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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番外一:以下犯上 ...
元璟小皇帝登基的时候才不到两岁,上朝的时候皇太后陶如华抱着俞穆良坐在龙椅上,重元殿下众人朝拜,却有两人不跪。
一个是太常卿,另一个是摄政王。
满堂肃穆,俞景然伸手勾了勾太常卿藏在袖袍底下的小拇指。
于是众人瞧见万年一张脸的冷面国师好像笑了一笑,都以为自己眼瞎了,上京城看眼疾的医馆这个月大赚了一笔。
“王爷,太后请您进宫一叙。”
散了朝,人都要走完了,俞景然也想溜号去吃东西,结果人还没出殿,被内侍省总管拦下了。
当初楚星渊安排进宫的那一位到底不是真正的太监,如今尘埃落定,假的李总管已经回小苑香报到了,现在的内侍省总管,是皇太后从东宫的旧人里提拔出来的,这位新总管脑袋圆圆身子也圆圆,小皇帝一看见他就喊“圆圆”,久而久之,俞景然连人家的名字都忘了,私底下和楚星渊提起来都是“圆圆总管”这么叫。
圆圆总管把太后的话捎来,俞景然想了想,大伯见弟妹总得避嫌,于是捎带手把他家太常卿拉上了。
陶太后因为老丞相陶元思的缘故,和先太子隔阂很深,景奕太子病故,她也没什么好惦念的。后来俞景然竭力扶持皇太孙登基,她甚至和瑞王府的关系更近一些。
小皇帝还是离不开人的时候,因此暂时没挪到宣和殿去住,而是跟着她的母后一起住在立政殿。
俞景然当了摄政王,封号还是那个“瑞”字,礼部曾经递过加封的折子,都被瑞王爷驳了回去,他现在当祥瑞当的是怡然自得了。
瑞王爷和太常卿到的时候,陶太后在立政殿设好了宴席。
太后看见太常卿跟着进殿,赶紧让人加席座。
“无妨。”
楚星渊辞谢,然后十分自然地挤在了俞景然的座位旁边。
陶如华愣神,觉得自己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太后诏臣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俞景然开口,把太后的思绪又拉了回来。
“啊……确实有件事要劳王爷费心了。皇帝已经要到开蒙的年纪了,哀家是想为他找一位老师,还有穆辰这孩子,过两年封了亲王也需要人教养,哀家想请王爷举荐一二。”
三岁开蒙,是该替皇帝找个老师了,但是这老师的人选却让瑞王犯了难。
和魏老太傅差不多年纪的要是做了帝师,皇帝和先太子的师从辈分论起来就有些麻烦。年轻一辈的,俞景然还没找到合适的。
既要尊贵,又要有能。
满大衍朝堂里,好像只有一个人符合要求。
“太后觉得,太常卿如何?”
是了,若论尊贵,满国里找去,除了太极宫和瑞王府,也就只有国师大人有这份殊荣。
楚星渊小时候也没少听过魏修文讲学,俞景然还手把手地教了几年。
俞景然左想右想,觉得太常卿再合适不过了。
“太常卿若是愿意,那就是皇帝的荣幸。”
太后没想到俞景然举荐的正是她心中所想的,她请瑞王过来其实就是想提一提此事,让王爷去当说客和太常卿商量一下,谁知王爷不等她提自己先说了。
楚星渊陪着过来一趟还没说什么话呢,俞景然就给他安排了天大的差事。
俞景然轻轻一笑:“那就看太常卿答不答应了。”
他开口,楚星渊哪儿有不答应的道理。
楚星渊恭恭敬敬站起来行礼,愿为帝师。
小皇帝睡梦中还不知道自己就这样多了个老师。
二人辞别,从太极宫打道回府,楚星渊也无意避会什么,直接和俞景然上了一辆马车。
路上楚星渊想起件重要的事:“你这般不商量地就给永清塞过来个师弟,他会醋的。”
永清也快十岁的年纪了,当初说在无彰观养到十三岁,这般算来也没有几年了。
做人伯伯的俞景然想了一想,好像是有些唐突了。
“那改日我同他打个商量,他要是不愿意,我再替你辞了太后。”
帝王师哪儿是说不干就不干的,俞景然这全是拿永清打趣的玩笑话。
“你为什么想让我做陛下的老师?”
楚星渊答应的时候问都没问,想来俞景然这么安排是有些道理的,现在既然出了宫门又说起来这事,自然也是要问清楚的。
“皇帝的课业骑射自然有旁的人去教,你把永清教养的很好,我只是希望圆哥儿和团哥儿也能像永清一样活泼。”
皇家哪儿有快乐的孩子,俞景然这一点贪心只能靠楚星渊来完成了。
他希望世间所有的小孩,都能欢笑无虞。
楚星渊知道俞景然心里想的,他自己也打算着,要是有皇帝兄弟两个常常来王府玩,兴许也能添些乐趣,于是揽着王爷的肩头,不再说什么了。
瑞王爷被他半抱着好像个小媳妇儿,男子气概一上来,反手把楚星渊捞到怀里。
“本王疼疼美人儿。”
俞景然坏笑着就要在人身上上下摸索,楚星渊念及外面鸿云还在,由他胡闹,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王爷一眼。
车马一路走,两人一道回王府。
鸿意刚好过来了,两兄弟在门口碰面,扶着王爷和国师前后脚地从车上下来,然后一同进了王府。
“王爷,小厨房备了些吃食,怕您在宫里拘谨用不习惯。”
鸿意这话说的不错,俞景然在立政殿还真是没吃什么,左右只是看着太后的脸面夹了几筷子,吃了些什么都不记得了,哪里还能品出味道。
俞景然点点头,一边往前厅走一边问楚星渊:“你饿吗?”
太常卿不知从哪儿来的笑意,乐盈盈地回答:“过午不食,我习惯了,王爷可得多用些,万一有出力的时候呢。”
鸿云摸摸脑袋琢磨不透他家太常卿这话,吃完了饭不就该睡觉了吗,哪儿还有出力的时候?
俞景然却知道楚星渊话里的主意,面色微红地进了厅堂。
他用饭的时候,楚星渊就在旁边煮茶焚香,虽说是不做道士了,太常卿依旧活得仙风道骨。
鸿意和鸿云趁着王爷吃饭的功夫,将最近京里的动静一一回报。
朝中倒是没什么事端,国丧一过,上京城里还有几位大人结了儿女亲家添喜气,来王府递了请帖,想请王爷赏脸。
这等名正言顺喝酒的好事,瑞王爷哪儿有不去的道理,抬抬手叫鸿云回头把帖子都送到书房去他来斟酌。
秦涿打境北传回话来,上个月刚到了新军械他要留下琢磨,说是还得些时日回来。可卫国公想儿子了,托人来问俞景然能不能想个法子把秦如流从境北调回来。
一边是秦涿,一边是秦涿他爹,两相不好打发,这下犯了难。
“有什么难的,”楚星渊反倒有主意,“你就说,秦将军是遇着了心怡之人要耽搁些,国公爷肯定不会再催了。”
俞景然想了想,抱孙子和见儿子,秦老将军应该会选前者。
“还有一件事。”鸿意开口。
孟和王子到了上京,颓靡了一些时日已经好多了,想出去在街上逛一逛,还想见一见陆家的人。
毕竟沾着亲,是该见一见。俞景然抬抬头也准了。
这么一通说下来,事情解决完了,王爷这饭吃得也差不多了。
喝完了楚星渊煮的茶,水足饭饱,王爷伸了个懒腰。
鸿云这就要替楚星渊张罗住处,却被太常卿拦下了:“烧些热水来备在外间,你今日去偏院睡,王爷没叫不许过来。”
鸿大管家一头雾水想问什么,却被他哥一把拉住拽出了门。
事实证明,他没问是明智的。
把人都遣走了,俞景然想装听不懂上床睡觉,直接被楚星渊抓着腕子按到床头。
“太常卿干嘛呢,快睡吧。”
俞景然在他的吻还没落下来之前,挣扎了一下。
但楚星渊根本不理会他的挣扎,就直勾勾地盯着人看,盯到王爷的一双桃花眼起了雾气,才慢悠悠开口。
“王爷不考察一下,就把微臣推出去做帝师,不太好吧?”
楚星渊不知他旧事重提做什么,目光躲躲闪闪:“本王相信太常卿,相信的。”
“不如王爷先试试,看微臣的教学之能如何,”楚星渊抬起他的下巴,在俞景然的嘴唇上亲亲啄了一下,“今日来教王爷以下犯上的另一种犯法。”
他一边说一边动作,话音刚落,俞景然的胸襟已成半开之状。
从听到“出力”的时候,瑞王爷就知道自己今天逃不过,也不挣扎了,乖乖躺着任劳任用。
很快,太常卿胸口的火焰纹也在薄衫之下若隐若现,俞景然盯着看,就红了脸。
王蛊带给他的不只是同生同死,还有同犹同思,同触同感。
换言之,他在楚星渊手下,根本没有招架的力气。
太常卿一双手游走,甚至不用看他的反应,就能敏锐地发现并拿捏王爷身上的所有要害。
更不必提时机、力度、位置,就连顶峰交际处楚星渊都一清二楚。
王蛊的效用下,带给两人的刺激是双倍的,太常卿又是个一贯能忍的,瑞王爷熬不住,就这样被自己出卖,成了人砧板上的鱼肉。
他这边出着神,楚星渊忽然不动作了。
俞景然以为他想起了什么,迷茫地看了人家一眼。
这一眼春潮带水,激出了楚星渊满身的桃红杏白。
下一秒,躺着的瑞王爷忽然被人翻了个儿,太常卿半倚在床头,俞景然就跨坐着,被折腾狠了,没什么力气,坐也坐不稳。
楚星渊放开他的腕子,叫他自己扶着自己。
“以下犯上,微臣在下,王爷便要在上。”
长夜漫漫,出力的时候果然许多。
帷幔轻晃,纱帐摇曳。
隐隐能听见一些遗漏出来的喘息,还有孜孜不倦好为人师的太常卿的教诲。
“轻些,教过的怎么又忘了?”
“握笔的姿势错了,又讨罚。”
“别碰,课业要晚些,我收的时候,你才许交。”
……
“王爷,学会了吗?”
王爷轻哼着应了一声,也不知道学到了多少。
屋里消停的时候,外间的水都凉透了,楚星渊重新叫人烧了水送来,细细替已经昏睡过去的俞景然清理了身子,拥着王爷睡下了。
第二日俞景然睡到了晌午还不见要醒的样子,吓得楚星渊以为他是蛊毒发作,又是诊脉又是点香伺候了好大一会儿,瑞王爷才有了要睁眼的意思。
他一睁眼,面前就是害他睡到现在的罪魁祸首,俞景然想起昨天叫他折磨着说出来的那些话,也不知是羞还是恼,偏过头翻身到了床榻最里面。
楚星渊坐回来,也跟着凑过去替他按捏,好叫犯了起床气的王爷舒服一些。
谁知他的手刚碰到人腰间,反倒让俞景然以为他又起了心思,气得又往里头拱了拱。
“楚星渊,过午不食,现在都晌午了,你别太过分!”
平白挨了一顿吼的楚星渊也不委屈,只是轻声问他:“起来吃些东西吗?”
俞景然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一叫,确实饿了。
于是太常卿起身,把那在偏院门口候着不敢上前的大管家喊来,叫他去给王爷备些吃食,清淡为上。
饭是在床上吃的,俞景然连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午后皇宫里来人,说是问问给太常卿的谢师礼备些什么好。
俞景然一听到“师”这个字就发怵,话都说不出来,最后是楚星渊自己出去应付了事。
俞景然终于有力气起来的时候,已经是摸黑时分了,他挣扎着想去书房料理政务,楚星渊却贴心地告诉他:“折子我替你批完了,多歇会吧。”
瑞王爷看着床就腿发软,死活要到外面园子里溜达,太常卿只好随他,抱着件披风在后面跟着。
俞景然看着王府里十几年不变的陈设,想起从前来。
“你小时候,就是在这个屋檐底下被鸿云揣了一脚。”
因为抢一本春宫图。
“我骗你说咱们家池塘里有藕,你大冬天的就往下跳,可把我吓坏了。”
楚星渊回他:“因为你前两日刚说过嘴里寡淡,想吃些清爽的。”
楚星渊从前藏着的许多妄念,终于可以在苦尽甘来以后说一说道一道了。
“被鸟啄伤是它们先扰了你的清净,不爱出门是怕你找借口丢掉我……天凉了,回去歇着吧。”
楚星渊替他披上外袍,看看台阶上渐起的雾气,催人回去。
“我那时候还真没想过,能过现在这样的日子。”俞景然说。
他也没想过,能被自己一手带大的小孩儿吃得死死的。
楚星渊一路牵着他往回走:“日子长着呢,王爷想的到想不到的,都会有的。”
他二人正在这边蜜里调油忆苦思甜,鸿云突然从远处跑过来,气都没喘匀乎就急急忙忙开口。
“王爷,大人……阿罗……阿罗师父来了。”
已经夜半了,阿罗突然出现在王府外面敲门要通传,守卫的人认识她,赶紧报给鸿云,鸿云一听就来院子里找这两位。
“你先请她到前厅去,我和王爷随后就到。”
说完楚星渊就拉着俞景然往前厅赶去,进门之前将王爷身上的披风收束齐整,堪堪遮住脖子上的红痕。
楚星渊心里不安起来,事情落定以后,阿罗就辞别出去云游,还说上回在南疆有了些眉目,想求王爷的亲笔信,请章乘将军帮扶一二。
那阿罗这次回来,是有好消息了吗?
两人刚一露面,坐着的阿罗就冲上来,什么礼数都顾不上,抓起俞景然的手腕就替他把脉。
楚星渊在一边看着,又是担忧又是期待的,还没等说什么,也被他师父拉着手探了一探脉象。
“有救!”
两人一头雾水地看着阿罗一会儿摸摸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
但楚星渊一听有救两个字心都要跳出来了:“什么意思,师父你是说王爷有救了?”
“对,我有个法子……”
“阿罗师父别急,坐下慢慢说,鸿云快去看茶。”瑞王赶紧吩咐。
原来阿罗去了南疆还真有些收获,安息蛊母蛊虽然没找到,但听见苗寨里的老人说起另一件事。
在他们那里,若是一对蛊虫养着养着死了一只,尤其是耗费心血极大的,养蛊人不肯放弃,便会想办法另外复刻一只。要是活下来的那一只分辨不出真假,这蛊也算是成了。
“我刚刚探查了你们两个的脉象,你二人在王蛊的影响下,血脉已经相似。”阿罗接着借势。
楚星渊听懂了:“你的意思是,用我的血去另外养一只母蛊出来,就能解王爷的毒?”
“是。”他说的不错,阿罗点点头。
“我不同意!”
俞景然虽然不知道这法子要怎么操作,但他是实打实地见识过安息蛊的厉害的,楚星渊已经因为王蛊为他冒险一次,他不可能再放任楚星渊来第二次。
“现在有王蛊在,蛊毒已经有一年多没有发作了,还有那什么安神香的帮助,没有必要再冒险。”
瑞王爷还没听,就先一口否决了,用楚星渊的血脉养蛊,这件事听起来太可怕了。
“阿罗师父,具体要如何,你慢慢讲,别急。”太常卿直接忽略了王爷的抗议。
阿罗接着说:“王爷别怕,有王蛊在,什么样的蛊毒都能压制,不用他受苦,也不用取他的心头肉,只是需要他的血在体外将养一只蛊。多吃些补血的药材,没什么损耗的。”
“真的这么简单吗?”俞景然将信将疑。
“养蛊是不难,难在怎么糊弄过去你身体里的那一只去,既要有别,又要相似,所以才要他的血。”
如果直接用俞景然的血去养,那气息一样,蛊虫必定不信,但若是用楚星渊的血,即不同又有些王蛊影响下的相似血脉,就像是子母蛊中的一对儿,这才是上乘之选。
俞景然又反复抓着追问,确认了只是需要楚星渊的一点点血,这才放下心来任阿罗诊治。
楚星渊怕一只不成,索性叫阿罗多养几只做备用。
阿罗想着也有道理,索性摆开了一排五只小盅。
刀刃划破手指,滚烫的血从楚星渊白皙的指腹中流淌出来,滴在盅内的蛊虫身上。
如此这样一日一滋养,四十九天以后才算大成。
四十九天,一天割一个指头,楚星渊煮茶焚香的那双手要被划五个来回。
俞景然心疼得要死,于是外头大把大把的补血药材往王府里送,熬成汤药被瑞王爷一碗一碗地喂进太常卿的肚子里。
怕他吃不消,俞景然晚上也不放任楚星渊胡闹了,叫太常卿活活过了两个月没滋没味的修道生活,每天夜里只敢抱着不能动作。
终于,那五只蛊都养成了。
现在就看,假冒的母蛊蛊虫能不能骗过俞景然身体里的那一只来。
药已经治好了,服药之前,阿罗却让楚星渊和俞景然一同躺下。
“若是真的起了效用,王爷须在两蛊相斗里挣扎一番,王蛊相连,你也少不得要受些影响。不过你放心,有我盯着,不会有意外。”
阿罗吩咐楚星渊躺在俞景然身侧,要越过楚星渊去让床榻里头的王爷服药。
“我来吧。”
太常卿接过药碗,亲自喂给王爷。
“乖,吃药,我疼你。”
俞景然就是这样哄着楚星渊喝了两个月的苦汤药,楚星渊当着阿罗和鸿云的面,把这些面红耳赤的话不动声色地还了回去。
瑞王爷面色微红服了汤药,闭目躺在床上,没过一会儿又睁开了眼睛。
第一只蛊,没用。
楚星渊重新接过第二碗,侍候王爷服下。
俞景然依旧睁着眼。
第二只蛊,也没用。
然后是第三只第四只,都是一样的结果。
床前摆着的汤药碗只剩最后一个了。
楚星渊轻轻端起来,将勺子凑到俞景然的嘴边:“没事,如果这回不成,就再养,为王爷流血,我心甘情愿。”
俞景然却半坐起来抓着他的手:“我不许了,不成就不成吧。”
楚星渊的两只手指尖都是伤痕,一层叠一层,叫俞景然看着心疼极了。
这是舞剑焚香的一双手,不能再糟践了。
楚星渊将汤勺放回盏内,空出一只手抚平俞景然紧皱的眉头,然后哄着人把药喝了。
别说是他的手,便是他的心,他的命,都可以交给王爷。
俞景然服药继续躺着,楚星渊观察了一会儿也要陪他,手里的空盏还没递出去,忽然感觉一阵睡意袭来。
琉璃药盏碎在地上,太常卿的手腕垂在榻旁,受蛊力影响,坠入梦间。
……
他好像又回到跟在俞景然身后的时候了。
小王爷大摇大摆地在前面走,他奋力地在后面追赶。
“星渊,走快些!”
俞景然一边催促,却是一边放慢脚步等他,待楚星渊快追上的时候,又加快脚步,佯装没事。
“王爷,我要追不上你了。”
楚星渊急得要死,不知道俞景然要往哪里去,只能更加努力地往前赶。
俞景然却直接停下了,扭过头看他。
“不必追了。”
楚星渊心里一慌,奋力追赶,却好像和他越隔越远。
不知何时,楚星渊发觉自己到了境北。
还亲眼目睹了罗沟堡的那场大火。
在大火里受煎熬的变成了俞景然。
俞景然站在高高的石堡之上,火舌即将吞噬他的霸王枪,他的潜羽甲,还有他腰间的双鱼佩。
楚星渊不管不顾地朝火中奔去,他要把俞景然拉扯出火海。
他不敢想,要是那天不是秦涿舍己救人,要是那天他来迟了,那俞景然是不是就这样死在火海里。
楚星渊知道这是梦,却不舍得俞景然在梦里受到伤害,一丁点都不行。
他冲上城楼,石堡之上处处是火,火烧着他的衣襟,点燃他的道袍。
他终于看见俞景然了。
俞景然竟然在火海里朝他笑,笑什么呢。
楚星渊被他这灿若春风的一笑搅扰思绪,下一刻,俞景然身子一软,就要倒下去。
楚星渊已经分不清这是梦还是真了,只要一想到那是俞景然,他就像发了疯一样,拼命地冲进火海中央。
就是死,也要死在一起。
大火吞没二人身形,越烧越盛大。
……
两个躺在床上的人,额头上都沁满了汗,鸿云拿帕子替太常卿擦干,抬头又发现他家王爷的情形也很不好。
俞景然双手不住地伸张,好似要抓住什么。
鸿云想了想,把太常卿的手抬起来,放到了王爷的掌心。
……
俞景然的梦里也是大火。
他梦见楚星渊接过阿罗给的火种,又把他的王府烧了个一干二净。
俞景然又急又气的朝他喊:“快出来!”
可那小孩儿好像听不见一样,继续朝火里走。
大火底下黑雾蔓延,从地底冒出来无数的魑魅魍魉拉扯着他的小孩儿往地底拖。
俞景然心一横往火里冲,却发现这火根本烧不到自己,从他进来的那一刻就为他开出了一条路,直通向要被扯进黑暗里的楚星渊。
楚星渊一半身子已经被黑雾包围,俞景然不管不顾地冲过去。
指尖碰到楚星渊的那一刻,俞景然笑了。
他终于拉住了那个为他赴汤蹈火的少年。
……
梦境之外,两人的手紧紧握住。
许久以后,在鸿云担忧焦急的眼神下,太常卿先睁了眼。
在火海里,他终于接住了要倒下去的俞景然。
这只是安息蛊余力消散前的影响,楚星渊自己做了这样一场梦,一想到俞景然曾经在这样的梦里煎熬了十几年,他就心疼得要发疯。
没有王蛊的时候,没有他的时候,俞景然是不是就倒在火海里。
楚星渊清醒,看向俞景然熟睡的脸庞,想翻身凑近些,却发现王爷正紧紧地攥着他的手。
两人掌心相对,指缝交错楚星渊感受着身边人的温度,安安静静地等待着。
阿罗捞起楚星渊的另一只手替他诊脉,只要他没事,那王爷也就没什么事。
鸿云手里擦汗的帕子换了新的,站在床头惴惴不安地等着。
终于,在三人的期盼中,瑞王爷睁了眼。
第五只母蛊见了成效,折磨瑞王十五年之久的蛊毒,终于被解开了。
俞景然躺着,看向侧坐在身旁楚星渊,指节收力,轻轻攥了攥太常卿的手。
两人相视一笑,宛若春风。
鸿云觉得屋里有些闷了就去开窗。
窗户外头,春风吹遍荒野,吹出来青山万古,明月当空。
本来是分开两章的,后来想了想中间断开不好,就一起发啦!
七夕快乐呀,明天应该会更境北小霸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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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番外一:以下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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