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星的云》唐小同学

3、第 3 章

　　第3章

　　寂云并不属于这个世界，他的家乡是一片抽象的金色海洋，不知在原世界飘荡了多久，寂云学会睡觉之后，一觉醒来就到了这个世界。

　　寂云在这个世界的旅途不算顺遂，光是他现存的记忆中他就“死”了不少次。
　　还都挺惨烈。

　　他到这个世界多长时间了？
　　寂云自己并不清楚这个问题的答案，他微微垂眸，想着要找个时间检修一下自己的脑袋。

　　他记不得许多之前的事，尽管不影响他生存，但丢了点东西的感觉总归是不太愉快。

　　“对了。”
　　寂云忽然想起尤三和尤饲那两个混混，对着身后还在打量周围的娜撒莉莉提醒道：“今天你见到的那两个人不是什么好东西。”
　　“以后不要傻乎乎的谁都跟着跑。”

　　寂云顿了顿，没有选择将她哥哥的黑历史说出来，那小子就是随便跟着人乱跑……凯因斯家族如今才会这么没落。

　　“寂云。”
　　娜撒莉莉清甜的少女声线传来，寂云缓缓转过头，被迎风吹动的银色发丝盖住了眼睛。

　　“虽然现在才说这种话有点迟……”
　　娜撒莉莉说着，伸手将头发别到耳后，朝寂云骄傲一笑：“尽管我只有十六岁，但我也是原形有飞行舟那么大的小龙啦。”

　　“我脑子不聪明，但我是巨龙之神指定的代行使，家族敢放我独自来环空，我们是有底气的。”

　　娜撒莉莉的金眸明亮，笑意盎然的脸上满是对自身实力的自傲，身为家族之中神力最充沛的存在，她自然有骄傲的资本。

　　果然是十六岁。
　　寂云没有开口回应她，只是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十六岁，正好能错过战火纷飞的那几年，正好能错过巨龙的陨落、狼狈、哭喊，她有烬后新生的勇气和自信，稚嫩的情绪在寂云眼中可爱到令他发笑。

　　“哎呀，别把我头发揉乱啦。”
　　娜撒莉莉捉住寂云的手，被寂云冰凉的手冻到，小声嘀咕了一句“怎么这么冷”，随后朝寂云扬起胸脯，自信道：“我真的很强的，所以不用担心我！”

　　“以后我来保护你！”

　　寂云捏了捏娜撒莉莉柔软温热的指尖，轻轻应了一声，转身回去不再看她。
　　“那就拜托你了，凯因斯家族的小龙。”

　　“嘿嘿。”
　　娜撒莉莉不好意思的弯眸笑笑，后知后觉地为自己的狂言而感到脸热。

　　也只有娜撒莉莉这样没被现实磋磨过的骄傲小龙，才能随口许下要守护谁的诺言。

　　她的鲜活灵动让寂云越发意识到自己的“老化”，他想给自己换上新的零件，可又想不到自己有什么零件需要更换。
　　毕竟他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机械师。

　　没过多久，自动双轮车缓缓驶入被废弃飞行舟堆满的废械处理厂，寂云看了眼堆成小山高的破烂飞行舟，黑眸泛起蓝光，扫视一圈之后眨眨眼。

　　初次扫描——没有发现可用零件。

　　最终，两轮车停在一架飞行舟前，这架飞行舟被改装得彻底，所有的玻璃口都被封死，头顶有一根烟囱管子，周身覆盖着蓝色的不明金属，外壳上面覆上了厚厚的锈迹，底盘处长满青苔。

　　“到了。”
　　寂云开口，对娜撒莉莉介绍道：“这是我家，也是你暂时的家。”

　　“噢噢！”
　　娜撒莉莉不曾见过这样的建筑，睁大眼睛看着面前面目全非的飞行舟，她就说为什么在路上没见过一栋房屋，原来废星的人都住在这种地方。

　　大概是看出来了娜撒莉莉心中所想，寂云转身在门上输密码，手指飞快运作的同时说道：“这里没什么人有精力造房子，环空会定期把废弃的飞行舟扔下来，正好用用。”

　　当然，更多人的选择是倒地就睡。
　　因为哪怕是破烂不堪的废弃飞行舟，在这里也是人们需要费力抢夺的资源。

　　寂云输好密码，打开房门的同时熟练地抬起手，他的手掌处开出一个漆黑的小洞，五根可伸缩的金属小爪子从中飞出，快且稳地接住了房内被扔出来的东西。

　　娜撒莉莉听见动静，探头一看，寂云的金属小爪子抓住的是几把尖利的小刀，锋利的刀尖在昏暗的屋内发出银光。

　　娜撒莉莉被吓地一跳，挡在寂云身前看向房内的漆黑角落，她左看看右看看，良久没有动静之后，小声问道：“敌人在哪呢？”

　　“没有敌人。”
　　寂云悠悠回答，掌心的小爪子伸长，将小刀放回原位之后顺势按下了灯的开关。

　　“是咱们的室友。”

　　宽阔的屋内瞬间被明亮灯光填满，娜撒莉莉被突然的明亮晃到眼睛，等她的眼睛适应这个亮度之后，她才看见屋中间的老人。

　　头发花白、没有双腿的孱弱老人坐在轮椅上，冷硬的脸上写满了不悦，在看到娜撒莉莉之后眉头皱得死紧。
　　“寂云，我有没有说过让你不要再乱捡人回来？”

　　寂云的小爪子们回到了他的掌心里，他抬手揉了揉自己的黑发，另一只手推着娜撒莉莉将人带进屋内。

　　面对老人的质问，寂云的回答很轻飘飘：“我也没说过会听你的话。”

　　顺手将娜撒莉莉按坐在沙发上，寂云坐到了她身侧，整个人向后一倒，瘫在了柔软的沙发里，面对老人越发难看的脸色，寂云毫不在意。
　　“你都是我捡回来的，就不要在意这些了。”

　　听见这话，老人看向寂云的眼中多了几分憎恨，明晃晃的憎恶，让娜撒莉莉有些不安。

　　老人就这样盯着寂云看了一会儿，见对方不为所动才操控轮椅转过身。
　　“你迟早会后悔。”

　　“小姑娘，我叫宗新钧，没事别来一楼右侧最里面的房间打扰我。”

　　直到宗新钧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拐角，娜撒莉莉才稍微放松一些，她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个人……”

　　寂云从桌上拿起一袋压缩饼干扔给娜撒莉莉：“别太在意，老头脾气怪喜欢说反话，他的意思是有事就去找他。”

　　娜撒莉莉接过压缩饼干，道谢完之后疑惑道：“我看他好像……”很恨你。

　　虽然娜撒莉莉话没说出口，但寂云还是了然地点点头：“那老头白眼狼来的，我救了他，他反倒记恨我。”

　　看着寂云毫不在意的冷淡模样，娜撒莉莉忽然想起对方冰冷的手，心下突然有了个认知，于是小声问道：“寂云，你是完全的机器人吗？”
　　她感觉寂云不仅是身上机械部件多，情感上也淡漠得可怕。

　　这种情况的话……应该是彻底的机器人吧？

　　“我？”
　　寂云不太理解娜撒莉莉为什么会这么问，摇摇头回道：“我算半机器人。”

　　“如果忽略我身体上被改造的部分……”
　　寂云说着，两根链条从他手腕之中钻出，夺走娜撒莉莉手中的压缩饼干，利索地拆开包装之后又塞回娜撒莉莉手中。
　　“我是彻底的人类哦。”

　　寂云的黑眸毫无光采，金属链条伸得很长，娜撒莉莉一低头就能看见寂云手腕里精细的金属零件。

　　“……”
　　这人身上血肉含量只怕是都没有10%，这种情况下说自己是彻底的人类……感觉没什么说服力呢。

　　忽然，一股奇怪的味道蔓延而来。

　　嗅觉敏锐的娜撒莉莉吸吸鼻子，是雨后的竹木清香和腐臭味的结合，猛地吸入一口还令她感到头晕，很迷幻的感觉。

　　一根伸缩金属爪子颤颤巍巍地伸到娜撒莉莉鼻尖，小巧的爪子捏住了她的鼻子。

　　娜撒莉莉被吓了一跳正要去扒小爪子的时候，寂云开口了：“莉莉，不要深呼吸。”

　　“唔唔！”
　　娜撒莉莉认真地点头，小爪子才松开了她的鼻子。
　　重获呼吸自由的娜撒莉莉小心地吸气呼气，见寂云的面色肉眼可见地变得更阴沉了些，娜撒莉莉小心翼翼道：“这是什么味道？”

　　寂云站起身，眼睛半垂，声音颇有几分无奈：“是糜箘香烟的味道。”

　　“糜箘……”
　　听见熟悉的名词，娜撒莉莉眼睛微微睁大，开始认真回想：
　　“这是我们戈堤图的植物啊，我记得有很强的致瘾性和致幻性……”

　　接下去的话娜撒莉莉没有再说，她瞬间明悟了糜箘香烟是个什么东西。
　　也难怪一直像机器人一样表情毫无波动的寂云在闻到这个气味后会脸色都会发生变化。

　　娜撒莉莉回想味道飘来的方向：“是宗先生在抽吗？”

　　“嗯。”
　　寂云最终还是转过身，对娜撒莉莉轻声道：“走吧，我带你去你的房间。”

　　“啊？”
　　娜撒莉莉的反应一时间没有跟上寂云，愣愣道：“不管管吗？”

　　糜箘上瘾……应该是很严肃的事情吧。

　　“管不了。”
　　寂云语气淡淡：“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寂云转身走向墙角的电动扶梯上楼，娜撒莉莉攥紧了手中被打开的压缩饼干，呆站了一会儿之后才跟上去。

　　她有些搞不清楚寂云是个怎样的人。

　　寂云给娜撒莉莉安排的房间很普通，朴素干净的房间比娜撒莉莉预想的要好很多。
　　“就这间，我住在你楼下，有需要可以把地板踩穿，跳下来找我。”

　　寂云随意地说着一些奇形怪状的话，一张精巧的小卡从他掌心之中飞出，娜撒莉莉抬手，那张小卡便落在她手中。

　　“钥匙收好。”
　　“休息还是出去你随意，记得回家，明天我要带你去买通讯器。”

　　“……好。”
　　娜撒莉莉小心地将那张小卡放在自己的小背包里，待她收拾好抬头时，才发觉寂云的身影已不在原处。

　　“唔。”
　　娜撒莉莉抿嘴，抬手咬了一口手中的压缩饼干，清甜的味道在口腔之中蔓延开来，饥肠辘辘许久的她眼睛微微眯起。

　　笃笃——

　　房门被敲响，娜撒莉莉转头，一只残破的运输小机器人举着一瓶未开封的水站在门外。

　　娜撒莉莉忽然想起寂云那双黯淡的眼睛。

　　不管怎么说，寂云是个很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