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色有无中》君笑问

72、表彰

　　大礼堂内杜若坐在范栗身边望着主席台微微失神，测评结果她前两天就看见了，垚山村今年依然不符合脱贫条件，虽然是意料之中，但一向习惯站在台上的人此刻坐在了台下，心里总是会有些许挫败的。
　　“杜若书记，没事儿，就咱们村目前这个情况，到了明年，肯定能摘帽脱贫。”范栗看出她的心事微微侧过身子小声道。
　　杜若回过神来抿着嘴点点头，听见脚步声一回头看见杨亭湾走来她赶紧站起身来，“老师，您来了。”
　　杨亭湾和范栗握过手后看向她微微一偏头笑了笑，“从前习惯拿奖的人，这一次没拿到奖，心里有情绪了？”
　　杜若低头，“没有老师，我自己的工作我心里有数，该我拿的奖我一个不让，不该我拿的我也不眼馋。”
　　杨亭湾解开西装扣子在她身边坐下，“什么叫不该你拿？丫头，我看这个奖你该拿，但是不是今年，是明年，明年垚山村脱贫摘帽，村民生活富足，到那个时候，你站上去堂堂正正拿。”
　　“嗯。”杜若又重重点头，“您放心，我明白。”
　　台上杜泽毅把鲜花和证书一一递给受表彰的干部，临下台时又转头在台下人群中准确找到杜若，父女目光相对他微微颌首，不必再有多余的鼓励安抚，他知道，他的女儿绝不会逊色于台上任何一个人。
　　调成静音模式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杜若左右看看拿起手机放在腿上，是高湛卢发来的：“结束门口等我。”
　　他也在？杜若进会场时并未注意到，皱了皱眉左右看看，想要回头又碍于台上还在讲话只好作罢，稍稍坐直了身体目不斜视地看着台上手飞快打字道：“好。”
　　会议结束已经天黑，人群从礼堂门口涌出，杜若不时与经过认识的人打个招呼，转身四下张望，却没有注意到人什么时候已经走到自己身后了。
　　她转过身吓了一跳，轻轻拍了他一下嗔道：“怎么走路没有声音？”
　　“我是做什么的？有声音还得了？”高湛卢背手看着她笑了笑，“开车了吗？”
　　杜若抿着嘴笑笑抬眼看着他微微撅嘴，“没有，送去做保养了。”
　　两人说话间走到停车场，高湛卢拉开后门从座位上抱出一束蓝色满天星，杜若茫然眨眨眼睛，“为什么要给我送花？”
　　高湛卢也微微一愣，“给女朋友送花还需要理由？”
　　杜若轻笑出声，接过花来挑眉看着他，“高队，你有问题。”
　　高湛卢轻咳一声避开她探究的目光无声笑笑，“我代表个人表彰一下杜若书记杰出的工作成果。”
　　“哦——”杜若拖长了声音微微后仰着头看着他正经却又笑吟吟的神情也不觉地笑，抱着花束的手微微收紧了些，他什么都知道，知道她的付出，知道她的执念，知道她一点点的骄傲，“可是人家还有证书。”
　　高湛卢低头忽而在她脸侧啄了一下，“给你的证书。”
　　毕竟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杜若红了脸推着他走了两步，“快开车吧，我都饿了。”
　　餐厅是白瑟之前极力推荐的烤肉店，冬日烟火气浓郁，恰是人间颜色，杜若似乎能理解白瑟推荐的理由，不过看着铁板上的肉她就忽而会想到被海娃烤了的扶贫猪，扶额又好气又好笑，无奈告诉高湛卢这件事。
　　“那怎么不村里集中起来统一养？”高湛卢手里拿着夹子闻言抬头看着她，的确是有些匪夷所思。
　　杜若拿起柠檬水喝了一口摇摇头道：“村民不会愿意的，而且我们也缺乏这样专业的养殖人员，万一出事，得不偿失。”
　　高湛卢把夹子换到她手上，自己拿起手机翻了一会儿放在她面前，“这是我一个朋友，家里是做养殖的，你联系一下他看看能不能帮上点什么忙。”
　　杜若一手拿夹子翻着肉一手托着下巴笑吟吟看着他，烤炉上烟火气模糊了他的口鼻，只有一双眼睛看得清楚，她夹起一块肉隔着桌子喂到他嘴边，“代表垚山村感谢高队。”
　　“烫。”高湛卢被她一本正经投喂自己的样子逗笑。
　　范栗到镇上去接了返乡的务工人员，瞧着大巴车拉回一车年轻人杜若微微皱起眉，贫困村脱贫难与年轻人进城务工人口大量流失也是有一定关系的，登记册上的数字在她眼前成了事实她才清晰地意识到，只有留下眼前的这些新鲜血液，垚山村才有真正的希望。
　　“杜若书记，一共二十三个人，都回来了。”栾平在名单上打上最后一个勾，转而交给杜若道。
　　杜若接过名单来快速浏览一遍，稍稍侧过身问道：“翠儿没有回来？”
　　栾平把一旁孟天鹤叫过来，三人围在一起他又看了一眼人群中张望的老酒确定他没注意到这边才低声道：“我了解到，翠儿姐已经在她打工的那个城市结婚了，估计不会回来了。”
　　杜若轻声啊了一声，下意识也看向老酒那个方向，“这……先别给他说吧，过了年，好好过了这个年再说。”
　　“欸——杀年猪嘞——”
　　村里精壮的男人脱了外套四五个人抓了养得膘肥体壮的肥猪用绳子捆得结结实实抬上木桌，会杀猪的汉子磨光了刀干净利落地一刀捅进肥猪泛白的皮肉里，早就做好准备的女人赶紧把盆子递上去接住血，周围看热闹的村民齐声喊了一声好，直说今年的猪养得真是不错。
　　杜若是第一次见杀猪，职业使然她的确说不上害怕，站在人群外反而被周围热烘烘的气氛带动着心底有些兴奋，范栗叫了她两三声她才听见。
　　“支书，什么事？”两人走到一边去，杜若回头看了一眼众人又长长出了一口气，“真热闹，我还是第一次见。我听栾平说你让杀了四头猪，还有牛，是不是太多了呀？”
　　范栗摆摆手，“牛是因为咱们村里翻了年就开始种植中药了，家里也不用再养耕牛了。猪肉还有一部分是别人买了得给送去的。杜若书记，我来就是给你说这件事。是这啊，我想着咱们给高队他们送一头猪半扇牛去，做人得知道感恩不是，人家帮了咱们村这么多，咱们也得表示一下。”
　　杜若想想抿了抿嘴道：“那我先问一下他和贺书记可不可以吧。”
　　两人说着话往村委会走去，杜若突然想起高湛卢提起的集体养殖的事，“支书，你说咱们村能不能也建立一个村集体养殖场，把各家各户的扶贫猪扶贫牛集中起来请专业的养殖人员统一管理统一养殖，这样既可以避免上次海娃那样的情况出现，又可以提高经济效益。”
　　“这其实是最好的。贺书记给我说了好几次，咱们发展农业应该现代化产业化，不能再是自家干自家的。但是啊……大伙这个心里对集体养殖是有顾虑的，我担心他们会有意见。”范栗皱了皱眉，背着手喟叹一声，他又何尝不知道这样的好处，只是光有好处恐怕也还说服不了所有人。
　　杜若心中也是如此担心，闻言弯了弯嘴角，“没事，咱们呀先过年，这个事过了年再从长计议。”
　　栾平和孟天鹤正在给村委会贴对联，大红的纸上还是墨迹温润，杜若摸了摸看着手指上一点点黑色疑惑道：“这是你们谁写的呀？”
　　“我们可没这本事。”孟天鹤扶着春联嘿嘿一笑，“这是我和栾平去请隔壁村那位老校长给写的。”
　　“精准扶贫，入小康无人掉队；通圆致富，兴中华各族盈春。”杜若小声念了两遍点点头，精准扶贫，无人掉队，他的愿望已经就在眼前了。
　　她终于，要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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