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色有无中》君笑问

16、小满足

　　“搞旅游？你这不是胡闹吗？”办公室里杜泽毅背着手在办公桌后来回踱步，神情凝重，的确，现在利用当地资源搞旅游是不少地方脱贫的重要手段，可是……“你要知道，做旅游前期投入大，回报周期长，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成功的。”
　　杜若手里捏着自己的策划方案站起身来道：“我们不用太多的前期投入，垚山村最大的旅游资源就是当地的自然风貌，只需要稍微整理一下村民的民房打造成特色民居就可以。”
　　杜泽毅劈手从她手里夺过策划方案，翻了几页后微微皱着眉重新在办公桌前坐下，拿起桌上的眼镜戴上。
　　杜若轻轻咬着唇笑了笑，也坐下来期待地看着他。
　　策划案翻到最后一页，杜泽毅又翻回第一页一行一行仔细读去，半晌才摘下眼镜，抬眼看着杜若摇了摇头。
　　“不行。”杜泽毅说完这句话摆摆手示意杜若不要着急，“你把开发旅游想的太简单了。我要是没记错，垚山村还没通水泥公路吧？没有公路这一点就会把百分之八十的客源挡在门外，这个问题你要怎么解决？”
　　“市里能提供一定的帮助吗？”杜若一怔。
　　杜泽毅低下头笑了笑，喟然叹道：“你知道全市范围内有多少个贫困村吗？凭什么单独为你们提供帮助，就因为你是我杜泽毅的女儿？”
　　杜若一时语塞，心里又别上了一股劲，腾的一下站起身来拽过策划方案，“我们自己解决，不向市里开口，靠我们自己一样也能解决这个问题。”
　　杜泽毅靠在椅背上仰头看着杜若嘴角弯了弯，伸手按住策划方案，“方案先留下，你回去解决问题吧。枫叶可快红了，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
　　杜若咬着牙牵出一个微笑来，紧紧地盯着自己父亲含笑的眼睛，“不解决垚山村的问题，我是不会下山的。”
　　“好，我等你。”杜泽毅双手交叉搭在腹前慢条斯理道。
　　并没有从父亲那里得到满意的结果，杜若带了一肚子的火开车准备去附属医院接有财夫妻俩，车从楚江医学院外开过，杜若心里一亮，赶紧在下一个路口调头回去。
　　杜若敲了敲院长办公室的门，听到里面的答复后她推开一个门缝，探了个头进去笑弯了眉眼：“老师。”
　　杨亭湾抬起头摘下眼镜，看清是她咧嘴笑了，“来了？快进来坐。怎么样，工作顺利吗？”
　　杜若撇撇嘴，低垂下眼睑叹了口气，“要是顺利我就不来麻烦您了。”
　　“我能为你做些什么？”杨亭湾乐着双手握在一起看着她，她走了快一个月，身上多了些从前没有的精气神。
　　杜若前倾着身子手支在办公桌上，“我想请您帮忙协调一下，能不能在垚山村组织一个义诊活动？那里实在是太偏僻了，没有卫生室，没有基础医疗，甚至，母亲都不知道自己的孩子对青霉素过不过敏。我的扶贫工作是一方面，我想为他们争取另一方面更好的生活。”
　　“你呀，真是不和我客气。”杨亭湾指着她笑了笑，“好，我答应你，不过，得给我一点时间让我组织一下。”
　　杜若一下松了一口气，“谢谢老师。我还要去附属医院办点事，先走了。您这本新的期刊看完了吧，我拿去看了。”
　　杜若到医院时已经是下班时间，诊室内有财两口子低着头像挨训的小学生一样，杜若不明所以地看了看两人，又看着桌前穿着白大褂的女人，“师姐，怎么样？”
　　女人打开医用观片灯箱的开关指着几处位置小声地同杜若咬了几句耳朵，对于妇科的知识杜若只有最基本的了解但也知道问题所在了，回头看了夫妻两人一眼对女人道：“那师姐你看现在有没有什么治疗方案呢？”
　　“手术，你也知道，这样的问题通过药物治疗是根本不起作用的。”女人也抬头看着夫妻两人，“可他好像不太愿意。”
　　“杜若书记，家里哪有钱做手术啊。”有财媳妇轻轻拉了拉杜若的衣角小声道。
　　杜若心里咯噔一下，他们家的情况她确实是清楚的，虽然不是贫困户但到底也不富裕，拉了拉女人的衣袖，低声道：“师姐，你给估算个费用吧。”
　　女人看着片子皱了皱眉，“用宫腹腔镜的话，估计得三四万吧。”
　　这个金额，对于垚山村的百姓来说，可能就是足以压倒一个家庭的天文数字了，杜若皱了皱眉回头看了两人一眼道：“这是我扶贫那个村的村民。师姐，你们科室有优惠减免政策吗？”
　　“你们科室有吗？”女人笑了一下反问道，“若若，就算我不要手术费，再把上台子所有人的人工费、材料费都减了，你也知道那才几个钱。”
　　夫妻两人闻言又低垂下头，盯着自己还沾着泥巴的鞋沉默着不说话，杜若犹豫了一下浅浅弯了弯嘴角道：“有财，你俩出去等我吧。”
　　见她把人骗出去女人大概就知道她要做什么了，抱臂靠在椅背上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你变得不一样了。”
　　“有吗？”杜若愣了一下。
　　女人笑着摇摇头，“从前我认识的杜若……嗯，怎么说呢，理性，专业，但似乎总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静。可现在，我觉得你……说不出来，反正是变得更好了。看来去当这个第一书记啊还真是改变了你呀。”
　　她说话的功夫杜若已经从钱包里抽出了一张卡，听她这么一说也笑了，可能是垚山村晨起暮收的太阳或是山林中的凉风反而让她回归到人最本质的那一个模样了吧。
　　“卡放在你这儿，回头就给他俩说是用的院里的钱。两人都是本本分分的山里人，不懂那么多，把话编圆了就行。”杜若把卡推到女人手边叮嘱道。
　　如她所说，有财两口子确实没有对医生的说法产生什么怀疑，反而是对她帮忙申请医院基金而千恩万谢。
　　虽然没能解决旅游项目的事，但好歹处理好了这两口子的心病，杜若坐在村委会里望着一桌子的文件长舒了一口气，从自己到这里来，这还是第一次她感觉到心中有了成就感。
　　她按开手机屏幕，看着屏保上的全家福勉强弯了弯嘴角，他以前也是这样吧，做一件小小的事，获得一份大大的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