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色有无中》君笑问

73、除夕，守岁

　　除夕早晨第一挂鞭惊醒了整个沉睡的山村，杜若垫起枕头来揉了揉眼睛摸过一旁的手机，没有闹钟她难得会这么早醒，给杜泽毅和白瑟发过新年快乐后才点开高湛卢的对话框，笑吟吟给他也发了一句新年快乐。
　　“杜若阿姨！快下来我们一起放鞭炮呀！”隔着窗户都能听见平平和几个孩子在楼下喊她的声音。
　　杜若披上外套在窗口应了一声，匆忙洗漱换了衣服化妆，手机震动一下，杜若瞥了一眼没有理会，抿了抿唇使口红颜色均匀对着镜子笑了笑，这才拿起手机来。
　　“新年快乐。”
　　“替我们谢谢大家送来的肉。”
　　“小朋友，要是要去和孩子们玩鞭炮一定注意安全。”
　　好像什么事情都很难瞒过他，杜若笑笑把手机揣进羽绒服兜里快步下楼去，平平拉着她的手拽着她一起在院子里放鞭炮，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硫磺的味道，是她还是小时候闻过的年味。
　　孩子们都穿着新衣服围在她身边吵闹着，时不时能听见村里某个位置传来的鞭炮声，杜若弯弯眼睛把买来的糖分给他们，看每人揣了满满一兜高高兴兴回自家去的样子她也随着一并高兴，虽然仅仅一年前她也是如他们一样接受着满怀祝福的人。
　　简单吃了午饭杜若去百家宴的场地上栾平和孟天鹤正招呼着年轻人布置桌椅，彩色的拉花在临时搭建的棚子上穿插而过，不知哪个小孩儿还把一个红色的小玩偶挂在了一旁，杜若手拢在嘴边喊着让大家注意安全，揣着手走到后面看范栗正穿着围裙在收拾鱼不由得笑笑，“没看出来支书还有这手艺？”
　　“杜若书记，咱支书手艺可不孬。”帮忙的秀秀放下笸箩笑道。
　　杜若拖了个小板凳来准备帮忙，秀秀忙拨开她的手把她挽起的袖子放下来，“别沾手别沾手，脏，到边上坐着烤火来。哎呀，看杜若书记今天真好看。”
　　女人们七嘴八舌夸着杜若惹得她都有些不好意思，手烤的暖烘烘的，捂住两颊笑笑，转头看着一旁海娃道：“海娃，我听说今天你掌勺啊？”
　　海娃擦擦头上的汗应了一声，“是啊。”
　　凑过来的孟天鹤把一箱饮料放在地上拍了拍手上的灰道：“为了等这一顿我中午都没怎么吃，海娃，你得给我好好做啊。”
　　几人中间老酒不知从哪儿钻了出来举着手机道：“各位老铁，来给大家看一下我们今天的百家宴吃什么啊。有鱼，还有鸡，这是我们的大厨海娃。”
　　杜若拿出手机来看高湛卢也发来了准备年夜饭的照片，还特别注明用的是他们村送来的肉，她低头笑笑，玩笑说她也想吃。
　　“来吗？成明的家属也在。”高湛卢回复的很快。
　　杜若微微绷着唇仰头看了看处处热火朝天，撅了撅嘴道：“不了，你知道我走不开的，得和大家一块吃年夜饭啊。可能会喝酒，开不了车。”
　　“结束告诉我。吃过饭我要替战士站岗，找人来接你。”
　　一旁择菜的秀秀无意看见她屏幕上的对话轻轻碰了碰她笑吟吟道：“去呀，去呀。”
　　大概是面前的火烧得太旺杜若脸有些发烫，低头笑笑眉眼里都是小姑娘恰到好处的含羞，秀秀还在劝着她，杜若幅度轻微点点头，小声应了一声。
　　原是不管她在旁人面前如何，面对他，总是女儿家最不为外人所见的那个样子。
　　十来张圆桌上大伙都坐下了，范栗笑笑道：“杜若书记，你给大家讲几句吧。”
　　“等等海娃。”杜若努努嘴示意栾平去叫一下。
　　栾平站起身来冲着后面厨房喊道：“海娃！海娃！先别忙了，来！”
　　海娃一边在围裙上擦擦手一边走出来靠在架子一旁，杜若端起自己的酒杯目光从每一个人脸上扫过，有些她知道名字，有些她认得脸对不上名字，还有些刚回村的年轻人她也不认识。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眼眶微微发红，笑笑遮掩过自己的鼻酸朗声道：“各位乡亲，其实我并不知道要和大家说点什么，今天没有通知，也没有什么事情要说，就是过年了，和大家在一起过个年。今年咱们村有了许多变化，明年一定会更好，咱们一定要相信，通过我们的努力，咱们每个人都能过上好日子！”
　　众人齐声道：“好！”
　　杜若举起酒杯忽而喉中一哽，她抿了抿嘴微微哽咽道：“我和哥哥谢谢大家。”
　　突然没有人说话了，范栗擦擦眼角站起身来，高高举起手里杯子沉声道：“来，干了！”
　　“干了！”
　　杜若喝了酒脸红红的，支着头笑吟吟看着一旁栾平和孟天鹤玩笑，另一只手还握着酒杯时不时浅浅抿一口，丝毫没有注意到在一院热闹中走到自己身后的人。
　　“叔叔？”栾平余光瞥见杜泽毅忙站起身来道。
　　孟天鹤眨眨眼睛也赶紧站起身来，拉了栾平一把小声道：“叫什么呢，这是市委杜书记。”
　　“这是······杜若书记的父亲啊。”栾平稍稍有些发懵的脑袋突然清明，赶紧拍拍杜若，“杜若书记，杜若书记。”
　　杜若笑着转过头去，看清是杜泽毅稍稍眨了眨眼睛，站起身来道：“领导怎么来了？”
　　杜泽毅对孟天鹤和栾平笑笑，看着杜若道：“路过，来看看你。”
　　“栾平，你们看着这里。”杜若接过栾平递来的果汁喝了两口，“我们先去村委会。”
　　两人离开好一会儿才渐渐听不见身后的喧闹声，杜泽毅转头看看杜若，“喝了多少？没事儿吧？”
　　杜若摇摇头，侧头偷偷从包里摸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冬日里的风吹在脸上让人也清醒许多，“结束了不回家吗？”
　　杜泽毅背着手仰头看看天上隐隐在云彩后的月亮，收回目光笑笑，“过年了，你和你哥哥都在这儿，我来看看。”
　　杜若眨眨眼睛忍住声音中泪意，“没有想过有一天过年是要这样团聚。”
　　“若若，你做得很好。我和你哥哥，都会为你而骄傲。”杜泽毅脚步稍稍放慢些许，看着她的眼睛轻咳一声，“而且，爸爸还要感谢你，感谢你为垚山村付出的一切。”
　　杜若低头看着自己脚尖抿了抿嘴唇忽而也笑笑，点点头闷声应了一声，两人一路无话走到村口，李秘书见人来了从车后座拿出一个保温桶来交给杜若，“杜若书记，今晚领导也露了一手，这可是他专门让给你留的。”
　　杜若弯弯嘴角，被说出自己的心思杜泽毅也有些不自然，从外套内包里拿出一个红包，“来，压岁钱。”
　　“给我的？”杜若一愣，“我还有压岁钱呢？”
　　“你没结婚，就还是个孩子，孩子就该有压岁钱。祝我们若若新的一年工作进步，身体健康。”杜泽毅把红包放进她手里，转过身弯腰准备上车又扭过头嘱咐道，“少喝一点酒。”
　　送走杜泽毅杜若也不打算再回去了，给栾平发了个消息嘱咐他看好大家别出什么事，又给高湛卢发了消息，坐在村口仰头看着天安静等待着，酒精作用下她大脑处于一个兴奋的状态，她有些迫切想要见到他，亲口对他说新年快乐。
　　他的车在村口停下，丁铭下车来招呼道：“杜若书记！”
　　杜若抿嘴笑笑回应了他的招呼，看他主动拉开车门又轻微一颌首：“谢谢。”
　　被风吹过后她脸只微微有些发红，坐在副驾驶安安静静地看着窗外树木飞驰向身后，丁铭为了缓解尴尬打着哈哈问了两个问题她也如常回答，如果不是身上淡淡酒气想必很难有人相信她此前喝过酒。
　　手机又响了两声，杜若解锁一看是杜泽毅发来的微信：“山里不要燃放烟花，注意安全。”
　　她低头笑笑微微摇摇头，所以其实他一直是这样，只是自己怎么看的区别罢了。
　　车在利剑基地门口停下，杜若稍稍有些不解，“不开进去吗？”
　　“您看，高队在门口站岗呢。”丁铭笑笑打来车门锁，“祝您新年快乐，我就不在这儿发光发热了。”
　　杜若下车深深呼吸了一口山夜微凉的空气，先认真看了看门口“哨兵神圣，不可侵犯”的牌子，又站在距离他几步远的地方吟吟笑着看着他，他的军姿站得标准极了，挺拔而昂扬，就像是这山里百年的松树。
　　大门处是个风口，高湛卢虽然看见了杜若却不能开口提醒她，只能瞥了瞥自己身边的岗亭示意她先进去等他。杜若偏了偏头，像是没明白他意思似的眨眨眼睛，而后又笑着摇了摇头，她愿意跟他站在一起，如同舒婷《致橡树》中说的那样，像一株木棉，以一棵树的形象站在他的身旁，根在地下紧握，叶在云中相触。
　　脸上依稀有清凉点点落下，杜若伸出手仰头看去，大门上淡黄色灯光下，雪粒自空中分扬，落在眉头，落在发梢，落在心上。
　　两人望着彼此，他也从未想过，站岗可以是如此浪漫的一件事，身后是国家，眼前是她。
　　罗旭来交接时高湛卢稳稳走下哨位，齐步，转体，敬礼，每一个动作他都做得一丝不苟，他一直坚持如此，保留站在国徽下时对身上军装的无上尊重。
　　人还没走到面前杜若已经不自觉地开始笑，高湛卢也笑，轻轻扫去她头发上和大衣领上的雪，拢了拢她的大衣轻声问道：“冷不冷？叫你去里面怎么不去？”
　　“我愿意在这儿守着你。”杜若主动去牵他的手低头弯了弯嘴角，他守着国，她守着垚山村和他。
　　两人一并走进基地内，这是第一次杜若感受静谧的利剑基地，各处不复平时冰冷威严甚至还有浓烈节日气氛，她不自觉往他身边靠了靠，高湛卢牵着她从训练场上走过，办公楼前郑成明正等着两人，身边站着他的新婚妻子。
　　“杜若书记来了。”郑成明嘻嘻笑着，“我介绍一下吧，这是我家属姜伊伊。伊伊，这是老高他对象，杜若。”
　　杜若第一反应是去握手，脑子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这不是工作时间，不免笑笑摇了摇手，“你好。”
　　姜伊伊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像是小说文字中常会描述的那样，是杜若说不出也学不会的娇憨，“你好你好。”
　　郑成明低头看了看杜若手里的保温桶无奈失笑道：“杜若书记，你怕我们利剑不管饭吗还自己提着保温桶来？还是说，这又是给老高的小灶？”
　　“我保证，只是顺手带上的，我爸做的菜，我都吃完饭了才送来，我就带过来了。”杜若无奈举起手作无辜状道。
　　高湛卢接过她手中保温桶顺势把她冰凉的手握住揣进自己大衣包里，瞥了郑成明一眼道：“别理他。进去吧，外面冷。”
　　高湛卢和郑成明也是跟所有战士一起会餐时吃了两口东西就赶去哨位站岗，这个时候回办公室里布置上电磁炉和姜伊伊带来的火锅才算是热腾腾地吃上一顿年夜饭。
　　“还要再吃一点吗？”高湛卢把碗放在杜若手边问道。
　　杜若实在是吃不下，如实摇摇头，“不了，你们吃。”
　　姜伊伊一边下菜一边笑吟吟道：“若若姐你这么瘦，不用减肥的。”
　　“可不是。”郑成明在一旁帮腔，“看我家小胶皮糖，一点都不在乎这些。”
　　姜伊伊不属于很瘦的女孩，但反而是她微微有点肉的脸更能衬托她性格里的那份可爱，对于二十五六岁的姑娘来说，能让人由心夸奖可爱是很难得的特质。
　　姜伊伊撅了撅嘴，低头看着郑成明绷着脸戳了戳他的手臂道：“你嫌弃我胖了？刚领证你就开始嫌弃我了？”
　　“没没没，我哪敢啊。”
　　杜若浅浅抿了一口果汁侧目看着高湛卢弯了弯嘴角，“问世间情为何物，只不过一物降一物。看郑队长和伊伊，我算是理解这句话了。”
　　办公室里开着空调，又有火锅热气腾腾，每个人脸上都是红扑扑的，杜若被郑成明讲的高湛卢从前的事逗得连连发笑，不时靠在高湛卢肩上埋头挡住自己笑到不能自已的模样，高湛卢有些记不清郑成明口中那些陈年旧事，甚至怀疑他是故意编排自己，但看杜若难得如此开心的样子又不在意这些细节，拍拍她的背问道：“有这么好笑吗？”
　　“只是很难想象你以前会是这个样子。”杜若捂着半边脸笑吟吟道。
　　吃过饭高湛卢就让郑成明带姜伊伊回去他来值班，等收拾好东西回来杜若正靠在窗边看雪，除夕夜里瑞雪兆丰年，杜若喜欢这样的巧合，她愿意相信来年所行皆为坦途。
　　他从后抱住她，两人身上都沾染了火锅气味，杜若这个时候才感觉到酒劲儿上头，稍稍后仰靠在他身上小声给他说新年快乐。
　　高湛卢一手覆住她合在身前的两手，一手圈住她，刚从外面回来微凉的脸贴住她发烫的脸，刚刚推开门有那么一瞬间，他在想，如果他此刻包里有一枚戒指，他应该会毫不犹豫向她求婚。
　　“对不起，今晚我还要值班。”高湛卢微微收紧手臂声音低沉。
　　杜若垂眸微微笑笑，“没事，我陪着你，就当守岁了。”
　　窗外远山宁静，户户安稳，古人有云除夕夜点岁火、守岁火，围坐闲聊，通宵欢饮，祈祷来年病疫不侵，万事欢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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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杜若也是那种做起事来雷厉风行其实也愿意做个小女孩的姑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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