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落秋风》寂笔

6、第 6 章

　　有趣的是, 众朝臣宫奴, 对叶之澜的事, 反而比他本人更精心.

　　这也难怪, 叶之澜, 就好似皇帝心情转动的预报器. 皇帝的欢喜需求, 和心意, 定夺着朝野上下的生死荣辱. 越近龙驾, 越乍惊乍喜, 步步为营, 忐忑惊心.

　　
　　左相是朝中顶有势力擅长逢迎圣意的一个人, 为皇上进献了不少美女, 就是罪臣王选有女名满京师的事情, 也是左相曾向皇帝提及的. 可不巧, 竟进献了一个假货入宫, 如今知道的、不知道的人, 私底下, 都知道了, 左相曾经求入王选门下不得, 这一只赖□□, 就算曾经想吃天鹅肉, 却连闻天鹅屁的资格都没有, 这一茶余饭后的私传笑谈, 无疑, 取悦了不少人. 但是这一点耻辱, 并不妨碍左相在权利峰上的晋升. 人, 自古, 先知温饱, 而后知荣辱. 左相却也生来有着超越寻常人性的远大欲望和追求, 这一位当朝伟人, 在无尽的财富权势面前, 无法填饱自己的欲望, 往前行.

　　而这一当朝伟人深切明白, 那滚滚而来, 源源不断的富贵权势, 来自于迎合圣意. 不管, 这圣意多么让人难以启齿, 羞于言表, 对了, 对那些位居高贵之人, 总有一些肮脏下贱的活计, 是需要人代劳的. 臣子, 以至于万民, 都是皇帝的手脚, 真是有千千万万, 数不清，用不完，砍不尽. 那些脏的、累的、费神的, 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都交给他们去做. 皇帝要做的, 是坐享其成, 然后, 在审视评判中, 嘉奖铲除那些得力和不得力, 好使唤和不安分旁生枝节的股肱臂膀. 左相, 是其中善解人意, 又好用的一个金漆便桶, 做成很华丽闪耀的花瓶状, 摆在书房或者其它公开一些的地方, 这方便使用又不太失礼于众的一件冠冕堂皇的摆设, 有时很解决需求, -------难以启齿, 尊贵的皇帝陛下不适合从头到尾亲力亲为，主动传诏公布与众的需求.

　　而即便高洁洒脱如叶之澜这样与世无求无争的人, 那不似人间所有的清俊, 虽然让所见之人, 都难免为一丝亵渎之意而产生羞愧不安, 可是, 于意图牟私利的诸臣看来, 叶之澜, 也是一项资本雄厚的贵重珍玩. 尤其, 皇上, 最近有意无意在私宴上, 坦露了其性好龙阳之癖.

　　左相很善解人意地与皇帝耳边私语数声, 多加影射. 皇帝陛下斜卧浅笑, 隔着席位,那目光不远不近地、似看非看地, 投注在那位芝兰玉树的爱卿身上, 微微地摇头, 含咽了美酒, 入腹, 方舒了口气, 慵疏地说: “之澜……, 是与旁人不同的.”
　　酒后随口而说的一句漫不经心的话, 入了众耳, 余韵幽深…… 天颜难测, 诸臣即便再想投其所好, 却也不知如何下手. 而叶之澜, 自此, 更脱不了弄臣行列, 那清隽的容颜, 再高华, 也染了一分迷离的，难以言诸的暧昧，帝王的宠臣……

　　叶之澜, 却似全不知道…… 皇甫泉用那让许多人如坐针氊的长久注视近似露骨地窥刺着叶之澜, 整席诸臣费力地假装无视无见的常态, 而那个人, 却迟钝至此, 良久, 才转身, 用了一丁点时间和观察力去发现天皇至尊近乎诡异的青眼相加, 带着一点迷惑, 恭谨、不卑不亢地淡然询问: “陛下, 可是有事交代臣下?”

　　皇甫泉乍然笑了, 左相离得近了, 一刹那看得太真切, 心头“噗嗵”一跳, 那一阵惊心啊, 忙低了头, 听见皇上难得开了金口, 却说着全不相干的一句话:“之澜, 如此好酒, 怎不多喝两杯......”

　　那一刻惊心动魄的突发感想, 是左相心底掩藏了多年, 死也不会说出口的秘密……
　　他亦不知, 日后, 曾有一女子, 因缘巧合见识发现了圣颜的同一面貌.
　　其实, 比之叶之澜, 皇甫泉的微笑, 更有一种令人心跳顿歇的阴柔妖魅……
　　只是, 掩在天皇至尊的无上权威下, 没人敢注目发觉罢了.

　　人生, 原是这样的, 有一些有的, 没有人发觉, 有一些原来没有的, 在猜疑流言中, 最终, 辗转成真, 但这些事也如太极围圆的道理一样, 是轮回辗转、生生不息, 当然, 也是相生相克的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