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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 36 章 ...


  •   俞景然心里想的是心里想的,行动上却是另外一出。

      他只是想想,不敢把神仙拉入凡尘,哪怕这神仙是晃在他屁股后面长大的。

      就当是自己发了相思病。

      戏文里一腔单恋相思意的人物最后似乎都没落好下场,俞景然心想,若下次见到老师,一定要问他,有没有得了相思病最后还活下来的好故事。

      毕竟瑞王爷不能死,他的命和太常卿的连在一起,他得好好活着。

      楚星渊不知道俞景然这满脑子的胡思乱想,见他不来叨扰自己,以为是跪香把人跪怕了收了性子,又见瑞王爷确实老实在后山呆着,便安下心来。

      没了瑞王爷的添乱,终于能做点什么的太常卿如鱼得水。

      他先前以碎玉为令,见了从前的许多旧人,丝毫没有隐瞒自己的太常身份。

      瞒也瞒不住,除了没见过面的平头百姓,满朝堂里谁不认得那个能和瑞王爷并肩站在当朝的太常卿?

      忙起来的太常卿觉得自己好像没有那么容易胡思乱想了,他从前总是忧心自己能不能护俞景然安稳,总是气结于俞景然把自己当成小孩一样,可他现在要写一封又一封的信,要见一个又一个人,便是不念清心咒也不会折磨自己给那人平添烦恼。

      他从前想要的真正的并肩执手,好像忽然都不那么遥远了。

      胸膛上那个火焰纹,他连阿罗师父都没告诉。楚星渊把那当成一种印记,把俞景然刻进自己心里的印记。

      瑞王爷犯相思病的第五日,决定写首肝肠寸断的酸诗,于是哄着永清卷来了他师父抄经的纸笔,叫鸿云在小院里支起书案,和着最后几声蝉鸣挽袖预备大作一番。

      可提起笔却忽然不知道要写什么了。

      侣鸟成双。俞景然往树上看,趴在枝头的只有一只老鸹。

      寒蝉凄切。俞景然往林里听,那敷衍的秋蝉又懒得出声了。

      蜡炬红泪。俞景然去屋里看,发现床头摆着的是个油灯。

      连物像都和他作对,瑞王爷没了诗兴,但拿着根上好的鸡距笔在纸上划拉了半晌倒也真划拉出了满满一页的字。

      《黄记铺子品八珍鸭云》

      俞景然用了满纸的笔墨肆意去夸一只鸭子是如何烤的色香味皆上品。

      “带回去,塞你师父的枕头底下,露出个角,我怕他回来晚了眼神不好看不见。”

      俞景然写完鸭子,开始撺掇永清和他一起添乱,永清不知道他打的什么注意,字也认得不是那么全,“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都背不熟练,哪儿有空去分辨伯伯递过来的是什么,忙不迭答应了。

      这几天楚星渊一直在忙,假借闭关的名义不知忙活什么。俞景然大白天去他门口捅过窗户纸,房中空无一人,哪儿来的什么闭关的太常卿。

      可瑞王爷心里有亏,不愿上赶着半夜里去瞧他,只能和永清一起裹乱。

      皇宫里没动静,朝堂里没动静,上京城里没动静,俞景然觉得自己闲出屁了,再待个把月说不定真的就想出家了。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鸿意传来了有关梁弘文的消息。

      梁弘文在四门学把人打了,被金吾卫撞个正着扭送进衙门了。

      梁弘文顾自离开,没留任何音信相通的法门,瑞王爷隐隐觉得,这是梁生在想办法通知自己,他一定是有了什么发现。

      俞景然赶紧召人给自己易容,顾不上思考“楚熠之”的痣在哪边面颊,匆匆下了山。

      “楚熠之”到的时候,梁弘文正在衙门门口打滚,把那司丞气了个脸绿。

      梁弘文一口咬定自己没有伤人,是被冤枉的,绑他来的巡城禁卫将人放下就走了,那当管的司丞原本以为这不过是个小案,做不过打两顿板子关两天总能过去。

      却没想到梁弘文拿出无赖的样子在府门口打起了滚儿,口道“不公”,攘攘得震天响。

      这是皇城,司丞不敢动作,怕自己真担了不公之名落个吏部严查的罪过,只能急急上报,硬生生把梁弘文拉进了有司衙门里干候着。

      正当这时,门外有一人求见,说他知晓梁生伤人一案的真相。

      司丞连忙把人召进来,却是鸿云拿出斡旋的功夫拖着司丞,俞景然偷偷溜去见梁弘文了。

      “你找我来是有事要说吗?”俞景然一脸兴奋,想听梁弘文的新发现。

      梁弘文点点头:“四门学后门拐角阶下的第六块青砖。”

      这是给自己留了记号。

      俞景然口中道谢,这就要跑出去找线索,梁弘文在他身后大喊:“楚兄,你不救我吗?”

      俞景然头也不回:“找派你来的人来捞你,捞不了你就翻院墙跑吧!”

      这是对他知而不言记恨上了。

      俞景然心里有数,这个“梁弘文”保不齐是魏修文遣来的,他八成是知道自己真实身份的,就这样还能横着脸叫他“熠之兄”,还敢真在有司衙门面前打滚,就算没有自己帮忙,想必也能金蝉脱壳,俞景然成心想看老师出一次手,想看那泡在小苑香戏楼里听戏的老人离了朝堂还有怎样的能耐。

      这边俞景然一跑,那和司丞转圜的“知情人”恰好也退了。

      可俩人巴巴跑过去的时候,发现四门学后头的第六块青石板上什么东西都没有。

      “取一碗水来。”俞景然吩咐鸿云取来一碗水,一气儿泼在石板上,还真显出了图案。

      原来梁弘文是用什么东西在石板上刻画了,可痕迹太浅看不出来原貌,一碗水泼下去就格外清晰了。

      只是这图乱糟糟的,加上来往车辙,俞景然一时之间没有头绪,索性拿了桶水替人泼了这一片。

      根据图案位置来猜,梁弘文定是在此听到了或者看到了什么,跟前没有东西,匆匆忙忙拿什么剑或者刀之类在地上划拉的。

      在俞景然眼中魏修文一向是睿智长者,但这会儿瑞王爷却开始怀疑起老师的任人能力了:既然决定出手了,就不能找个聪明点可以直说的人来吗?

      鸿大管家脑子机灵,马上带人把图案拓印下来,又用手中利器将先前图纹破坏掉,跟着自家王爷回了山。

      他们走后不多会儿,一辆运水车在此翻倒,水哗啦啦地把四门学门口的一团乱都冲了个干净,也就没什么人能看出端倪。

      俞景然马不停蹄地回了后山,怕自己再被太常卿抓到还要跪香,装成个没有出门的模样,还把永清重新招回来用了一盒果子哄着他一起串供。

      永清口中吃着果子,便只记伯伯不认师父了,脑袋点的小鸡啄米一般。

      “伯伯,你在下棋吗?”永清凑在瑞王爷旁边看他琢磨从四门学拓印来的梁弘文鬼画符一样的东西,问出了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句。

      俞景然不知他言从何来,摸摸他脑袋听他继续说,小道童一句话点醒了梦中的王爷。

      “你看这个十字,像不像师父看的棋谱上的乌子白子落处?”

      永清所说十字,乃是那青砖砖缝留下的印记,俞景然只顾着想梁弘文画的那些圈圈点点,从没想到过砖缝也是线索。

      是了,砖缝交汇是棋格,圈圈点点是棋子落处。

      落处,位置。

      俞景然忽然想起来一件事,举子谒见圣上是在重元殿外,那里也有方砖,为显规矩提前月余各府学就要排演阵列,如果生徒列阵,那站在这些标记出来的特殊点的人,就是梁弘文想提醒俞景然的。

      梁弘文一定是瞧见了什么,因为不方便传递姓名,所以暗自将其人排演的位置记下了。

      可重元殿外有天、地、人三元,每一域中又各有十八域,一郁方砖三十六块。瑞王爷怎么知道,他所画的位置是在哪一元哪一域?

      除非这根本不是某一域的记法……

      俞景然将梁弘文刻意提醒的那个“第六块方砖”的图案用朱笔圈出来,发现梁弘文这是把他自己的位置也报给了他“熠之兄”,以梁弘文为中心,经天纬地分列排阵,俞景然只要想办法知道梁弘文站在何处,那剩下的圈圈点点所指为何便都顺理成章的出来了。

      你说他聪明吧,他话说一半死活不认;你说他愚笨吧,他这法子又极巧妙。

      瑞王爷暗自发誓,待有一日尘埃落定,一定要向魏修文讨来这个人。

      可想明白个中关节还不够,摆在俞景然面前的还有一件难事:他进不去宫,也就无从知晓谒见那一日重元殿外的情形。

      “伯伯,永清说的不对吗?”俞景然在纸上写写画画不发一语,吓坏了一边守着的小道童。

      俞景然把他抱到怀里坐着:“你说的很对,帮了伯伯大忙!说吧,你想要什么?”

      永清歪着脑袋认真想了很久很久。

      “伯伯,永清有甜果子吃,什么都不要了。但是师父没有果子吃,伯伯可以给师父也送些果子吗?”

      小道童于无彰观的五年,几乎是在楚星渊身边长大的,对永清来说,师父就是他的天,他的地。

      他的天地这些日子忽然茶饭无定,永清以为他是食欲不佳,急师父所急,觉得太常卿也需要吃些酸甜的果子开开胃。

      俞景然把桌子上余下的果脯蜜饯往匣子里一搂,递给鸿云,怀抱着永清往前山走。

      “走,咱们给你师父送去!”

      天刚摸黑,楚星渊正在居所见客,见的是吏部尚书越江川。

      越大人是为正事来的,他为谒见事宜去麻烦瑞王爷的时候,被俞景然一脚踢到了无彰观来问太常卿,楚星渊应了他的请求愿意替他卜问并上呈陛下。

      那会儿越大人还暗自赞叹太常卿大人风骨卓绝,不与世同,没过半拉月不与世同的太常卿大人忽然拿着碎玉登门,越江川人都傻了。

      当年大皇子故去之时,他再心怀抱负,不过是吏部一个小小的文员,如今二十年风雨过后,越大人成了尚书郎,却有幸再次得见沉寂多年的信物。

      偏偏执令者还是那个最该超凡脱俗的少年国师。

      越江川不解,可魏修文既然把东西交给了太常卿而不是瑞王,一定有他的道理,越大人认了,并愿意为之肝脑涂地。

      他这回来是有正事的。

      “越某当日所提,旧人年岁大了,应当添些后辈来同担风雨,不知大人考虑地如何了?”

      越江川和楚星渊提到过,二十年过去了,如果只是指望曾经那些半截身子入了土的人来翻云覆雨是不切实际的,为今之计,只有在朝堂上多些新人相助。

      可新人都是公卿所荐、州郡所举、府学所考,楚星渊就算是太常卿也无从插手,更无法了解甚深。

      楚星渊知道难,可暂无办法。

      越江川一口新茶下肚终于说出来意:“微臣请以道典入考题!”

      吏部尚书一身严正,朝太常卿弯腰。

      从前考的是经书子集,道门经传不过作为其中一项佐证供人旁引,可若如越大人所说真真正正成了考题,那全天底下最有资格阅卷的,当属无彰观与太常属。

      如此一来,太常卿想要用什么样的人,都是唾手可得了。

      楚星渊沉思半天,还没开口应下,门外却忽然传来喧闹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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