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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春无三日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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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眼瞎啊,大哥,孔念念差点脱口而出,只摇了摇头。
那人收起了相片,而后叹了声气。
连着找了两年,都没个音讯,兴许夫人和小姐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唯一还保留就是这张夫人婚前拍的相片,也已经被捏的皱皱巴巴的。
至于老爷为什么兴起找人的念头,应是不想二小姐将来代嫁给黎家那个残废了的少爷吧,所以还是找不到的好啊。
听起来很失望,却透着丝庆幸,矛盾的人啊,忽的,一滴、两滴、三滴,雨点啪嗒啪嗒地打在脸上,孔念念摸了两钱放在桌上,起身就走。
两人相背而行,渐渐的,一高一矮的身影模糊在了雨中。
夜深人静,外间只闻噼里啪啦的雨打芭蕉声,倾谈多时,徐子澄依旧双眸湛湛,神采奕奕,毫无半分风尘仆仆的困顿,让徐老太爷顿生子已长成,廉颇却老之感。
他一生克己复礼,一妻两妾,只得二子三女,待他百年之后,这诺大的家业终归是要交到两个儿子手中,大儿熙同为人稳重,但谋略不足,守守成大抵是可以的,子澄年纪虽轻,但几次历练下来已能看出能担大任,成大器,是带领徐家闯出另番天地的未来所在。
说起卢督军,徐子澄赞同他爹的看法,新党那批人前怕狼后怕虎,朝令夕改,成不了大气候,在这乱世,拿枪杆子的才是硬道理,只要不糊涂,不说统一全国,也能割据一方,而两次接触下来,卢督军无疑是占了天时地利人和,还有头脑有手段的那类天选之人。
“爹,督军想让儿子留下为他办事。”徐子澄的话让徐老太爷既惊又喜:“你咋回的?”
“儿子说还想留您膝下尽两年孝道,”被徐老太爷虚淬了口唾沫,他调皮的笑道:“当然这是托辞,督军麾下能人不少,儿子哪怕沾了远亲的光留下了,也少不了被人诟病,倒不如观望两年,一来看看形势,毕竟北边那两个的势头也很猛,二来侧面帮督军做点事,维系关系、保持好感,三则网罗些有本领的一并带去效力,避免单打独斗。”
一席话说的徐老太爷频频点头,猛的一拍桌子道:“那咱再多派些人去帮督军找人呀。”
徐子澄摇摇头:“不用,对要找的人他们不提关键细节,明显不想被人知晓太多,只要大哥此去尽了心,陈副官肯定是记我们情的。儿子这次出行最大收获就是认了陈副官这个义兄,往后的联系少不了他周旋。”
徐老太爷通体舒畅,允诺将倾徐家全力,无论是财力还是人力:“苦水镇绝不是我徐家的终点。”
“对了,爹,我听徐管事说打虎的是俩年轻后生,还是俩兄弟,我打算找时间去会会,如果合适,招揽为我徐家所用。”
父子俩又说了会话,外间的雨不知何时停了,徐子澄方沿着回廊回到后屋。
远远望去,屋里还留着烛火,忽明忽暗,远没有电灯那么亮堂,却也有种朦胧的温馨美感,让他不禁加快了脚步。
听到他的推门声,打着瞌睡等了快一夜的福芝腾的站起来,揉揉坐的有些发酸的膝盖,赶忙倒热水,为他拧了把热毛巾擦脸去乏。
在大少奶奶的打趣和大太太的暗示下,她早知自己是大太太*安排给小少爷的通房丫头,福宛更是不止一次在自己面前表露过嫉妒,是啊,在所有人眼中,少爷年轻又英俊,备受老爷器重和太太宠爱,但如果可以,她宁可和福宛交换,也不想被人当作亵玩的物件。
不知为何,她想起了白日里见到的那个神态自若的小姑娘,人家即便瞎了眼都比自己自由啊。
见她发愣,徐子澄兀自把毛巾放回水盆,打趣道:“白天我回来,你姐姐福宛都喊我,偏阿芝你低着头好像怕见着我似的。”
福芝俏脸微红,噎嚅了下,扔了句:“少爷歇息吧。”就头也不回的跑了。
徐子澄莫名所以,自言自语道:“这丫头怎么这么怕我啊?”
如果说世上有哪个是天不怕地不怕的,非眼前这吃粥像吃苦药、一口一皱眉的人莫属,孟磊看看念姐儿,叹了口气,再瞪了眼被自己狠狠修理了一番、此刻正埋头干粥的弟弟孟皓。
臭小子,居然敢把孤身一人又看不见的念姐儿扔下,听说镇子上有几个泼皮无赖,万一遇到了呢,他不敢想,特别是眼前的小姑娘蜡黄凹陷的脸蛋随着生活稳定渐渐白皙圆润起来。
孟皓有些委屈,却也觉得自己就那么丢下念姐姐追出去确实不对,等自己拽着小表妹回到凉茶摊,没见着人,差点急疯了,忙报了大哥,大家伙分头去找,都没找到,就在万念俱灰之时,大哥冷静下来提出回家看看,想不到念姐姐竟然真的已安然回来了。
“哎呦,这三个不省心的呦~”孟二娘都看在眼里,冲稀里哗啦三两下喝完粥的孟老二嚷道:“赶紧找活挣钱去,别让这俩小子耗在家了。”
对,该挣钱了,孔念念两眼放光,她要吃肉,只有挣钱才能天天吃上肉。
挣钱是大家的共识,可一讨论起以后的营生,马上四分五裂了。
孟老二种田初衷不改,想拿剩下的赏金在镇子附近或租或买几亩地,孟二娘就想先买一头牛再买些牲畜在家里养着,孟磊却想改变庄稼人面朝黄土背朝天,靠天吃饭的命运,在镇子上弄个店面,做些小买卖,而孟皓则坚定的站在了哥哥这边,强烈反对孟二娘把如今漂亮整洁的家变成牲畜棚。
四人激烈的争执了半天,谁也说服不了谁。
听了每个人的想法,孔念念觉得没什么问题,都在站在自己角度上,想做自己擅长或者热爱的事情,如果钱资充裕,倒是可以,矛盾的无非是买了房钱剩下的不多。
“我们都别吵了,让念姐儿说两句。”孟磊一声喝,顿时四双眼睛齐刷刷看向她。
“地要买,牛也要买,往后开个店也是好的。”孔念念这话一出,立刻招来孟二娘的反驳:“要买这买那,剩的钱不够啊。”
“所以咱们先去多挣些,再把你们想要的都买下来。”孔念念掷地有声:“那天猎虎的山头应是人都不敢要去的,阿磊你去问个价,把那山能买就买了吧。”
“啊?!”孟磊惊得下巴都快掉了:“为什么?”
那得从昨儿个在牛家吃的饭说起,牛平昌手艺不错,食材新鲜,但是用的油料,却是败笔,本以为是他家图便宜,但回来的路上她经过几家油作坊,闻到的味道也是不堪入鼻。
盘下那山可以大面积种植山茶,用茶油果炼出上好的油料,既可高价卖出,还可以用上好的油料制作香皂、肥皂等制品。
“嗯,可以的话再把周边的地买一块来,备着作为炼油坊。”孔念念今天说的话比之前加起来还多,这话说完她就缄口不言了,等着他们做决定。
这似乎是个赚大钱的好机会,虽然心动,但还是有些吃不准,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孟磊咬咬牙,拍下了板:“听念姐儿的。”
孟二娘本还想说什么,被孟老二拽了拽衣角:“既是他们的博命钱,咱们就听娃的吧。”
孔念念满意的扯了扯嘴角,摸了摸一直搁在兜里的野茶果,心里暗道:“这苦水镇绝不是我命运的终点,看着吧,破系统。”
当天,孟磊就找到了山主,山主本就有意把这山脱手,只用了一块大洋就成交了。
留在家里的孟皓则被找来的牛福丫追赶的东躲西藏。
“皓哥哥,我知道你躲在屋顶上,你不下来,我就上来了哦。”
孟皓叹了口气,深悔应该和大哥一起出门的,张了眼下方横眉叉腰的小姑娘,喃喃道:“有本事你就上来吧。”
屋里孔念念靠在摇椅上,一摇一晃,盖着张虎皮毯子:“嗯,也该给小皓谋划一番了。”
孟磊性子稳重,办事稳妥,是管理茶山和炼油的不二人选,而孟皓则活泼跳脱,兼得年幼,好好打磨一番应该是交际好手。
想定了,她招呼了声,没多久,黑着脸的孟皓就被咧着嘴的福丫给拽了进来。
一瞧到虎皮毯子,福丫立刻兴奋的叫嚷道:“哇,是老虎皮啊,姐姐,我能摸一摸吗?”
“摸吧。”孔念念微眯起没什么焦距的晶眸,难得的笑了笑,她喜欢有活力有朝气的小姑娘,可小姑娘想亲近的人却不那么想,孟皓斜眼吓唬她道:“摸了手上会有老虎气息,当心它兄弟姐妹会循着气息找来。”
福丫狐疑的看了看虎皮,又瞧了瞧孔念念的神色,放心的露出笑容:“哼,我不怕,姐姐都不怕呢。”
“那虎头要摸吗?”孔念念随手一指,墙角处一只虎头赫然入目,虽双目微阖,但余威犹在。
眼一闭,扑通一声,小姑娘生生被吓昏了过去。
孟皓傻眼了,挠挠头道:“哎呀,坏事了。”
“我当她真不怕呢。”嘟哝了句,孔念念像个无事人般,指挥他把小福丫搬到自己床上,而后认真的对他道:“你对自己有什么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