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述而作》韶愿

13、血书（五）

　　韩礼刚从门外出来，就看见陆明朝拿着一根烟，对着纯净的天空吞云吐雾。

　　出了命案，学校早早就放了假。此刻这一整栋楼里只有偶尔会经过的警察同僚，且都是一副行色匆匆的模样。

　　没有人敢惹抽烟的陆明朝。

　　可韩礼最喜欢做的，就是一般人不敢的事。

　　韩礼走向陆明朝，斜着眼看他，似笑非笑：“在学校抽烟不合适吧。”

　　陆明朝深深地吐了一口缭绕的烟雾，带着稚气的脸在朦胧下竟有了几分成熟。

　　陆明朝瞪了他一眼把手里的烟给掐灭了，然后打开了窗子，嘴里嘟囔了一句：“用不着你来管我。”

　　韩礼哑然失笑，忍不住伸出手揉了揉陆明朝的脑袋，揉到陆明朝对他怒目圆睁，一脸的不忿：“男人的头不能摸。”

　　韩礼挑了挑眉：“这是哪门子封建迷信，要不得的。”

　　“啧，”陆明朝竖起了眉毛，“这是科学，是中华民族的文化传承。”

　　他就不信韩礼不知道。

　　“不去再看看清清？”韩礼接着问。

　　陆明朝刚再说什么，听了这句话像是被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去了有什么用，反正她也不想见我。”

　　他垂下了眼，那双一向被点燃了火焰的星眸像是结了一层雾，朦朦胧胧的，除了那叫人从心底的伤悲便再叫人看不真切其他情绪。

　　“我看得出来，她不讨厌你，”韩礼轻声安慰着，“你走的时候，她的眼里一直绕着你打转，她很愧疚。”

　　陆明朝摇了摇头：“你不用安慰我，这是我做错事的报应。”

　　陆明朝觉得呼吸有些困难。就好像又回到了那个乌云把天空严丝合缝地盖住，压得人根本喘不过来气的雨夜。

　　“是吗？”韩礼挑了挑眉，“那就算知道清清有危险，你也不管了？”

　　陆明朝的神色变了，死死地揪住韩礼的衣襟。他的身高当年是踩着线堪堪进警局的，远没有韩礼高，可此刻陆明朝却是以俯视的角度看着韩礼。

　　两个人的呼吸交织在一起，可谁都没有生出半分旖旎心思：“韩副队，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陆明朝眯起狭长的琥珀色眼睛，眉毛竖了起来。

　　这还是第一次，陆明朝在两个人独处的时候叫他韩副队。

　　韩礼当然知道陆明朝是生气了，可他却弯起眼，笑得温和：“发现尸体的是清清一个人，还是在上课时间。你可别告诉我你没想过凶手是特意让清清做那个第一目击者。”

　　陆明朝沉默了，手上的力道渐渐放缓：“她说什么？”

　　“她看见厕所里写着【下一个就是你。】”韩礼想了想，补充道，“我不大信有人敢在张晨舟眼皮子底下下药，我更倾向凶手是在她学校里的饮食里动手了。”

　　陆明朝那双琥珀色的眼里火焰仿佛要溢出去了。但他却开始笑，笑得让人不寒而栗：“好，很好。在学校对警察身边的人都惦记上了，我看他是真不把法律放在眼里了。”

　　疯子。

　　如果有人在这里，一定会觉得现在的陆明朝像个疯子。

　　可是韩礼是谁？

　　用他的的话来说，就是最喜欢研究疯子的人，换句话来说，他本身也不太正常。

　　两个不正常的人在一起，就是这个世界上最正常的事。

　　“走吧，咱们先去看看你家小公主是怎么看到那句恶心人的话的。”

　　韩礼说得轻飘飘，人走得也很干脆利落，跨步流星一会儿就没了踪影。陆明朝差点没有反应过来，疾走了两步又小跑过去才勉强跟上。

　　韩礼看了眼跟在他身后的陆明朝，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的嘴角弯了上去。

　　卫生间里的气味本来就没多好闻，混浊的空气再匀着血腥味，待久了忍不住让人作呕。

　　陆明朝仔仔细细地探查着厕所的玻璃窗，虽然很浅，且在阳光的作用下不大明显，但仍然能看出有淡淡的痕迹。

　　“啧。”陆明朝眉头耸了起来。

　　“李队。”

　　一个警员对正在探查现场的李复报告着：“楼下有一床被藏起来的被子，被子已经证实了是一个住校的孩子的，鱼线的来源我们还在查，不过这个牌子的鱼线很常见恐怕很难锁定嫌疑人。”

　　李复沉吟了一会儿：“谢谢，麻烦请加强对校内人员的审问。”

　　能够这么娴熟的使用学校的场所和工具，想必这个人常常流连于尚南中学。

　　鱼线，冰块……

　　陆明朝把窗户打开，把大半个身子探向窗外。

　　果不其然，墙上有那么一处湿了一大片。

　　韩礼利索地跳了下来，不出意料地看见了笑意吟吟的韩礼。

　　显然，他们又想到一处去了。

　　“我刚刚叫小黄去拿了冰块，你拿着鱼线去顶楼，咱们去做实验。”

　　科研工作者有科研工作者的坚持，韩礼算得上是半个科研工作者，他的原则便是每一次的想法必须还原。

　　在他的指挥下，别人还原。

　　就是早就知道韩礼这个性子，陆明朝依旧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看我干嘛？叫顾二哈！”

　　顾揽明对韩礼有一种近乎奇迹的崇拜，陆明朝甚至怀疑就是韩礼想让顾揽明死，顾揽明都会拿出死法大全问韩礼想让他用哪种方法死。

　　韩礼嘴向门外怒了努：“小顾和想衣去问清清刚刚提到的那个人了。”

　　“那你自己去。”陆明朝没好气地说。

　　“不，你去。”懒癌晚期重症无可救药的患者韩礼坚守自己一向的原则。

　　“行，行，我去。”陆明朝翻了个白眼，向门外走去。

　　韩礼弯了弯眼，夸了一句：“真乖。”

　　在一旁看了许久的李复黑着脸，粗着声：“你也去。”

　　韩礼不明所以地挑了挑眉。

　　李复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的懒病该治治了。”

　　韩礼：“……”

　　俗话说得好，官大一级压死人。在强权面前，没有什么是治不了的。

　　如果有，那就再强权一点。

　　“唉。”李复看着这两个人，一张脸除了苦还是苦。

　　“李队也是不容易。”小黄同情地看着李复。

　　一队刚组队时，众人是不解的。这个队里有一个犯罪心理学专家，一个计算机天才，一个两年与毒贩斗智斗勇经历的格斗专家，还有一个笔试第一，枪法第一的警察新锐。怎么看，队长的人选都应该是资历不浅，善于把握人心的韩礼，而不是除了资历，似乎一无是处的李复。

　　可谭局偏偏指定了李复当队长，让韩礼退居第二位。韩礼从未对此表示过异议，可其他人却是替他不值。

　　“老师，一定是李复找了谭局的关系。明明不管怎么说，老师才应该是队长。”韩礼的一个学生这么说过，并得到了不少人的认可。

　　于是可以说，李复这个队长可以说是当得极为艰难。可时间久了，公安局里的人才明白谭局的用心良苦：李复，这个平凡的人有一种魔力，能让这群天才在某些地方心甘情愿暂时放下傲骨，顺应这个世界的法则。

　　这是只有李复才能做到的事。

　　李复装作没听见小黄的话，只是低头继续查验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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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尚南中学一直流传着一个传说。说曾经有一个学生不堪学习的重负，在下了晚自习以后上天台跳楼自杀。

　　无论传言是否是真的，尚南中学的天台是的确不对外开放的，尤其严禁学生进入天台。

　　韩礼细细打量了一下，门上已积了不少灰，门锁却和新的一样，锁转的时候极其流畅顺利。

　　“连天台的钥匙都能搞到，看来这凶手不一般。”韩礼蹙着眉说。天台的钥匙连白老师也没有，他们还是找年级主任要的。

　　他们在顺着三楼女卫生间的方向找去，果不其然发现了一大滩水痕。

　　在棉被的一角上系上鱼线，鱼线的另一头插在冰块里。再把冰块顺着原先的痕迹粘好，最后再把棉被放下去。

　　大功告成。

　　陆明朝的视线向韩礼望过去，韩礼微微颔首。

　　李复他们看见在窗户上用夜光颜料写的字了。

　　特意用荧黄色的字体标出来，显然是为了给张觅清造成恐惧。

　　从结果上来讲，不得不说他们相当成功。

　　“凶手盯上估计清清有一段时间了，”陆明朝的声音很冷静，“他的时间算得很准，想必做过很多次实验。他对他们的课表很熟悉，可能比清清自己还熟。”

　　韩礼瞧得真切，陆明朝的眉拧成了一个大大的结。

　　陆明朝，在害怕。

　　“干我们这行的，自己死了不算倒霉，给自己的家人查案才倒霉。”

　　“所以，韩礼……”

　　“嘘。”韩礼用手捂住他的嘴，“听过墨菲定律吗？”

　　学渣陆明朝沉默了。

　　这玩意难道不止存在于《爱情公寓》里吗？

　　韩礼看穿了他的心思：“别乱立flag 总知道了吧。”

　　陆明朝：“………”

　　他今天才知道韩礼这个老古董真的活在21世纪。

　　“别担心，实在不行，还有我。”韩礼笑眯眯地说，“好歹她也叫我声哥，我保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