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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   我是在五岁那年遇到的那个男人,兴许是六岁,反正还是不大记事没什么心防的年纪。
      兴许说是男人也不合适,老是喜欢坐在廊下抽烟的叔伯看不见他,而他也总是在出其不意的时候出现。
      这可不是什么正常人能做到的事情,家族老宅的守卫严密,不是可以随便进出的。
      我在晨课的时候总是不自觉地盯着他看,要记诵的篇目不需要看书就可以出口,那倒不如把目光落在感兴趣的事物上。
      那个男人和家里人不一样。可能是家族传统之类,守着些古旧刻板的规矩,行走老宅间要穿和服,宽敞的振袖可以兜起木头埋入尘埃的味道。行止讲究礼度,形容端正,眉目安然。那个男人穿着黑色的短袖,和奇怪宽松的裤子,身材健壮,嘴角一道伤,扑面而来的凶气。
      眼神却是空的,这让他的威慑力减弱了不少。所以我才敢盯着他看。
      盯久了连鬼都会有反应,他在某个落着雨的清晨回望过来,而后一直空空如也的眼睛就有了落点。
      他似乎从我身上找到了什么东西,缓步走过积水时不起涟漪,凑近一些,上来就是一句“我见过你”。
      “不,不可能。”我干脆地否认,“我没怎么出过本家,除非你也是五条家的人,不然不可能见过。”
      男人闻言又打量我两眼,最终松口。
      “嗯,好像确实不是你,但是你和那个人长得很像。”
      他伸手在我头上比划一下:“他应该比你高,要年长许多。发色和瞳色也不对,他的好像更浅一些。”
      “好像是白发蓝眼,整个人在阳光底下有点晃眼,跟退了色似的。”
      说道白发蓝眼,我就知道他说的是谁了。
      “你遇见的大概是我们少主。”我回答,“就是我堂哥,听长辈们说,如果把我的头发由黑色变成白色,眼睛由金橙色变成蓝色,就和他小时候一模一样了。”
      “这样。”男人了然地点点头,“那在哪里能找到他?”
      我摇头:“少主近几年在外面上学,很少回家,如果你要找他,估计要在这里等到年节。那个时候,他也说不好回不回来。”
      “你找他有事吗?”
      男人凝眉思索,似乎需要思考很久。
      “我也说不上来,好像把什么东西托付给他了,至今放心不下。可能是想问问。”
      “什么东西?你有印象是什么吗?”
      他迟疑了很久,似乎找了很久的词汇,最终落得语义不明的四个字。
      “我的恩惠。”
      我和他的交谈没有被晨课的老师注意到,但是下课时间到了,也就不方便久留,我回过头和几个本家的孩子一起向老师道别,转身想继续和那个男人说什么的时候,窗外只剩几线由屋檐垂落的水帘。
      可能因为和我有了些交情,感觉在别人家里闲逛不那么尴尬了,男人出现的次数就多了一些。他看上去不是很健谈,却总能聊上两句。
      但是三句不离我们少主。
      “你们家的屠苏酒很好喝的样子。”
      “你怎么一直穿一样的和服?”
      “你们少主回来过没有?”
      我的也会很配合地回答。
      “反正你也喝不到何苦为难自己。”
      “因为这种样子的和服看上去比较顺眼就懒得换了。”
      “没回来过。”
      之后忍不住和他吐槽:“你这样宛如我们少主的狂热追求者。”
      “没办法,我把我的恩惠托付给他了。”
      他也一副很无奈的样子。
      “说道恩惠,是指你给了我们少主恩惠他没还清人情让你念念不忘吗?总觉得很不可思议。”我撑着下巴,手指翻飞间把本应该书写上寄语挂在风零下的纸签折成了一直千纸鹤,“少主是最强的,怎么会需要别人的恩惠。”
      “不是这个意思。”男人这次倒是很清楚地纠正,“是上天给予我的恩惠,我把他托付给你们少主了。”
      “他?”
      男人迟疑一下,然后笃定:”他。”
      他的记忆看起来也就到此为止了,我哦了一声没再询问,把千纸鹤丢到一边,重新拿出一张平整的素色纸签,规规矩矩地拿起笔开始写寄语。
      “为什么这种祈福的小事也要你来做?”男人看着我写字,问道。
      “啊,传说有咒力的嫡系执笔写下的祝福更可能成真。”我把从长辈那里听来的说法告诉他。他不出所料地嗤笑一声。
      “只是自己嫌麻烦吧,搞这种没用的东西。”
      我也跟着一撇嘴,觉得甚是有理。
      人生总会有变故的,不过或大或小,有些甚至不被人赋予变故这个名字。
      我的变故发生在我七岁那年。
      那年家主退位,十九岁的少主成为了家主。
      但这和我的变故没有关系。
      在当年十月,我的父母在一次特级任务中去世。
      葬礼落在十月十五日,再过两天就是我的生日。
      我的父母长年在外,但是在本家人缘极好,用老人们的话来说,就是“枫和秀川两个孩子性子纯善,每每见到都是眉眼带着笑的,让人心情都不自觉的晴朗起来。家里很多人都盼着他们回来,孩子大人都是”。
      之后拐杖往地上顿了顿,长长一声叹息:“可惜,可惜。”
      葬礼那天下了好大的雨,但是来的人也很多,雨伞密密麻麻的相互阻碍着,之后有人把伞收了,最后所有人都把伞收了。
      空间并没有变得空旷,天也没有要放晴的意思。
      家主也赶回来了,带着一副墨镜,来的时候就没撑伞,也没开着风雨不扰的术式。
      清瘦高挑的少年人被雨淋透了,白发有些狼狈地贴在前额与后颈。
      他拨开人流,在白方石的墓碑前蹲下,轻手轻脚地放下一朵纯白的安息花。
      葬礼结束后,他牵着我向外走,在挂着风铃的廊下捡起一个黑发刺猬头的男孩。
      那个男孩看着有一丝丝熟悉,那种感觉像是雨里湮没的酒香,摸不清楚。
      “这是伏黑惠,我刚刚成为他的监护人。”家主对我说,“和你同龄,叫惠就可以。”
      我看着他眨了一下眼睛,伸出手:“五条星里。”
      而后不知为何,追问一句:“你的惠,是恩惠的惠吗?”
      男孩握住我的手,他手的温度比我略高一些,大体是因为没淋雨的缘故:“伏黑惠。”
      “是恩惠的惠。”

  • 作者有话要说:  ooc在所难免,不过是个自闭的高三难民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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