“六分钟左右。”陆明朝答。
也不知是什么居心，圆美整形医院离千盛集团的总部近得有些不可思议。
“那我等你。”韩礼看着挂掉电话上的头像，眉毛一弯。
“是陆明朝的电话？”陆欲眠好奇地看向韩礼。
“是。”韩礼痛快地承认了，“怎么了吗？”
“没什么，”陆欲眠笑了笑，“只是觉得你笑得很温柔。”
“温柔？”韩礼挑了挑眉，“我平时的不温柔？”
“平时的温柔……嗯，有些让人害怕。但刚刚，却让人觉得很舒服。”陆欲眠穷尽她毕生的词汇功底依然形容得很艰涩，然而韩礼听懂了。
“会不会很奇怪？”韩礼垂着眼，问，“会不会让人觉得很恶心。”
陆欲眠坚决地摇了摇头：“会让人觉得很幸福。”
“会让在天上的爸爸妈妈看到都会高兴的幸福。”
“眠眠？”韩礼小声叫了陆欲眠的小名，似乎还有些迷茫。
陆欲眠正色道：“哥哥，无论如何，我们都希望你能幸福。”
哪怕他们都不在了，可是，他们都希望你能幸福。
也不知是不是陆欲眠这里哪句话刺激到韩礼了，总之看见陆明朝打开车门，对着韩礼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时，韩礼觉得自己耳根有些泛红。
当然，他很快又觉得自己这行为像是在犯罪。毕竟换下正装，穿着红色体恤衫，黑色牛仔裤的陆明朝，怎么看怎么像一个未成年。
“他都二十五了，不小了！”
张觅清说这话时韩礼是真未曾觉得有什么，偏偏此时在脑海里不断地回响。
“你咋了？”陆明朝凑近了几分，仔细瞧了瞧他的脸，脸蓦地沉了下去，“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我，”韩礼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最后千言万语也只汇成了一句话：“中午没吃饱，现在有些饿了。”
“唔，”陆明朝这才放下心来，嘴角再次现出张扬的笑意，打开车门，“不就是饿了吗？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韩礼看着陆明朝，嘴角微勾。
原来喜欢一个人的心情，便是只要看见他，心就能够安定。
“陆欲眠呢？”
“说是很久不见她男朋友了，今天要去约会。”
“啧，连陆欲眠都有对象了？”陆明朝撅起嘴，一副不大高兴的模样。
韩礼不解地看着他：“这怎么说，还有谁谈恋爱了？”
他只记得警局里只有一些打光棍的大老爷们和一群凛然正气，并不大把结婚放心上的娘子军。
“没谁了，但我想谈恋爱，”陆明朝撇起了嘴，“我想和我喜欢的人谈恋爱。”
陆明朝的爱意从来不加掩饰，如同破晓的日光一般长驱直入。他不会硬逼着韩礼接受，但只要他不表现出不适，他便会时常表露出自己的倾慕之意。
“你到底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韩礼终于问出了那个长久以来困扰他的问题。
“从……”陆明朝歪着脑袋，回忆起自己第一次见韩礼。
那是陆明朝还在尚南大学念书时的一次文艺汇演。
别看陆明朝平日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在钢琴上却颇有造诣。
于是，当他听见如流水般潺潺而过的钢琴声，还在打游戏的手停了下来，视线也抬头向舞台望去。
那一刻，陆明朝格外兴庆自己打的是单机游戏，否则他一定会被队友骂死。
那个被泼上了墨色的黑夜里，灯光温暖明亮。而处在灯光中心的俊秀青年，神情温柔而又专注，一双骨节分明的手似衣玦飘飖，在黑白的键盘上灵动蹁跹。
见色起意是罪。
陆明朝微微叹息，一边忏悔一边盘算着眼前的人会是哪个系的学生，该怎么才能营造出一个不让人留下任何遗憾的初遇？
一曲毕了，台下掌声雷动，在一片轰动中，陆明朝听见紧挨着他的张言觅问：“你也是弹钢琴的，你觉得这个新老师弹得怎么样？”
不尊师道，以下犯上。
又谴责了一番自己的罪过的陆明朝撇过头，问张言觅：“这个老师叫什么？教什么？”
“从……”陆明朝压低了声音，清越的声音犹如那时划过他心尖的钢琴声般悦耳，“从我第一次见你开始。”
韩礼白皙的脸上蹭过一层桃色，像是四周经年不败的桃花透过车窗，吹在他脸上。
“韩礼，”陆明朝停下车，回过头，认真地问，“我都喜欢你这么久了，你能不能喜欢我？”
桃树缠绵，日光灼热，可纵使世界盛景汇聚于此，也不及眼前人眼里的星光璀璨。
韩礼对星星没什么兴趣，但他此刻却深陷在那片星河中，无法自拔。
“能。”韩礼听见了自己的答复，那似乎又不是自己的回答，明明滴酒未沾，却分明已醉倒在这片星河中，于是才有了下面那句话，“公子如星，我心倾之。”
我亦倾慕你，陆明朝。
正是晚饭时分，挂着歪歪扭扭字体牌匾的小店依旧是没人，陆明朝心情大好，挽着韩礼的手大摇大摆地走进店里。
“明朝来了，”在柜台前忙着手中针线活的丁婶看着他们挽在一起的手，笑得压弯了眉毛：“想吃些什么，丁婶给你们做。”
“一碗酸……”陆明朝刚想说些什么，转而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丁婶，给我们做两碗阳春面，再来点清淡的小菜吧。”
韩礼有些疑惑：“怎么，你不吃辣的了？”
陆明朝的食谱，一向不是极辣的，就是极苦的。
“你不舒服，我当然应该陪你。”陆明朝理所当然地说，“而且，丁婶开店这些年我从来没吃过她做的阳春面，这多不合适。”
面很快就上来了，汤头清淡，雪白的面却极有嚼劲，回味无穷。
韩礼自中午吐了一场后，便没怎么吃东西，于是吃东西的速度极快。
“别急，”陆明朝劝慰道，“我们还有的是机会来这吃。”
韩礼听不得这些亲昵话，只觉得脸上又是一阵血气翻涌。
陆明朝眼里划过一抹狡黠：这实在怨不得他，平日里韩礼总是不声不响，一边笑着一边把他呛得没边，偏生这方面这位却是害羞得紧。
对陆明朝来讲，这实在是件顶有趣的新鲜事。
韩礼只想赶紧结束这个话题，接着机会把医院的事情简明扼要地交代了一番：“眠眠在那里地位不算特别高都能知道这些事，孔缘君这个主任医师兼职CEO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你今天和她接触下来，感觉怎么样？”
“阴险，狡诈，”陆明朝头疼地咂咂嘴，“笑面虎一个，和我老爹在外面的形象差不多。”
“还有，”陆明朝的脸色沉了下去，“虽然医院表面上和孔缘君只是合作关系，但我舅舅说，他们二十多前刚来清平市的时候，这家医院属于孔缘君的父亲。”
“哦？”韩礼蹙起了眉，“那是什么让她甘愿把家族企业双手奉上？”
陆明朝冷笑道：“她不缺钱，多一点少一点也不会怎么样，可是别人的鲜花和赞美可是怎么都不嫌多的。”
韩礼心下了然，转而想到自己听到的东西，眼里划过一抹厉色：“胃口太大了，连自己是什么时候撑死的都不知道。”
“我们家需要找一个新的合作对象了。”陆明朝把最后一根面吸溜完，心情极好地瘫在椅子上，“孔总要在审讯室里待太久了。”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述而（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