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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   我没再见过那个男人,也可能是因为我跟着家主离开本家的原因。
      “不要叫家主,”少年戳我的额头,“好像我很老一样。”
      “叫悟哥哥,悟先生也可以。”
      我捂着额头看了一眼伏黑惠,在他同样有些无语的目光下改口。
      “悟先生。”
      我八岁转入伏黑惠所在的小学,据悟先生所说,是为了增进感情。
      “是为了接送方便。”伏黑惠笃定地说。
      我赞同。
      伏黑惠和他的姐姐住在一起,悟先生起初为了照顾我怕生的情绪和我一起住在另一套房子里,之后见我一天天和伏黑惠走得近了,便心安理得地把我送到伏黑惠家里养着。
      伏黑惠的姐姐津美纪是一个很好的人,梳着高马尾,笑起来灿若春花。
      可是伏黑惠对她一直很冷淡,别扭地哽着一口气。小小一个孩子怎么这么能闹。
      “惠只是在和自己过不去罢了。”津美纪准备便当的时候说,“惠的头发看起来像一只海胆,但是摸上去是软的。”
      我知道她说的对,前半句靠直觉验证,后半句可以上手。
      伏黑惠为此和我决一死战。
      最后谁胜谁负也不好说,反正结局是两个人都筋疲力尽,他靠在玉犬毛绒绒的身上,我靠在他身上。
      伏黑惠继承了禅院家的十种影法术式,要是收服的式神多一些可以开一家动物园或者宠物店。
      “你不是姓伏黑吗?”我躺在他腿上问,他借着阳光给我比了个小兔子塞进怀里。
      “我父亲姓伏黑,五条先生用我十亿从禅院家买下来了。”伏黑惠给我解释,“我也不是很喜欢禅院这个姓氏。”
      我和他商量:“你可以姓五条。”
      他诚实地告诉我:“有点难听。”
      确实有点。五条惠,难以想象。
      但是吧,从我这个仰躺的角度正好能看到一缕阳光从他幽绿的眼底透过,清清明明干干净净地,照亮了属于他为时尚早的一生中,为数不多的挂念。
      是一个别扭的要死的臭小孩。
      悟先生从很早的时候就开始培养伏黑惠作为咒术师的才能,却对我相当放纵,我琢么着大概是“能晚一天是一天”这种态度。
      他们去拔除咒灵的时候我也会跟着,然后被悟先生拦在身后,看着伏黑惠放出他的动物园。比起增加阅历,更像是锻炼眼力。
      “这个咒灵很弱哦。”这是悟先生的说法,伏黑惠听完之后会看我一眼。
      “是三级。”我回答。
      而后他就放心大胆地放狗了。
      “星里以后可以去【窗】那里帮忙。”悟先生说,绝口不提当咒术师这件事。
      我是有咒力的,这一点从小就有长辈告诉我。被接出本家后就很少听到这一类声音了,虽然不知为何,但是悟先生这么说必然有他的道理。
      这个道理,我国中的时候才懂。
      伏黑惠的身手是悟先生锻炼出来的,我知道很厉害,但是放在普通人的对比之下,结果还是有些让人吃惊。
      我仰头看着伏黑惠坐在高高的人堆上,眉目淡然,双手松散地交握着,虽然只是一身校服,却有□□老大哥的气势。
      “人与人的相处之道,你们懂吗?”我听见他语气平淡地问,只是单纯的引入,没想得到别人的回答。
      “我不会杀你,所以也请你不要来杀我。这一类的,或者把杀死替换成别的也好。”他慢吞吞地说着,将身下一对哼哼唧唧的求饶声置若罔闻。
      这很伏黑惠。我中肯地评价。
      伏黑惠从来都是一副冷静清醒的样子,看起来是一个有点冷清的乖孩子,但是这可是被悟先生养大的孩子。
      总会有那么一点疯的。
      这种锋芒平日里安安分分地潜藏在皮囊之下,如果被人招惹,会一刀毙命,见血封喉。
      但是现在不是做人物赏析的时候。
      我对着伏黑老大哥扬声:“惠!津美纪过来了!你快下来!”
      伏黑惠便眨眼间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闪到了我身边,一转头,还是对上了津美纪不赞同的目光。
      伏黑惠无语,我爱莫能助。
      津美纪是一个能原谅所有人过失的大好人,但是伏黑惠不可以,他认为善恶都有自己的因果,需要报应与反噬才能到达平衡。津美纪不喜欢伏黑惠打架,却连这一点也包容了。
      津美纪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大善人。
      “惠要是能像星里一样平和一点就好了。”津美纪在把顺路从商店里买来的牛奶递给我们的时候这么说。大概是儿时教育影响深远的原因,我对周遭一切还是保持着平淡的态度,性子使然,不会对外在的试探露出过于扎手的棱角。
      但是说真的,这种处事方式在外界纷乱不讲理的环境下是很难获得安稳的,总有欺软怕硬的蠢人会把惰于应付当做软弱可欺。伏黑惠知道,所以他冷着脸,把所有从明里暗里四面八方而来的针尖与拙劣恶意都替我掰断了。
      “是惠帮我把该打的架都打了,所以我至今也还是个乖孩子。”我和津美纪说。伏黑惠盯着明显甜口的草莓牛奶皱起眉头,我把我手上的原味和他交换。
      “惠不喜欢甜的吗?”津美纪有些惊讶,“明明五条先生说‘惠最近学习压力比较大需要甜食来愉悦身心’来着?”
      津美纪连悟先生的话都会轻易相信,我不由得开始担心她以后会被欺骗感情。
      不过没有关系,有这样的渣男就直接拆了喂玉犬吧。
      我和伏黑惠对视一眼,看懂了对方大同小异的意思。
      我认为,即使掌控命运的神明是一个顽劣不堪的熊孩子,在面对津美纪的时候也会心软,纵使闹着脾气不可能让她一生顺遂万事如意,也会在不明显的坎坷之后给予平安喜乐的展望。
      但是我的定位出了差错,掌管命运的神明才不是什么孩子,只是一个靠着掷骰子看点数排布棋局的,冷酷麻木的大人罢了。
      那年我十四岁,津美纪被人诅咒,陷入长久的昏迷。
      病房里的一切都是惨白的,我盯着津美纪看了太久,感觉她都要淹没在一片惨白里。
      伏黑惠坐在病床边上沉默,我站在病床边上沉默。
      我快要把自己在沉默的深海里溺死了,但是更先一步发生的,可能是在自己混乱的思绪里发疯。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不讲道理的人,是人生困苦阴暗到什么样的地步才会去诅咒津美纪这样的人。
      这样蛮不讲理的人为什么会存在。
      这样不辨善恶的诅咒为什么会存在。
      这些不合理为什么会存在。
      无论是津美纪的诅咒还是杀死我父母的诅咒,都消失好了。
      一切的诅咒都消失好了。
      悟先生就是这个时候破门而入的,向来带笑的唇角抿成一条泛白的直线。他大跨步地冲进来,一把把我揽进怀里,手一下一下顺过我的发梢。抚平风澜一样抚平我的情绪。
      “别想了,星里。”
      他在我耳边低声说。
      “不要想了,听话。”
      最强咒术师似乎有什么了不得的术式,把我积云成雨的负面情绪一层一层地冲开。不够深重的绝望压不住悲哀,我把夺眶而出的眼泪闷在他的衣襟上。
      “为什么?”我问他,不知道问了多少遍。
      他不说话,只是一下一下地抚过我的背。
      在那一场永远没放晴的葬礼之后,这是我第一次哭。把属于父母的,属于津美纪的一切都付诸不闻哭声的宣泄里。
      我在第二天知道了前一天发生了什么。
      日本境内所有特级以下的诅咒瞬间消失,特级咒灵受到大幅度削弱降至一级乃至更低。诅咒女王祈本里香陷入暂时性沉睡。
      照悟先生的说法,如果不是他及时赶到,可能波及范围会更广,效果会更严重。
      “哦。”我没精神地把下巴抵摆放在餐桌上的酸奶瓶上,“这就是你把这个给我的原因?”
      我夹着那张银行卡大小的身份证件,照片还是一年前的证件照,照片一角有一个圆片,上面印了一个“特”字。
      “咒术界高层评定的,那群老橘子认为你的能力极端危险。”悟先生把另一罐抹茶味的酸奶插上吸管递到我嘴边。
      “津美纪都没解咒,我算什么特级。”我偏开头避开居心叵测的吸管,然后把抹茶味酸奶这一味觉杀器推到了伏黑惠面前。一无所知的伏黑惠接过来瓶子,还无防备地吸了一口。
      面容扭曲。
      悟先生趁机抓拍海胆颜艺限量照片。
      “谁知道呢。”他轻慢地说,“毕竟是老橘子,脑子不太清醒吧。”
      悟先生不想我成为咒术师的道理我在如今才懂。
      比起高专里狗卷棘学长的咒言,我这种依靠思想就能造成伤害的咒术明显更为不可控,一旦被高层察觉,不是给个死刑就是给个特级咒术师。因为悟先生和我的身份,第一种想法注定不可行。
      “虽然以星里的年纪成为特级咒术师不是什么好事,只不过是不得不更加频繁得面对死亡而已。”悟先生推了推墨镜,露出一个颇为熟悉的嚣张笑容,“但是我在呢,不会有事的。”
      “我可是最强的。”
      我妄自揣测了一下他的意思。
      我是最强的,所以在我的庇护下,请安心长大吧。
      “嘛,你们两个肯定不会想要继续呆在原本的学校。”悟先生很自信,“要和我去高专吗?”
      伏黑惠灌了两杯水下去,摆脱了被抹茶酸奶支配的恐惧。他淡淡抬眼看我,我也回看过去。
      我们两个都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
      我们不可以驻足原地,因为这个世界不合理也不公平。我们站在原地只能看着,但是向前走一点,说不定可以不自量力地插上一脚。
      何况,有人执光在前方等着。
      我们又有什么理由不去追。
      我十五岁那年和伏黑惠一起从琦玉市立浦见东中学退学,提前进入东京咒术高专。听说当日校霸们欢欣鼓舞奔走相告,在学校花园大摆流水席,以庆祝劫后余生。
      “惠竟然有如此人气。”我感叹。
      惠表示并不想要如此人气。
      咒术高专在东京很偏远的地方,远离人群与市井,校园大的好像另一座城市。也就是悟先生可以放缩空间瞬间转移才能每天都往返于家和学校之间,这样一个小时车程的距离果然住校才是最佳选择。
      “来给大家介绍一下。”悟先生把我和伏黑惠拉到几个正在做体能训练的一年级面前,像一个在推销显摆自家孩子的无聊大人,“这是惠和星里,大概明年入学,早一年进来熟悉一下环境。”
      长发梳着马尾戴眼镜的学姐,炸着白色和黑色刺猬头的两位学长,还有一只熊猫。
      他们显然对老师的跳脱习以为常,非常成熟地和我们打了招呼。
      “日安,我是禅院真希。”学姐率先开口,然后顺便指了指一旁用高领遮住半边脸的白色榴莲头,“这是狗卷棘,咒言师不能随便说话。”
      “海带!”看起来有点扎手的学长出声问候。
      “我是乙骨忧太,日后请多多关照吧。”这是发型同样扎手性格却很温软的黑发学长,要是我没记错,那个一不小心被我搞沉睡了的诅咒女王,好像就是他的。
      真是失礼,还没入学就给学长添了麻烦。
      而乙骨学长看着我却依旧温温和和的,像极了盛夏的晚风或是晴空星河。
      ‘小孩子会犯错很正常,小孩子犯了错是可以被原谅的。毕竟你的未来好长好长,能够做出的善举足以消弭不知事的过失。’
      “我是熊猫,是校长做的咒骸,叫我熊猫就好。”
      我和伏黑惠也做了自我介绍。
      之后不知什么时候也不知为何,我们之间的站位就潜移默化地发生了变化,伏黑惠向着乙骨忧太和狗卷棘那边靠了靠,而我和学姐与大熊猫不知不觉站成一排,变成了观望者的角度。
      “熊猫,你有没有觉得.....”真希学姐摸着下巴凝眉看着三个人的方向。
      熊猫心领神会:“确实。”
      初次见面的我竟然读懂了他们的言外之意,目光也落在那三个人的头顶。
      “我竟然因为发型不够扎手而与男生小团体格格不入吗?”我吸了一口冷气。
      “别担心,星里再长大些就好了。”悟先生站在我身后揉我的头发。
      真希学姐和熊猫异口同声:“这种时候就不要用这种理由哄孩子了好吗?!”
      “这怎么看都不是年龄的问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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