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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五章 ...

  •   “什么新鲜事儿啊,怎么围了这么多人?”

      “走走走,快去看看!”

      ……

      众人一股脑地围在告示榜前,争先恐后地望向那榜上的内容。

      白纸黑字,明明白白地写着一道懿旨:“赵月笙忤逆犯上,赵家女德行有亏,谢氏独子成蹊,皇亲国戚,当恪守本分,兹昭告天下,立此退婚书,此后各自婚嫁,两不相扰!”

      吃瓜群众开始议论纷纷。

      “这赵家女可真是惨,被退个婚还弄得天下皆知,普天之下,也只有皇室才敢这么做吧。”

      另一个轻轻地“嘘”了一声,道:“皇家之事,岂容我等妄议!”

      “这谢成蹊也真不是个东西,见人家出事就跑,果然啊,男人靠不住!”

      一名身穿素色衣衫,带着斗笠和头纱的女子,缓缓地从人群中挤出。

      清风掠过少女面前的头纱,日光下,少女面上挂着两行晶莹剔透的泪水,泛着些微水光。

      谢成蹊,他是不是还对华容山庄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若是他得知了这个消息,又会如何反应?

      孟昭苏闭上眼睛,不敢去想。

      而她不知道的是,此时远在益州的谢成蹊,也接到了京中传来的密报。

      只见他长袖扫过案前,本来码得整整齐齐的书籍,被他重重地往地上一扫,散落得七七八八。再去看他眼底的愠色,冷得如同外面这阴恻恻的天。

      他咬着牙吩咐手下的人:“备马,我要回上鼎!”

      门外,一众幕僚齐刷刷地跪在地上,高声劝慰道:“大人,万万不可啊!”

      为首的一个叫韦业,是他多年的心腹,此时此刻,他跪在地上,喊道:“大人,上鼎城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您,您这一回去,皇上定然会察觉,到时候只怕我们所作的一切努力,都会付之东流!”

      “属下绝不允许,您去冒这样的险!”

      谢成蹊一剑柄打在他背上,面上十分狰狞,喝道:“让开!”

      身后的小厮打了个寒战,自家大人从来都是端方清雅,和和气气,如今这般神色,他却从未见过。

      对方疼得呲牙咧嘴,却丝毫不为所动。

      谢成蹊拔剑,剑光一闪而过,他将剑架在韦业脖子上,厉声命令他:“让开!”

      韦业抬头,迎上他的目光,丝毫不退怯,一字一顿地说:“大人想出去也可以,先从我们这群人的尸体上踏过去!”

      谢成蹊气急,他颓然地将手中的剑扔向一旁,转身回了屋,边走边吩咐:“去把小椴叫过来。”

      谢成蹊戴上小椴做的面具,易容成一个极为普通的中年人的模样,到底还是偷偷回了上鼎城。

      晚晚,他满心满眼都是这个名字。

      明明前几日,他还收到了她寄来的信笺,她在信中絮絮叨叨地给他讲,她最近被母亲摁着对账,实在累得慌,又和他抱怨,那个顾小乔,又跑到华容山庄鄙夷了她一番,最后的最后,她问他还记不记得当时那句,寻常一样窗前月,才有梅花便不同。

      这个傻晚晚,他怎么会不记得呢。

      那个时候,他们不过十二三岁的光景。

      孟令仪接了他和长姐去赵家小住。

      他记得,那一晚的月色十分皎洁,赵晚晚不知从哪个话本上看到的,神神叨叨地非要拉着他去梅园看什么天狗食月,结果他们窝在满园的梅树底下等了一个多时辰,那天上的月亮仍然亮如银盘,就差咧成一个笑脸嘲笑赵晚晚了。

      赵晚晚等了许久,渐渐地就有些乏了。那天,当然没看着什么天狗食月,后来,他送她回前院,她趴在他的背上,睡得昏天黑地,口水流得到处都是。

      而如今,谢成蹊在那烧焦的梅园面前停住脚步,他站在这满目疮痍中,望着大片大片被烧焦了的华容山庄,良久不语。

      他的手中,紧紧地捏着一张从街边撕下来的懿旨,没错,正是他和赵晚晚的退婚书。

      良久,他面无表情地将手中的纸揉成一团,然后头也不回地去了城里。

      妆容精致,面容姣好的女子正拿着剪刀剪落眼前的灯花,忽地烛影一晃,女子手上的动作不停,头也不回地对身后道:“你到底还是回来了。”

      “我走之前,长姐答应过我,照顾好晚晚。”谢成蹊看向谢桃言。

      谢桃言转过身来,望着眼前的胞弟,并未答话。他看起来比上次见面时高了不少,如今竟比自己高了一个头不止,但也瘦了,眼底里满是血丝,满脸的胡茬,只一双眸子里还有些光彩,平日里端方沉稳的模样全无。

      她叹了口气,扔了手中的东西,仍是背对着他,双手掩面,双肩微微抖动,竟是在哭泣。

      来之前,谢成蹊存了满腔的怒火,满腹的质问,但是如今见长姐这模样,他竟无从开口。

      那一天,十六岁的少年心中,悟透了此生最大的道理。

      尽管这参悟的代价是如此奢侈。是他敬爱的赵叔叔和伯母,是慈爱的赵老夫人,是他心爱的女子赵晚晚,是他的青春年少。

      他知道,唯有手持利剑,方能保护那些最珍重的人。

      他走过去,轻轻地揽住谢桃言的肩。谢桃言没忍住,最终“哇”地一声,伏在桌上放声大哭。

      “春回镇。”谢桃言从口中轻轻吐出这三个字,尔后重复了一遍,“她在春回镇。”

      谢成蹊向长姐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然后如同来时那般,翻窗而出,消失在了无边夜色中。

      他马不停蹄地向春回镇赶去,五内如焚。他的晚晚,无论如何,他都要同她见上一面。到时候,她怨他也好,打他也好,他都一一认下。

      黑衣少年一手牵着马,缓缓地朝孟昭苏走来,少年身姿挺括,比之记忆中的模样,高了不少,夕阳洒在他面上,勾勒出一个柔和的轮廓,以及一双漆黑如墨的双眼。

      他走到她面前,然后静静地站定,让她恍惚间觉得进来,这些日子的经历似乎都只是一场梦而已,只有他在她耳边轻唤,“晚晚,我来了。”

      然而,一睁眼,身份远,记忆深,过往的岁月如同浮尘,早就一粒一粒地滴进了觉悟寺。

      猎猎寒风中,少女漆黑顺滑的发丝飞扬在空中,衬得她一张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愈发地苍白。

      她面上带着一种惨绝的冷冽之气,再然后,她出声问他,语气凛厉:“你姐姐取我母亲一命,姐夫取我父亲一命,你如何还得起?”

      谢成蹊一言不发,所有的解释,在这一刻都是徒劳的。

      他低着头,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悲伤,他说:“晚晚,对不起。”

      四天三夜的不眠不休,他从益州一路快马跑回上鼎,又追到她面前,只想看看她怎么样,顺便和她说上一句,对不起。

      哪怕这三个字,在她心里,或许早已无足轻重。

      赵晚晚气急,余光中瞥到他手中的剑,只见她快步走上前去,一把将剑拔出,然后毫不迟疑地刺向他的手臂,她望向他,眼神冰冷,“这一剑,是为你姐夫害我父亲之故!”

      这是他从未见过的晚晚。

      下一刻,她提着血淋淋的剑尖,刺在他右侧肩膀上,一字一句道:“这一剑,是为你姐姐害我母亲之故!”

      谢成蹊疼得面色发白,但也只是闷哼了一声。

      他忍着疼痛,眼睛里却是化不开的宠爱之意,还夹杂着太多太多的无奈。他眼睛里有隐隐水汽,如同远山上升起的雾气,只听得他轻声说道:“晚晚,是我不好。”

      孟昭苏提着剑,剑尖上的血滴落在面前的白雪里,洇散开来,如同含苞待放的桃花。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那呼出的气,转眼便化成了眼前的茫茫白雾。

      再然后,她举起一份从墙上扒下来的“退婚书”,在他面前撕得粉碎,扔到他身上,语气铿然:“这份懿旨,非本人所书,所以我不认!谢成蹊你听好了,我赵晚晚,今日便要与你正式退婚——”

      “赵氏长女,存亡不保,情愿立此改婚书,任从再娶,永无争执。愿君巧娶窈窕淑女,选聘高官之亲,此后一别,去除磨难,各自欢喜!”

      北风呜咽,一如少女此刻的心情。

      她转身快步离去,苍白色的裙裾在风中飘起来,与地上皑皑白雪相得益彰,只留给他一个衣袂纷飞的背影。

      青山苍茫,人世无常。

      孟昭苏强撑着回到客栈,孟昭华正扯着晏阜之的袖子,巴巴地听他讲天上天枢星君和玉衡星君的故事。

      她这些天开始慢慢乖巧起来了,也不哭也不闹,但是也不爱理人,以前喜欢到处疯跑,戏弄丫鬟下人,现下倒是安静得很,只喜欢跟在长姐和晏二公子身边。

      晏阜之的声音停顿下来,孟昭华随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发现是长姐,她跑过去,拉住长姐的手,道:“长姐你回来啦!”

      孟昭华发现,长姐的手心里,有好多好多汗,湿漉漉的,摸起来凉凉的。

      孟昭苏蹲下身子,扯出一个十分勉强的笑容,摸了摸孟昭华的头。

      下一秒,只见不远处的晏阜之面色陡然一变。

      天昏地暗之前,孟昭苏只记得,晏阜之急急忙忙奔过来的身影以及面上焦急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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