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色有无中》君笑问

14、放空

　　村子里农忙时还能瞧出几分欣欣向荣的模样，秀秀收拾好自家地里的稻子眼看着太阳都要落山了赶紧往家里走赶着回去给娃娃做饭。
　　“秀秀。”巴林在路口碰见她步子慢了下来，“这才从地里回来？”
　　“哟，叔，这不当主任了眼睛里终于能看见我们这些人了？”秀秀心里能记事，听他一喊眉毛不是眉毛的哼了一声，把左手挎着的竹篮换到右手来好跟他隔开距离。
　　巴林也不在意，嘬着烟嘴嘿嘿一笑，“今年地里收成不错？明年娃就该读书了吧，这年头，娃读个书可不容易，得费些钱呢。你看我那孙子……”
　　秀秀暗暗翻了个白眼，“得了叔，我家娃争气，用不着给这儿给那儿送礼，要不了多少钱。”
　　“那娃娃总要吃要穿嘛，你要是有那……那个补助款，不是也能给娃补补身体嘛。要我说，老酒就不该拿这钱，拿着光去有财家买酒喝了，可怜娃娃了。”巴林挥了挥烟袋锅子，“得了，你回吧。我也回了。”
　　秀秀脚步慢了下来，心里头把巴林的话掰碎了一字一字细细琢磨着，是啊，她家还有娃娃都拿不着那钱，凭什么叫一个喝大酒的拿去了。
　　说什么公平公正，都是扯淡。
　　走到村委会门口正巧碰上栾平手里端着饭盒往出走，秀秀眼珠子一转赶紧走过去，“兄弟，给杜若书记送饭啊？”
　　“是啊，嫂子你还不回去？有事儿啊？”栾平知道她的性子，绝不简单是来同他寒暄的。
　　秀秀忙把手里挎着的竹篮递过去，里面全是绿油油还沾着泥土的野菜：“兄弟，你把这送给杜若书记吃呗，就说是我一点心意。”
　　果然，栾平无奈地叹了口气把竹篮推回去道：“嫂子这就不用了，你拿回去给平平吃吧。杜若书记吃不了这个。”
　　“真是城里来的娇小姐嘞，野菜有啥吃不得的嘛，好东西呢。”秀秀撇撇嘴把竹篮收回来，“这在镇上能卖些钱，给平平吃不是浪费了吗？得了那我回去了，你忙吧。”
　　放在手边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杜若拿起来一看，照片里是热气腾腾的饺子，再看联系人，是高湛卢。
　　“饺子味道很好。”
　　杜若无奈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坐着的大石头边栾平送来的荞面馍馍，又抬头看看已经笼罩在淡淡暮色中的山坡叹了口气，四周望去举目无人，一片空寂。
　　她抿着嘴看着照片咽了咽口水，按住语音键轻声道：“高队，你这样真挺拉仇恨的。”
　　电脑屏幕上文档的字数已经半天没有变化了，杜若放下手机又沉沉地叹了口气，揉了揉太阳穴埋下头想要暂时放空自己。
　　思绪一旦飘走，就会飘的很远，很远。
　　如果哥哥还在，那么此时的她就应该坐在三甲医院的办公室里研究病历或是在手术台上和死神抢人，总之不该是现在这样。
　　杜若头埋在膝上微微蹭了蹭，仿佛是小时候埋头在哥哥怀中撒娇一般，那时，她还不是如今刀枪不入的样子。
　　高湛卢上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大石头边缩成一团的杜若，天地之间，小小的一个人儿有些招人心疼。
　　高湛卢走到她跟前了杜若才惊觉似乎有人来了，背过身去手足无措地把眼角溢出的眼泪抹掉，吸了吸鼻子佯装成没事儿的样子道：“你怎么来了？”
　　高湛卢把手里的饭盒递过去，杜若不明所以地打开来一看，一整盒饺子还冒着热气，静静地躺在饭盒中。
　　杜若一怔，仰头看着高湛卢眨了眨眼睛，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嘴，她想问他跑这一趟就只为了给她送饺子吗，可又鬼使神差般抑制住自己的好奇，何必非要问出一个结果呢。
　　杜若指尖捻起一个饺子仰头一口吞下，两个腮帮子塞得鼓鼓的冲高湛卢一笑，娇憨的样子有如一个垂发稚童，与她只到耳下干练的短发有些不相配。
　　高湛卢在她身边坐下，无意间瞥了一眼电脑屏幕，双手握在一起微微踌躇着如何开口，思衬半天才轻声问道：“还顺利吗？”
　　杜若叹了口气，唇角泛起一抹苦笑无奈地支着头摇摇头，随即又舒展开眉眼感慨道：“困难总是有的嘛，我就是为解决困难而来的。”
　　高湛卢嘴角随着她的笑而微微牵动起，也不说话，只是看着她一个接一个地吃完饭盒里的饺子，听着从耳边轻拂而过的风声，手指间相互来回摩挲着。
　　“谢谢你来给我送饺子。”杜若艰难地把嘴里的饺子咽下去，拍了拍胸口缓过一口气，“不早了，你赶紧回去吧。”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高湛卢看她还没有要走的意思愣了一下，“你还不走？”
　　“我得把这个策划案赶出来，过两天抓紧时间递上去，否则就要耽误事了。”杜若重新翻开电脑屏幕，她心中有她自己的计划打算，屏幕的亮光照进她眼睛里，亮亮的。
　　头顶悬着一轮明月，月光覆了整个南坡，一个声音不停在高湛卢心中提醒他他没有干涉她生活的权利，强迫着他站起身来道：“那你注意安全。”
　　杜若在电脑屏幕后探出半个头来，月光和电脑屏幕的光同时照亮她弯弯的眉眼，“嗯，拜拜。”
　　风声夹着几声虫鸣在周遭一片寂静中显得更加萧索，杜若时不时抬头望一望头顶的明月，今日大概是十五或是十六，一轮月亮圆如银盘，亮如白昼。
　　杜若揉了揉僵硬的脖子把电脑放在一旁，裹紧了身上的风衣枕在一旁的大石头上控制不住地闭上眼睛。
　　她实在太累了。
　　高湛卢抬手看清时间，微微皱起眉降下车窗，夜里凉风争先恐后地涌入吹散车里的一点沉闷，却又带来了一些别的东西。
　　从后座拿出一件上次休假扔在后面的外套高湛卢下车往南坡走去，看杜若俯在石头上睡着了他动作轻了些，俯下身子手伸到半空中又顿住了。
　　包里的手机不停在震动，高湛卢知道郑成明在催他了，僵硬着收回手苦笑一下抖落开手里的外套轻轻披在杜若身上。
　　“喂？”
　　“十分钟之内能回来不？”
　　“等着，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