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泽行》轩辕韧澈

42、九重天惊起而长嗟

　　城南小陌又逢春，只见梅花不见人。
　　玉骨久成泉下土，墨痕犹锁壁间尘。
　　转眼间，已是三载岁月。
　　新年第二天，桑姿蓝又折了白梅花插瓶。如今白梅花树都长大了。桑姿蓝抱着青瓷贯耳瓶来到端木缇墓前。五味杂陈。
　　本应是团团圆圆庆新春，桑姿蓝却毫无兴致。忙碌了几天，新年终于清闲了。
　　冬日可爱。
　　桑姿蓝在二人墓前摆满了瓜果点心，望着墓碑，道：“长青，武儿，过年了，你们在世时，最喜欢吃这些了，我给你们带来了。来陪你们过年。反正在家也是我一个人。在这儿，还能和你们说说话。”说着深深吸了口气，又道：“长青，你看这白梅！真如诗中所言‘不经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真是傲雪凌霜！据说过几天要下雪了，到时候就别是一番风景了！”桑姿蓝看着两座墓冢，不再言语。暂不在话下。
　　天庭莲花宫，红莲睡醒一直头痛。猛一躺下，霎时天旋地转，晕得浑身无力。身边又不见一个人，只能扶着桌子坐下。
　　过了好久，红莲稍微缓过来了。这才喝了点莲子羹，碗都没洗，就又去睡了。
　　小童子玩了好久才回来，也不知道红莲病了。直到红莲醒来，走路东倒西歪这才注意到。
　　小童子道：“红莲姐姐，你这是怎么了？”红莲道：“我头晕。”小童子道：“你等着，我去找神医。”
　　神医一看，道：“气血不足，加上天气转凉，易引起头部不适。多休息，另外得补补。我开副药方，药食同补，好得快！”小童子道：“好！”
　　不一会儿，彩莲来玩，见小童子在煎药。道：“童儿，红莲病了？”小童子点点头道：“神医来看过了。我得好好照顾宫主了。”彩莲道：“我去看看她。”
　　一会儿，小童子端药进去，见彩莲坐在床边，红莲背倚绒垫，二人说着话。彩莲道：“药好了，吃药吧。”小童子端过来，彩莲道：“我来。”红莲接过，道：“这点小事还是我自己来吧。”说罢，一饮而尽。
　　彩莲道：“拿水来。”
　　红莲道：“不用了，我该起来了。”
　　彩莲见红莲精神不佳，道：“红莲，我改日再来看你，你多注意。”
　　红莲道：“好，我就不送了。”
　　红莲看着莲叶凋零，道：“童儿，冬天要到了。”
　　小童子道：“是啊！天冷了。我让天厨炖了天麻鱼头汤，一会儿你多吃点，好缓解缓解头痛。”
　　红莲点点头道：“好！”接着又按着头，道：“点个头都晕。”
　　天厨送来汤，小童子道：“多吃点。”红莲道：“你也吃。”小童子笑笑，道：“真好吃！”
　　却说人间，新春刚过，转眼金秋又来。
　　桑姿蓝近来心神不宁，端木缇忌日将至。三年了，这三年多漫长又多短暂！
　　经无绘道：“姿蓝，明日是阿缇和武儿忌日，今天我们准备准备。”
　　桑姿蓝道：“师叔，这一次，我想隆重祭祀他们。”
　　经无绘道：“依你所言。”
　　次日，桑姿蓝天不亮就起床了。
　　忙了一上午，做了一桌子祭品，经无绘和申护诚都来帮忙。
　　中午，桑姿蓝又是一身重孝，手持祭文，跪在端木缇灵位前，道：“长青，今天是你三年忌日，三年前你为了救我命丧黄泉，三年守孝期满，我特作此文，诉说心意。”
　　自君别后，衾枕凄凉，夜不能寐，灯下彷徨。一夜雨声，水满池塘；气清天蓝，风送微凉。伊人不见，独我心伤。君不见清泪阑干落玉珠，朝看日出暮夕阳；君不见月下孤影甚凄凉，夜夜难眠思断肠。
　　玉人姣容，珠碎花消。侠骨赤心，芳冢为安。
　　白梅青瓶，雪中飘香。好德厚恩，地久天长。
　　诵读完毕，桑姿蓝又道：“才疏学浅，文笔拙劣。切勿见怪。”说罢又连拜三拜。
　　接着又来到端木缇墓前，新果为贡，美酒作伴，香茶为敬，鲜花添香。
　　经无绘和申护诚烧纸钱，桑姿蓝看着墓冢，想想今后再不能来，霎时失声痛哭。
　　经无绘暗自抹泪。申护诚也是眼含热泪。
　　经无绘看着桑姿蓝于心不忍，只得去安慰。申护诚也去拉起桑姿蓝。桑姿蓝泪落如柱。
　　经无绘道：“该回去了。”桑姿蓝道：“让我再看一眼。三年前长青走了，三年后我要回去了。”
　　经无绘轻拍桑姿蓝肩膀，道：“走了，你要记得，你要连同阿缇的那一部分一同活下去！”
　　桑姿蓝道：“我记得！”
　　次日，桑姿蓝来到桃花潭边，一手握珠，一手持剑，忍不住心酸。珠为蓝珠，送与端木缇一颗。剑为青剑，救了桑姿蓝一命。
　　经无绘拿来外衫给桑姿蓝，道：“天凉了，不要站在风口。”
　　桑姿蓝长叹一声，道：“师叔，往日欢乐，历历在目。此一去，今生只恐不得再至桃花潭！因此我将长青生前佩剑带回初恒派，终身不相离。见剑如见人，剑在身，人在心。”
　　经无绘道：“好！你几时动身？”桑姿蓝道：“本月十六。”
　　经无绘道：“那不就是后天？”桑姿蓝点点头。
　　十六清晨，桑姿蓝牵马出门，经无绘和申护诚都来送别。
　　经无绘道：“姿蓝，一路小心。到了初恒派，代我向师兄问安。”
　　桑姿蓝道：“师叔，我知道。”
　　申护诚道：“姿蓝，桃花潭永远欢迎大家到来！有空你们再来玩！我一直都在！”
　　桑姿蓝道：“多谢护诚兄！”说着，跨上马，再一揖，策马而去。
　　经无绘见桑姿蓝渐行渐远，直至消失于远方。秋风吹过，不知风中是否含沙，经无绘双手捂眼。申护诚看在眼里，拍拍经无绘肩膀。
　　话说红莲和小童子近来也不曾出门。莲花仙子来看他们。一进门，便道：“红莲，几日不见，你又憔悴了！”红莲道：“旧疾复发，多谢仙子关心！”
　　莲花仙子道：“我研制了一道新菜，是以莲子为主，莲子芯苦，所以去除芯，将糖与蜜用水融合，再将去除芯的莲子放入其中蒸熬，这样既不苦，又不会甜腻，来，你尝尝看看。”
　　红莲道：“好！”夹了一颗莲子，莲子蒸熬之久，已十分松软，红莲道：“果真如此！仙子可曾起名？”
　　莲花仙子道：“我想了两个名字，你看哪个好，‘莲子蜜’和‘苦中甘’。”
　　红莲道：“‘苦中甘’，既有苦中尝甘，又不失莲子味，更吃得开心。”
　　莲花仙子道：“好！那就叫‘苦中甘’！”莲花仙子看着小童子眼巴巴的样子，忍俊不禁，道：“童儿尝尝。”
　　小童子忙道：“好！”
　　红莲和莲花仙子相视一笑。暂不在话下。
　　且说桑姿蓝回到初恒派。守卫一见桑姿蓝，急忙禀报印休。众人闻言，急忙出来。
　　桑姿蓝滚鞍下马，跪在印休面前，道：“不肖弟子桑姿蓝拜见师父。”
　　印休扶起她，道：“姿蓝，你一个人回来的？你师叔没和你一起回来？”
　　桑姿蓝道：“师叔没说回来，但是他要我代他向师父问安。”印休点点头，道：“你回来就好，快进来！”
　　桑采蓝一见桑姿蓝，急忙扑上来，一把抱住，顿时大哭，道：“姐姐，我想你啊！”
　　桑姿蓝霎时落泪，姐妹二人抱头痛哭。
　　印休和印琛相互看了看，印休道：“好了，回来就好，都不要哭了。姿蓝，你一路劳累，歇息去吧。采蓝，我知道你们姐妹久别重逢，你也去吧。一会儿吃饭，我让阿琛去叫你们。”
　　二人道：“是，师父。”自去。
　　印休看着她们，暗自叹了口气。印琛道：“掌门人，姿蓝终于回来了。你也可以少担心一些了。”印休点点头，道：“阿琛，你让大家都歇息吧。再让厨师多准备一些饭菜。”
　　印琛道：“是。”
　　午后，归速来找印琛，一见桑姿蓝，又惊又喜，道：“姿蓝！你何时回来的？”
　　桑姿蓝道：“晌午刚到。”
　　归速道：“怪不得！来寒冰门玩！你还没见过寒冰门啊！我去告诉门主！”
　　片刻，归桃带着寒冰门一众人来了。归桃道：“姿蓝，来，快来我寒冰门玩！”
　　印休道：“姿蓝是我初恒派嫡传大弟子，今日刚刚回来，初恒派的凳子还没坐热，你们就一个劲儿地拉去寒冰门，是何道理！”
　　归桃笑道：“印掌门舍不得高足出门？还是嫌我派礼节不够？也是，这可是未来掌门人！既然难得回来！当然应当先在初恒派！也罢，明日我寒冰门设宴，请诸位来敝派一坐，切勿推辞！”
　　印休道：“那就却之不恭了！”
　　众人哈哈大笑。
　　一个月后，印休正与诸弟子习武，忽然守卫报道：“掌门人，经师叔回来了！”印休闻言急忙奔跑出去。众人也急忙出去。
　　只见经无绘形容憔悴，面无血色，双目含泪。
　　经无绘一见印休，却跪下，道：“初恒派二弟子拜见师兄！”
　　印休大惊，急忙扶起经无绘，道：“师弟，你何故行此大礼？又为何这般模样？”
　　经无绘道：“师兄，自阿缇去后，我回桃花潭再无有欢乐之时！而今桃花潭，我回去又有何意义！”印休不解道：“师弟，桃花潭终究是你的故乡，你想回去，天经地义！”
　　经无绘道：“阿缇既去，我桃花潭再无亲人。昔日她在时，回到桃花潭，一片欢声笑语。而今，昔人作古……”
　　印休道：“师弟，初恒派也是你的家。你还有我这个师兄！”经无绘却痛哭不已。
　　桑姿蓝一听经无绘说起端木缇，心痛无比。桑采蓝站在她身边看着她，姐妹二人也是泣不成声。
　　印休道：“师弟，你还记得当年你刚来的情景吗？”
　　经无绘点点头，道：“记得。”
　　印休道：“云弋，我的心如当初为你摘枣之时一般，从未改变。”
　　众人闻言皆惊愕。
　　经无绘也愣住了。
　　桑姿蓝心想：师父终于说出心里话了！
　　印琛心想：掌门人这是再也无法忍受内心之情了！不然何至于斯！
　　经无绘此时此刻终于明白了师兄的心，又潸然泪下，唤声“师兄”，终与投入师兄怀抱。印休此时却是含笑落泪。
　　等了那么久，终于开了口。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