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色有无中》君笑问

15、野菜过敏

　　杜若是被小孩子玩耍的声音吵醒的，她艰难地眯着眼睛看着在她面前拍手玩的两个小孩，再抬头看太阳已经完全露出山头来了。
　　杜若猛地一下坐起身来，搭在身上的深色外套滑落在地上，她微微一怔，捡起衣服叫过两个小孩笑眯眯地问道：“你们是哪家的娃娃啊？怎么在这儿啊？”
　　年纪稍微大些的男孩儿咧着嘴露出掉了一颗的门牙道：“我叫平平，马上六岁了，我妈叫秀秀。阿姨，你在这儿睡着了，有一个解放军叔叔给范爷爷打电话，范爷爷就让栾叔叔和孟叔叔来守着你。这会儿他们有事回去了，就让我和巧妹在这儿，有什么事就去叫他们。”
　　解放军叔叔，杜若低着头看着手里的外套心里已经明白了他说的是谁，抿着嘴浅浅地笑了。
　　平平端过一个大碗来，里面放着几个绿色的馍馍，“阿姨，这是我妈妈让给你的。”
　　杜若拿过碗来，却看平平两只滴溜圆的眼睛定定地盯着碗里的馍馍，还偷偷咽了咽口水，杜若嘴角弯了弯，拿出两个馍馍来一人分了一个，“你们吃早饭了吗？和我一起吃吧。”
　　“可是……我妈妈说了，这个贵，是只给你一个人吃的。”平平怯怯地咬着唇小声道。
　　“没事儿，你吃吧，我不告诉你妈妈就是了。”杜若摸了摸他的头笑弯了眉眼，在儿科轮转实习的时候，她倒是培养出了一点对小孩子的耐心。
　　电脑没有电了，杜若心突然一下慌了，她昨晚好像没有保存做好的策划案，想到这儿她赶紧把东西收拾好领着两个孩子回村里了。
　　急急忙忙地到村委会去给电脑充上电，看着开机动画杜若紧张地抿着嘴，可千万要保存了啊，不然这两天的功夫就白费了。
　　不知道是睡在山坡上被什么小虫子咬了，还是此时她心急之下的心理作用，杜若只觉得手臂有些发痒，一边隔着风衣挠了挠，一边盯着看电脑。
　　桌面上新建了一个文件夹，杜若点进去一看自己昨晚做好的策划案已经保存在里面了这才松了一口气，鼠标滑到文件夹里另一个便签，杜若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开了便签。
　　“衣服暂时借给你。晚上山坡不安全，以后别在晚上去了。”
　　没有署名，杜若移动着鼠标光标在这一行字下缓缓滑过嘴角弯了弯，高湛卢，真的就像一把锋利的宝剑一般守护着她。
　　“平平！哎呀这是怎么了？”
　　屋外响起女人惊恐的呼喊，杜若猛地抬起头跑出去一看，秀秀正抱着平平跪坐在院子里大声喊着平平的名字。
　　杜若眸光一凛，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两人跟前，从秀秀手中抱过孩子放在地上，看着孩子通红的小脸和裸露在外皮肤上的红疹子皱了皱眉，俯身趴在他脸上已经很难听到呼吸声了。
　　“栾平，快。去找个三轮来！”杜若撸起袖子回头冲栾平喊道。
　　秀秀慌了神，泪眼朦胧地看着杜若做人工呼吸又有些手足无措，只一屁股在地上坐下放声大哭。
　　镇医院门口接到电话的医生看见车停下赶紧上前去接下平平，众人推着车往急救室跑去，医生一边检查一边问道：“谁能说一下情况？”
　　“患者叫平平，六岁，意识模糊，口唇青紫，有大面积红疹，初步怀疑因过敏导致窒息。患者早上吃了米粥和荞面馍馍，据家属反应没有再吃过别的东西了。来的路上我给他做了人工呼吸和心肺复苏，现在颈动脉恢复搏动，之后就麻烦你们了。”杜若一口气把知道的都说了出来以至于都顾不得喘气。
　　医生掰开平平的上眼皮看了看，嘱咐护士赶紧送急救室又停下脚步问道：“孩子有什么过敏的药物吗？”
　　栾平拍了一下双目无神的秀秀，“嫂子，平平对什么药过敏吗？”
　　“啊……我，我不知道啊。”秀秀猛地抬起头道，“医生，医生你救救我儿子。”
　　“麻烦您先给做个皮试吧。”杜若无奈地叹了口气，叉腰喘上一口气这才注意到自己手臂上的红疹子，“等一下，他……还吃了一个野菜馍馍。”
　　医生上下打量了杜若一眼点点头，“好的我知道了，你们在这儿等吧。”
　　杜若松了一口气，低头看了看自己两只手臂上密密麻麻的红疹子挑了挑眉，叫过栾平来低声道：“你在这儿守着，我去买点药。”
　　排队买药时杜若才有功夫拿出手机来，点开微信里高湛卢的头像，按住语音健道：“谢谢你的衣服，回头洗干净了给你送来。”
　　基地训练场上，高湛卢从四百米障碍赛道起步，每一个障碍在他手下似乎就是玩具一般，每一个动作都标准到可以用艺术来形容，等人回到自己面前郑成明眼疾手快地按下秒表，微微挑起眉道：“又快了十几秒，你特么是人类吗？”
　　高湛卢俯身拿起放在一边的毛巾擦了擦头上的汗，喘了一口气侧头看着他弯了弯嘴角，“靶场去吗？”
　　郑成明活动了一下脖子，甩过一瓶水给他，“走啊，怕你呀。”
　　高湛卢笑意更甚，顺手摸起放在地上的手机，看见杜若的消息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自己心中陡然而生的雀跃。
　　只是这一点雀跃在他敏锐地捕捉到语音背景中护士呼喊拿药的声音后被遮盖住，他脚步顿了一下，下意识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诶，靶场不去了？”郑成明一头雾水地看着他的背影挠挠头，这队长都什么脾气，他也不知道，他也不敢问啊。
　　杜若拿了药回急诊室门口，正好碰见门打开，三人都围了上去，医生摘下口罩长舒了一口气道：“孩子已经没事了，输完液就可以回去了。”
　　秀秀松了一口气，膝盖一软作势就要给医生跪下，医生急忙扶了一把，“多亏这位姑娘处理的及时，给我们反馈了消息抢救才能这么顺利进行。诶，对了姑娘，我看你是不是也有野菜过敏的症状啊？”
　　杜若放下衣袖遮住手臂上的红疹子笑了，扬了扬手里的药水瓶道：“我只是轻度过敏，回去擦一点药就行了。”
　　栾平微微皱起眉，却也没有作声。
　　黑色吉普车停在医院门口，杜若一眼就看见降下的车窗里还穿着迷彩服的男人，她脚步一顿，低声给栾平嘱咐了一句加快脚步走过去，看清确实是高湛卢后才笑了，“你怎么来了？”
　　高湛卢张了张嘴，说出口的却是“路过”。
　　杜若将信将疑地偏着头看了他一会儿，路过会正好停在这里等她？她才不信。
　　“你怎么在这儿？”高湛卢犹豫了一下问出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杜若朝着自己车子努努嘴，“我们村一个小孩儿过敏了送他来医院。”
　　高湛卢垂目看着她搭在自己车窗上泛红的手稍稍皱了眉，“手怎么了？”
　　“啊，我也吃了那个野菜馍馍，有点轻度过敏，拿了药一会儿擦点就行。”杜若抠了抠手背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高湛卢眸光微沉，伸手打开车门锁，“上来。”
　　“我车在……”杜若话停在嘴边，转头看向等在自己车边的栾平，摆摆手示意他开车先走。
　　手臂实在痒的厉害，坐在车里杜若也顾不上太多，脱了外套撸起袖子准备上药。
　　杜若拧开药水瓶用棉签蘸了蘸，冰凉的药水涂在手臂上能起到一定的缓解止痒的作用，杜若努力别过手肘却还是涂不到一些位置。
　　她正叹了一口气打算作罢，手上棉签和药瓶却突然被拿走，高湛卢把棉签蘸满药水握着她指尖一点点拉过她的手，低着头认真地把她涂不到的地方一点一点涂满。
　　“谢谢啊。”杜若手臂僵直着咬着唇定定地看着他清晰而分明的下颌线轻声道。
　　高湛卢顺手折断了棉签扔进车里的垃圾桶里，“送你回垚山村？”
　　杜若吹干了手臂上的药水轻轻放下袖子，坐正了身子道：“能送我去镇政府吗？既然来了我就把策划案和贺书记讨论一下。”
　　高湛卢打燃火侧目看了她一眼，“这么拼？”
　　“和你一样，职责所在。”杜若弯了弯嘴角。
　　栾平手握着方向盘抬头瞥了一眼后视镜中的母子二人，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嫂子，那个野菜馍馍……”
　　“兄弟你别说了。”秀秀抬起头眼睛里含着大颗大颗的眼泪，“我……我就是咽不下那口气，凭什么老酒都能评上贫困户我不行。我不知道杜若书记她吃野菜过敏的，我真的不知道。”
　　栾平无奈地收回目光，双手握紧了方向盘，“嫂子，穷是啥好事啊，咱祖祖辈辈都是穷人，您还要咱的娃也穷下去啊。人家杜若书记是真的想来帮助咱们垚山村过上好日子的。咱得配合人家，您说是吧。”
　　秀秀一手轻轻拍着怀里儿子的背，一手抹了一把眼泪，“兄弟你放心，我都懂。从今儿起，咱们村的事就是我的事，杜若书记的事就是我的事。”
　　基地里有训练安排，高湛卢把杜若送到村口就赶紧回去了，望着他的车消失在视线中，杜若抬起头抱臂嘴角弯了起来。
　　今天阳光明媚，是个难得的艳阳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