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趋光》乔可可

6、第六夜

　　宿傩向来不管手下人死活，当听说了这件“恶劣”伤人事件，就当着五条悟的面，把它“吃”了，是字面上的意思。

　　五条悟担心他吃坏肚子，转念又觉得自己是瞎操心。

　　第二天，他去学校的时候，同桌幸村就问他：“昨天你去哪了？我们走着走着就发现你不见了。”

　　“你为什么跟踪我？”五条悟语气不善。

　　幸村挠挠头，说：“我听爷爷说那山上有只吃人的妖怪，我们担心你，才这么做的的。”

　　五条悟让他以后不许这么干了，又解释说并没有妖怪，只有他叔叔和自己两个人住，但是对方并不信。

　　“对了，过几天要开家长会，你那位‘叔叔’来吗？”

　　“……”

　　五条悟默然不语。

　　按照宿傩的性格，应该是不会来凑热闹的。

　　就在那天夜里，所有同学都在议论，为什么家长席上，只有五条悟的家长不在的时候，五条悟低着头，心里失落落的。

　　他等着班主任亲自点名，当众问这个问题。

　　就在他还在思考怎么回答，突然有人“碰”的一声打开了门，宿傩西装革履，踩着皮鞋，跨着大长腿，气势逼人地走了进来。

　　众人一片噤声。

　　连五条悟都呆呆地望着他，好像是在仰望一尊天神，他镀着一层金光，缓缓而至。

　　班主任问他是谁。

　　宿傩不自在地扯了扯黑色的领带，冷酷地说道：“我是五条悟他叔。”

　　当然，宿傩从来不喜欢这种热闹场合，尤其还是面对一群人类，为了避免一个冲动吃了他们，他非常贴心地提前离场了。

　　总之，那一晚上宿傩的出现，深深地烙印在年仅十二岁的五条悟心里。

　　又过了几个月，他小学毕业，迈入中学的脚步没有停歇。

　　每天，他上学放学，都有白面具来接送，有关学业上的事，宿傩也从来不上心。

　　虽然宿傩从来没有明确他的身份，但是仆人们善于察言观色，渐渐地也明白了主人的意思。

　　后来，就开始叫他小主人。

　　时间匆匆流逝，转眼九年过去了。五条悟十六岁，身体抽高，已经能和宿傩齐平，他的五官也张开了，帅气阳光，笑一笑能迷倒不少女孩儿。

　　反观宿傩，他没有丝毫变化，对待五条悟的态度也没有任何改变，还是把他当小孩子使唤。

　　对此，五条悟没有一句怨言，不过在劝诫他少喝酒抽烟上的次数，比平时多了。

　　“叔叔，我不是说过……”

　　“臭小鬼，你敢再多说一句，我就拔了你的舌头。”

　　宿傩嘴叼着烟，斜眼看他。

　　五条悟苦笑了一下，这些年来，他总算摸清了宿傩的脾性，嘴上放狠话，转眼就忘，基本上都只是在吓唬人。

　　这阵子，宿傩忙得三天两头不着家，也从来不交代什么，按他的话就是没有必要说，或者懒得说。

　　五条悟坐在餐桌前，喝了一口牛奶，就抬眼去看对面的宿傩，他在吃面包，嘴角还沾了一点面包屑……

　　“你在看什么？”

　　五条悟恍然醒悟，他连忙掩饰般移开目光，过了好一会儿，心情才平静下来。

　　这种状态不知从何时起，他的目光便不由自主地追随着宿傩，一种陌生的情愫在暗中催生。

　　“叔叔，一个月后，我们篮球社有比赛，你有没有时间……”

　　五条悟眼睛清澈干净，犹如水波荡漾的碧湖，让人一眼难忘。

　　“听说，你最近谈了女朋友？”

　　宿傩随口一句话，却让五条悟瞪大了眼睛，连忙否认，说：“我没有！”

　　“……”宿傩勾唇一笑，站起身经过他，别有深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男孩子可不能害羞，要勇敢点，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身边从不缺女人。”

　　哪有家长不防着孩子早恋，还一个劲鼓励去做的？

　　五条悟心里五味交杂，一口闷气憋在胸口，不上不下。

　　他听说，近日来这个城市频频发生怪事，治安变得混乱，人人自危。实际上，那些都是咒灵与咒术师发生冲突所致，两势力在明争暗斗。

　　以及，宿傩不久前曾去赴约，见的人正是护灵长老。

　　他们在谈判，也许是在谈利益，也许只是单纯的用武力解决。

　　在风和日丽的表象下面，即将掀起一场血雨腥风。五条悟隐约有预感，却无法准确猜透，这事实的真相。

　　所以，他永远都忘不了那个阳光正好的下午。偌大的篮球场上，他正和几名同学打球，比赛过了一半，旁边的幸村忽然吹起了口哨。

　　“哇哦，你家那位来了！”

　　五条悟正在运球，他身材匀称，手臂上的肌肉恰好，身上汗涔涔的，额头上的碎发也被浸湿了。

　　他心头一动，抬眼往门口看去。

　　透过场上的球员，一旁的拉拉队，还有观众席上吵嚷的声音，他看见了穿着和服的男人，与其目光相撞。

　　宿傩朝他笑了笑，破天荒的没有嘲讽的意思，甚至五条悟还从里面读出了一丝温柔。

　　在那一瞬间，一股滚烫的鲜血喷洒在学校的墙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