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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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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昭苏惊得急忙站起身,也顾不得收起手上的东西,急忙打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着急忙慌的瞿生。
瞿生急得满头大汗,道:“大当家,就那个李三儿你记得不?”
孟昭苏点点头,这李三儿是家生子,老爹跟着二当家去了南边,打小就没了娘,怪可怜的孩子。
孟昭苏抬脚就要走,瞿生的目光落在她的衣服上,欲言又止。
孟昭苏道:“无碍,”尔后问道,“李三儿怎么了?”
只听瞿生道:“李三儿冲撞了永定华宁县主的马车……”
孟昭苏听到“县主”二字,不由得一个头两个大,太阳穴突突地跳,但眼下也别无他法,想着等下只能硬着头皮上前了。
瞿生一边走一边向孟昭苏解释:“听说这华宁县主,飞扬跋扈得很,在这永定城,没人敢逆着她的意思来,大当家千万要当心。”
孟昭苏点点头,一面又细细盘问李三儿是如何冲撞了县主的马车。
等到孟昭苏二人赶过去的时候,周围已经围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
孟昭苏冲进人群,看到了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李三儿。
李三儿面前,站了一个嬷嬷,正一手叉着腰,居高临下地瞅着被几个身强力壮的家仆拳打脚踢的李三儿。
孟昭苏心想,这定是那县主身边的人了。一个仆人如此放肆,大街上却无一人出手阻拦,想必这华宁县主,定然来头不小了。
她冲上前去,喊了一声:“住手!”
此时,众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那嬷嬷抬眼一看,发现是个瘦瘦弱弱,面黄肌瘦的小厮,不禁冷笑道:“你又是哪个?”
孟昭苏蹲在地上,看了眼李三儿,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然后抬头,面上堆起笑,对那嬷嬷道:“嬷嬷请见谅,这是家中小弟,奈何小弟素来顽劣,不知天高地厚,冲撞了县主,小的代小弟赔罪。”
李三儿起先有些震惊,震惊过后却十分感激地看向孟昭苏,没想到大当家,居然称自己是她的弟弟。
那嬷嬷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斜着眼看她:“赔罪?县主金枝玉叶,如今却因为这小子伤了手指,你赔得起吗?”
孟昭苏敛目,面上却赔着笑,佯装无助,求情道:“嬷嬷,小的家徒四壁,母亲早逝,还有缠绵病榻的老父亲,您看,能不能高抬贵手放过我们兄弟两个,小的来世定做牛做马,结草衔环来报。”
她这番话,委实说得没骨气了点,一旁的瞿生,早就把一双手握成了拳头,心道,大当家何时受过这种侮辱?
奈何那嬷嬷并不领情,只见她瞥了一眼李三儿,冷笑道:“县主伤在了拇指上,不如割了这小子的拇指吧。”
李三儿闻言惊恐地看了一眼身旁的孟昭苏。
孟昭苏骇然,这华宁县主,当真是个性情跋扈,无法无天的主儿,不过是伤了她一根手指,便要剁掉别人的一根手指来做陪衬,当真是荒唐。
围观的人群中顿时传来阵阵议论声,但却无一人敢上前为其求情。
众人心道,这兄弟两个今日真是倒霉,偏偏冲撞了华宁县主的马车。
紧接着,只见那二人中的哥哥爬到嬷嬷的脚边,哆嗦着声音,跪地求饶道:“嬷嬷,割拇指太血腥了,万万不可啊!您若是生气,不若打小的和弟弟一顿来消气!”
嬷嬷轻笑了一声,心道,倒是个会见风使舵的小伙子。
只见她摆了摆手,吩咐手下的壮汉道:“给我打!”
那李三儿也是个有血性的少年,何时见过大当家受此等委屈,当下就要站起身,却被孟昭苏一把拽住了。
瞿生早就按捺不住,手已经放在剑柄上了,却被身侧的围观群众拦了下来:“这位兄台,还是莫要掺和了,若是有人出手,那这二位,可不仅仅是挨一顿打这么简单了。”
瞿生只得忍痛收回手。
一时间,拳打脚踢纷至沓来。孟昭苏紧紧地攥拳,手指甲戳进手心里,在上面泛出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血印。
那李三儿知道感恩,紧紧地将孟昭苏护在身后,任凭那些拳脚落在自己身上。
大约过了一刻钟,那马车的帘子被轻轻掀起,伸出一只保养得当的手,向嬷嬷招了招。
嬷嬷会意,清了清嗓子,道:“住手吧。”
然后那马车便慢悠悠地向前行进起来。
孟昭苏闭着眼睛躺在地上,舒了口气,终于走了。
瞿生冲过来,将她扶起,心疼地问道:“大当家……您这又是何苦……为了一个下人受这等折辱……”
孟昭苏掸了掸身上的土,站起身来,吩咐他道:“我没事,你去看看李三儿。”
李三儿被打得不轻,瞿生一路背着他,孟昭苏的目光落在李三儿身上,悠长深远,有细碎的光芒在她眼底漫开。
良久,年轻的大当家终于缓缓开口:“瞿生,我们口中的下人,却是别人口中的儿子,弟弟,丈夫,以及父亲。生而为人,我们享同样的阳光雨露,却为何不能享受同样的权利?只因为是下人,便注定要低人一等?我不管别人怎么看他,但在我这里,他是与我出生入死的兄弟!”
李三儿趴在瞿生背上,当即眼泪就掉了下来。这是他第一次听到这样为他们打抱不平的话。
瞿生也站住,定定地望着孟昭苏,胸中热血翻涌,须臾,他朗声道:“大当家教训的是。”
回到住处,李三儿从瞿生背上爬下来,跪在孟昭苏面前磕了三个响头,眼含热泪,道:“李三儿今日多谢大当家救命之恩!”
孟昭苏最受不了别人这样,忙摆摆手,开了个玩笑:“你小子,下回注意点,再这么冒失就自己去领罚!”
李三儿高声应了。
孟昭苏屏退了众人准备回屋休息,却一眼就看到了远处的晏阜之。
男人轮廓分明的脸在月色下带了微微暖意,映着深浓的眉目。此时此刻,他正双手抱臂,灼灼地盯着她,目光专注,如同远山氤氲开的雾气,似要将她整个人都笼罩起来。
他晃了晃手中的一个酒坛,对她微微一笑,一双美目狭长潋滟:“大名鼎鼎的永定百花酒,要不要尝尝?”
后来荣辱兴衰多少年,那一日的酒香清冽,牵萦回绕,从孟昭苏的鼻底到心头,却长久地挥之不散。
他没有开口问她,她因此保全了自己那所剩无多的自尊心。
后来,孟昭苏醉了,惺忪着眼,将头靠在柱子上,眼底一圈淡青色被晏阜之尽收眼底。
永定城的夜风,不似上鼎城那般凉,像少女温柔的手掌,也像少年温暖的目光。
晏阜之起身将孟昭苏抱到屋里,他看着怀中的少女,忍不住伸手扶了扶她瘦弱的肩,他很想问问她,这个肩上的担子,沉不沉,她自己,累不累?
许久,他的叹息声在夜风中蔓延开来。
今夜的华宁县主府,注定不得安生。
先是一帮人偷偷摸摸地装了几袋子的蚂蚱,蛐蛐,蜈蚣,蟾蜍等物,神不知鬼不觉地从高墙外扔到了县主府里。
紧接着又有一帮人拎了几桶马尿过来,悄无声息地洒在了县主府门口。
再然后,晏阜之带着雄大,潜入了县主的住处,二人白衣飘飘,黑发遮面,成功地将县主的胆子吓破,直吓得那县主,光着脚,一路跌跌撞撞地向屋外跑去。
雄大抬脚轻轻一踢,县主就掉进了院子里的荷花池。
眼见着整个府邸都手忙脚乱地赶来救县主,晏阜之二人将头发拨到身后,大大方方地跳墙而出。
第二天,各式各样的昆虫遍布了整个县主府,华宁县主躺在床上,有蟑螂在地上大剌剌地蹦跶,华宁县主坐在案前,有蛐蛐在小几上欢快地撒欢儿,就连华宁县主喝个药,在碗边也能发现小蜢子。
华宁县主想着府里待不下去,索性出门,但是刚出府门,一股浓浓的尿骚味扑面而来。
府里又是一阵人仰马翻。
那当街羞辱孟昭苏的嬷嬷,更是报应惨烈,早上一睁眼,赫然间在床头发现了自己段成三截的小拇指,顿时疼得晕了过去。
如此一来,华宁县主府撞邪了的事情霎时间成为了永定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与此同时,孟昭苏一行人,默默地出城了。
小绿听着雄大绘声绘色地讲起昨夜的所作所为,“啧啧啧”地感叹了两声,末了给了一句精准的评价:“夺笋呐。”
雄大最近跟着晏阜之他们同行,学问渐长,默默地拽了句文:“来而不往,非礼也。”
雄二一脚踹过去:“昨天那么好玩的事情你们都不带我,过分了啊。”
小绿扁扁嘴,和雄二握了握手,故意提高声音道:“谁说不是呢,有些人出去玩,都学会把随从丢下了。”
紧接着两本厚厚的书朝着小绿兜头而来,马车内的人正目不斜视地盯着手上的书,一脸老神在在:“你见过哪家随从话这么多的?”
他们后面的大部队里,李三儿一边呲牙咧嘴地由着人给自己上药,一边绘声绘色地和众人讲孟昭苏那天说的话:“大当家说了,我们呐,不是什么下人,而是和她出生入死的兄弟!”
一帮热血男儿都难以置信地望着他。
李三儿点了点头,然后指了指瞿生,生怕众人不相信他:“不信你们问瞿伙计!”
瞿生的目光落在面前虽简单却分量十足的吃食上:“别看大当家平时和我们寡言少语,但是她真的,把大家放在心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