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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第 35 章 ...

  •   梁弘文的月白单衣上沾着些柴房的干草,可以想见刚刚是被绑到了什么地方。

      “什么老师不老师的,梁某不知道,熠之兄若是有心就接着往下查,而不是……”梁弘文话说到一半,手指着衣袖上的干草意有所指。

      俞景然上手替人摘下,口道:“手下人不懂事,梁兄见怪。”

      他这样说瑞王爷就明白了,是魏修文的手笔。他的老师背地里是个最不守成规的,这样的事做了还不承认,也就只要魏修文干得出来了。

      于是俞景然索性不追究了,细想了半晌,觉得按兵不动是最好的方法。他若还是瑞王,一纸奏折递上去,就有天子督人去查,再不济他亲自去翰林院总也能问出个一二,可他现在只是个道号“不取”的出家人,暗地里有通天的能耐,明面上却什么都做不了。

      “梁兄今日还回去吗?”俞景然自知得罪人,亲自给人斟了新茶,顾着老师的见面和人继续演戏,紧跟着试探地问。

      梁弘文若是出门便走,那就是魏修文只是为了提醒自己多注意,就像那枚夹在棉衣小小的环扣。可若是梁弘文出了门还回到四门学,那就是老太傅也有他自己的主意,少不得是要做些什么呢,那俞景然就得上门去向老师打探了。

      “不回去又去哪儿呢,在下还要科考呢,”梁弘文摆摆手要走,走到门口忽然又停住了,头也不回地留下些话,“熠之兄,总有重逢日。”

      俞景然笑了笑,魏修文这回找来的还真是个能人,说无露处,却句句都叫瑞王明白背后没说的事,比方说最后的“重逢”便是说,他会留在生徒行间,待有用之日再和俞景然相见。

      人走了,茶也喝得干净,俞景然刚说手底下人不懂事的话都是诳人的,鸿意替他把人抓来了,他如何舍得再责罚,况且身边站着个鸿云护着他表哥,瑞王爷是如何都狠不下这个心了。

      脸上一张假皮闷了一日,俞景然感觉自己唯一拿的出手的美人相都要被闷坏了的时候,鸿意手底下的人终于想起来给瑞王爷和鸿大管家卸去伪装。

      闭目任人动作的时候,俞景然又问了鸿意他被关在府里和山上的这些时日上京城里的大小动静,交待了鸿意多留心四门学和国子监的动静,俞景然有意留给两兄弟叙旧的时间,就吩咐鸿云:“替本王打两桶水来沐浴,收拾间屋子出来,咱们明早再回去。”

      鸿云知道话里偏向自己,可不明白他这个明早是要回哪里去,于是大着胆子趁王爷心情不错问了,结果却挨了一记眼刀。

      “哪儿来那么多话,我是道士不回山上难道真去四门学考状元吗?”

      屋里鸿云着人添了冰盆,没了暑气侵扰,说着明早要回的俞景然一觉睡到第二日晌午,因为白日人多怕引人注意索性在小苑香听了半下午的戏,又吃只足足想了七八日的鸭子,到了摸黑时刻才动身回去做道士。

      “你师父呢?”俞景然想着去前山道观点个晚了几百年的卯,结果到了前殿只见永清不见楚星渊,便开口要逗那一本正经闭目打坐的小道童。

      永清睁开眼朝眼前的三清像拜上一拜,走到一旁无人处才壮着胆子叫了俞景然一声“伯伯”。

      “我师父闭关了,伯伯如果需要什么就和我说,师父说我长大了应该学会照顾长辈了。”

      俞景然被他小大人一样的做派逗乐了,摸着永清的头说:“伯伯没有需要的,你知道你师父怎得忽然闭关了吗?”

      永清摇摇头。

      他也不知道师父在干嘛,师父好像一夜都没睡,回来以后什么都不说就把自己关起来说是要闭关,还嘱咐他没事多去后山玩。永清这才知道他那位尊贵的王爷伯伯现在也住在无彰观,高高兴兴去了结果扑了个空,也是到要睡了才看见俞景然出现,一开口就是问他师父。

      可他一摇头,俞景然心里忽然一吓:坏了,难不成真是他做什么孟浪的梦的时候对着太常卿说了什么大不敬的话吗?

      瑞王爷问无可问,自知理亏,便也没有勇气去楚星渊那里打探了。

      可他哪里知道,楚星渊此刻早已不在无彰观,太常卿早起匆匆回来打了个照面吩咐了一些事就又下山去了,闭关只不过是个拖住俞景然的借口,他原本没想着能拖多久,所以把永清这个可爱的“杀器”祭出来对复俞景然,可谁知瑞王爷自己心里有鬼,反而信了。

      魏修文说,他也不知道当年大皇子为何将碎玉交给冯大郎,但冯长年死后他在家中找到了这样东西,于是叫冯长岁带走藏在家中,想是当年那些人早已料到有这般结局,所以隐下这一点生机。

      持此碎玉,楚星渊可号令先大皇子从前旧部。

      于是楚星渊就拿着这一瓣玉去见了那些隐在朝堂里的旧人。

      俞简从身前,曾有荣宠万分,连先帝爷都曾属意他继承大统,可他却死在了病中,留下个六岁的幼童孤苦此生,说此中无疑点是没有人相信的。

      可当年事发突然,先帝爷只剩下当今圣上一个儿子,不敢去查,于是糊里糊涂掩盖过去。当年的老臣寒了心告退二三,年事已高逝世的又二三,如今在朝堂上仍然矍铄的只有当初的年轻一代,俞景然之所以用短短几年就能在朝堂上站稳腿脚,多少也是这些旧人暗地努力的结果,只是众人皆绝口不提当年事,俞景然问无可问,在魏修文半是相娱的庇护下安稳到如今。

      有了魏修文的一封信和当年的一瓣碎玉,楚星渊此行顺当许多,他见了许多在朝堂上名不见经传的人,可也这正是这些人于无声处将俞景然托扶,楚星渊没穿道袍,以赤子之神替瑞王谢过这些旧人的照顾,然后以碎玉为令,开始织起自己的网。

      碎玉令出,大衍的朝堂上隐隐有变天之势。沉寂多年的暗涌之力刻意隐匿,就连为碎玉令所护的瑞王自己也是许久以后才知晓一二。

      俞景然足足自己躺了三天才想起个重要的问题:太常卿该不会根本没在闭关吧?

      楚星渊常常以闭关遁世,只不过那时候多半都是去了瑞王府看顾不省心的王爷。

      瑞王爷越想越气闷,觉得他也没做错什么,怎么就不敢见太常卿了呢?于是气鼓鼓领着鸿云和永清去屋里捉人。

      他是吃定了楚星渊不在房中的,这才做出一副十足的理直气壮的模样去拍人家的门,口中还念念有词:“师弟!”

      楚星渊把他安到教字辈,他就心安理得觍着脸当人家的师兄,谁让永清也喊他一句伯伯呢!

      可没想到门没敲两下,人还真就出来了。

      “何事?”

      楚星渊还是那副出世的模样,顶着玉冠,手抱一杆墨玉竿的拂尘,轻启房门。

      瑞王刚刚还气昂昂的,见了太常卿忽而一下子就蔫下来。

      “没……没事,本王……我就是来问问你,去年冬天吃的腌萝卜还有吗,观中饭菜寡淡,我嘴里没味儿,馋了。”

      后山的饭菜都是山底下送上来的,从没有人短过俞景然的嘴,是以这理由听着颇有些招笑。

      “出家人戒口欲,不取师兄这话说的不太恰当,永清,领你师伯去正殿跪两个时辰的香。”

      楚星渊是故意制他的,为着他前两日偷跑下山的一通不告诉自己的忙活,叫永清监督他老老实实去跪两个时辰的香。

      永清还真的领着他的王爷伯伯去跪了,前面是三清,屁股下面是蒲团,俞景然身在清净地,心里却是不清净的人。

      他一闭上眼,楚星渊留在他跟前晃悠,扮着脸说教,到后面瑞王爷看三清都觉得长得一副少年国师眉眼皱巴的模样,自知是罪过,走之前多奉了一把香,胡乱地插在香坛里,来弥补自己在道馆里肖想太常卿的罪过。

      要赌气罚人的是太常卿,可真等瑞王爷跪疼了膝盖,半夜去替人按揉敷药的还是太常卿。

      楚星渊自接过那一瓣碎玉开始,忽而将一切都想明白了,他越拖着,俞景然便越可能一意孤行地去做什么傻事,王蛊已经绑不住心中藏着天地的瑞王爷了。

      于是按揉的时候,手的几道轻了几许,轻柔处仿若抚摸,靠在床头的瑞王爷一张老脸红透了。

      楚星渊大仇得报,奸计得逞把人弄了个脸红,又装傻什么也没说的离开了。

      只剩下俞景然自己躺在床上做些若有若无的梦,然后早晨起来发觉自己又湿了被褥,重来了那天泼茶的操作。

      鸿大管家感觉自家王爷怕是上了年岁,近日来忽然手抖起来,五天泼了两盏茶。

      “王爷您以后少在床榻上喝茶,这儿比不得王府,没那么多人替您收拾。”鸿云一边收拾还有一边絮叨,倒把俞景然又弄了个脸红。

      头一回是因为哄小孩,楚星渊睡在身边王蛊失了效用所以做了奇怪的梦,俞景然可以理解,可昨日楚星渊只是替他揉了揉腿,自己怎么就又做梦了呢?

      梦里的俞景然终于熬到了没人再会害他的时候,王爷也不做了,背个锄头在不知道哪个山洼洼里耕田。

      可耕着耕着田头忽而长出一大片的桃林,俞景然看得痴了竟然田也不顾跑到桃林中央。

      桃林中央有一颗偌大的树,看着得有几十年那么老了,大桃树花开的密,落的势头也繁盛,爱好吃点什么的俞景然伸手去接花瓣送到嘴里咂巴,看见从大桃树后面走出一个貌美男子。

      那男子说他是这里的桃花仙,俞景然嚼花之举亵渎了他,张口便要俞景然负责。

      瑞王爷反应不及就被人拥进怀抱,而后跌进荒唐梦里。

      不用说,桃花仙人长的就是太常卿那张神仙脸。

      “鸿云,本王问你个问题。”俞景然坐在古朴的桌子旁边喝茶,因为心不在焉茶也总不得滋味,就想拉着鸿大管家说些闲话。

      “如果,我是说如果,要是有那么一天,本王不成亲,和太常卿住在一起你觉得何如?”

      俞景然不知道太常卿的那些小动作,觉得自己彻彻底底是个断袖了,还断的彻底,梦里都要和人亲的那种。

      断给旁人不如断给自己人,俞景然心想,要是和楚星渊在一起凑合也不是不行,有王蛊牵连着,他二人同伤同苦,麻烦其他人总是不好的,倒不如活在一块死也在一块,这样就算没了也不会给大衍朝添寡妇。

      更重要的是,俞景然发现自己看见楚星渊开始绕着走了,这不是一个好兆头,就像他在龙殿里横着一颗心和皇帝摊牌的时候,脑海里想的却是绝尘拔俗的太常卿,这不是一个好兆头。

      独身二十五年的瑞王爷惊觉,自己约莫是动了真心。

      俞景然这边账算的挺清楚,鸿大管家替人收拾床榻还能有空搭话:“咱们府里以前不就是如此吗?”

      是了,楚星渊在瑞王府的那七年,就是只有这两个人相依相伴,鸿云早已习惯了,便是这几年太常卿搬出去,瑞王爷还是动不动地往无彰观跑,以后想来也没什么差别。

      “不是,你没明白我的意思……”俞景然存心找补,却又不好意思说出口了,他难道和鸿云说自己想把亲手养大的小孩也变成个断袖?

      鸿大管家不解,将脏了的被褥往门口一丢就去打水了,挪出王爷视线之前还是没忘回话。

      “王爷愿意什么意思就什么意思,便是和太常卿抱在一起生个孩子鸿云都不敢有意见,只是别再到床榻上喝茶了,没得劳累奴才一双手洗得比小媳妇还白净……”

      俞景然那一口没喝进肚里的茶到底还是喷了出来。

      瑞王爷想一出是一出,压根没考虑到太常卿还是个修道之人,也不知道楚星渊修的这一门有没有断人情欲,道士可不可以成亲,丝毫不去考虑太常卿压根就不是个寻常的道士。

      自以为做了天大决定的俞景然犹如壮士断腕,却被两个春梦搅到心里没着没落,不敢入睡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第 3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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