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神皆为裙下鬼[希腊神话]》欢愉辞

5、夜色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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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德墨忒尔循着塞勒涅视线的方向看过去。

　　夜幕之下，那位神明收敛了所有的光芒，竟然显出了几分静谧与淡泊。
　　他站在柏树的阴影之下，这位置不远不近，德墨忒尔不会被他身体的热度灼烧，却能够刚好看清他的模样。

　　不知为何，他看上去有些拘谨。

　　“拘谨？我是疯了吧。”
　　德墨忒尔嗤笑一声，打算离开。

　　塞勒涅连忙拉住她，“你要去哪？”

　　德墨忒尔淡淡地回道，“我想回神殿了，这里吵得我心烦。”

　　“可是花园里很安静呀！而且……你不打算和哥哥聊聊吗？”塞勒涅扯着德墨忒尔的衣角，“你今天帮了哥哥，我想他一定很感激你的。”

　　“感激？”
　　德墨忒尔似笑非笑，“太阳神赫利俄斯会有感激这样的情绪吗？”

　　塞勒涅：……

　　“为什么没有？”

　　一道声音传入德墨忒尔和塞勒涅的耳中，犹如金轮敲击碧石，低沉却清冷。

　　德墨忒尔循着声音看去，那原本隐于角落的男人走近了。他似乎刻意收敛了周身的热度，好让面前的人不会太难受。

　　德墨忒尔抬头，注视着赫利俄斯。
　　他实在是过于英俊了，一双金色的眼瞳中还跳动着隐约的火焰。
　　他的眼中从来没有任何感情，可那跳动的火焰却让无数少女误以为那是难以自制的爱火。于是奋不顾身地奔向
　　太阳的怀抱，然后被烈焰灼烧而亡。

　　面对无数少女向死的奔赴，赫利俄斯无动于衷。
　　德墨忒尔确信，他的心比奥林匹斯之巅常年不化的积雪还要冰冷。

　　塞勒涅不知何时已经悄然离去，她自以为在为好友和哥哥创造机会。
　　如果德墨忒尔还是年少不知事的那个她，也许会感激塞勒涅的安排，但她毕竟是第二次当神明了，少女怀春这个词可不会出现在她的身上。

　　于是德墨忒尔夹枪带棒地问赫利俄斯，“怎么，你是打算跟我道谢吗？”

　　赫利俄斯颔首，“我的确为此事而来。”

　　“那么，尊敬的太阳神，你道谢的诚意体现在哪里？”

　　赫利俄斯被问住了。
　　他从未向神明和人类低过头，太阳神的道谢不是普通神明能够承担得起的。
　　也因此，赫利俄斯从未设想过这样的局面，帮助了他的女神，竟然向他索取报酬。

　　赫利俄斯金色眼瞳暗了暗，他沉默了许久，直到德墨忒尔等得不耐烦了，才开口道，“我可以满足你一个要求。”

　　德墨忒尔：“……”这近乎施舍的语气，是感激吗？

　　德墨忒尔几乎要气笑了。
　　她不明白，就赫利俄斯这样的木头人闷葫芦，到底是怎样吸引众多少女飞蛾扑火的。
　　和他的两次交流，不是令她肝肠寸断，就是令她气急攻心。

　　于是，德墨忒尔扬起嘴角，恶作剧般，“那么，我要驾驶你的太阳金车。”

　　德墨忒尔深知，赫利俄斯绝不可能答应这个要求。
　　即便是为四翼神马套缰绳的时序女神，也不能接近太阳金车，更何况是她。

　　果然，赫利俄斯冷下脸，“不行。”

　　德墨忒尔露出了得逞的笑容，“看啊，赫利俄斯，你的感激是多么廉价。我还以为像您这般严苛遵从规律的神明最重承诺呢。”

　　赫利俄斯的面色越发难看。
　　他垂下眼帘，挡住了眸中跳动的金色火焰。

　　“能让太阳神为难，也算我德墨忒尔的荣幸了，”德墨忒尔笑着转身，又丢下了一句话，
　　“赫利俄斯，你也不过如此。”

　　一股热浪朝德墨忒尔袭来。
　　德墨忒尔提前预知到，敏捷地朝右侧了侧身子，却猝不及防撞到一个炽热的怀抱中。

　　那是赫利俄斯的怀抱。
　　与想象中完全不同的，温热的太阳。

　　赫利俄斯紧紧握住了德墨忒尔的手腕反剪在身后，强势地、不容拒绝地将她箍进了怀中，她几乎无法呼吸。

　　下一秒，赫利俄斯便放开了德墨忒尔。
　　这个拥抱太过短暂，以至于像极了幻觉。

　　德墨忒尔仍然能感受到周身的热意，她难以置信地看向赫利俄斯，他镇定至极，仿佛方才做出这件事的是另外一个人。
　　然后，这人面无表情的注视着德墨忒尔，冷声问道，“你感受到了吗？”

　　德墨忒尔满头雾水：“？？？”

　　赫利俄斯言简意赅，“温度。”

　　德墨忒尔的手腕烫了起来。
　　她抬手，白皙的手臂上，只有手腕处的那一圈晕着醉人的红。这是赫利俄斯手掌碰过的位置，烫意也是从这里传来的。

　　德墨忒尔将手腕举到了赫利俄斯的面前，“赫利俄斯，我好像被你烫伤了。”

　　“德墨忒尔，这甚至不能算烫伤。”
　　赫利俄斯抬手，一束光自他的指尖诞生，直指那丛长势最好的鸢尾。
　　夜色下泛着莹白的紫色鸢尾，顷刻间变得焦黑。

　　赫利俄斯并不在意一丛鸢尾的死活，他淡淡地说，“离光太近，并不是一件好事。”
　　随后，他收起了指尖的火焰般的光芒，“靠近我，会被灼伤。靠近太阳金车，会尸骨无存。”

　　赫利俄斯转过身，他背对着德墨忒尔，夜色几乎要隐没他的身影。

　　德墨忒尔突然意识到，那个突然的拥抱，和手腕克制的灼伤，都是赫利俄斯的劝告。
　　德墨忒尔眼底划过一抹兴味，她想，事情好像变得有趣了起来。

　　“赫利俄斯！”

　　清脆悦耳的声音让赫利俄斯着了魔一般停下了离去的脚步。

　　他问，“何事？”

　　年轻的神明三步并作两步拦在了赫利俄斯身前，她不顾太阳身上灼热的温度，坚定地牵起了赫利俄斯的手，
　　“你的体温的确高得离谱，但也并非不能忍受。”
　　“还有，你刚才是在担心我，对吗？”

　　赫利俄斯的心口震了震。

　　年轻的神明并不期待他的回答，她自顾自地把赫利俄斯带到了那丛鸢尾前。
　　她纤细的手指在半空中划了一个漂亮的图案，柔软的神力带着生机包裹了焦黑的鸢尾，不过片刻，那鸢尾便活了过来，甚至比之前更美了。

　　然后，年轻的神明注视着赫利俄斯的双眼，“看见了吗？别的神明会被灼伤，但我可以靠近太阳。”
　　“靠近你，我也不过是比平常更热一些罢了。”

　　赫利俄斯看着德墨忒尔灰绿色的双眸，如坠清冽的活泉之水。
　　他甚至忘了解释，太阳在她身边时，尽其所能封印了九成暴烈的力量，保护她不受灼伤。

　　-

　　天空泛起了鱼肚白。
　　黎明升起时，赫利俄斯离开了奥林匹斯之巅，几乎是……落荒而逃。

　　德墨忒尔欣赏着他匆匆的背影，眼中划过属于猎手的势在必得。

　　尽管不知道原因，但她可以肯定，保护赫利俄斯不受影响的那道城墙，裂开了一道缝。
　　有了破绽的太阳神，还能够像以前一样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吗？

　　德墨忒尔想，不如就化自己为洪流，击垮那堵严防死守的城墙吧。
　　她想看看，有了至爱之人的赫利俄斯沦落到她当初那般处境时，是否还会无动于衷，保持绝对的冷静与理智。
　　被抢走心爱之人的太阳神，会失控吗？

　　“那一天，一定要快点到来呀！”

　　德墨忒尔摇身换了新装，鹅黄色纱质长裙，微风拂过，衣裾翩跹。
　　太阳的光芒极为偏爱地洒在她的身上，却又过分柔和拢住轻纱，裙角的点点细闪夺目。

　　德墨忒尔去了离太阳最近的高峰。
　　在她初为神明时，她时常来这里悄悄瞻仰太阳神的英姿。

　　当珀耳塞福涅不再成为生活的全部时，德墨忒尔的记忆也变得明朗了。
　　她突然忆起了一些早已被遗忘的事。

　　年轻的她和所有少女一样，沉醉于太阳神英俊的相貌。好朋友塞勒涅就是赫利俄斯的妹妹，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好事她没把握，却学着其他少女去离太阳最近的山峰，悄悄瞻仰太阳神的英姿。
　　后来，她因好奇去了人类世界，带回狄俄尼索斯。初尝情爱的滋味后，她着了魔似的将狄俄尼索斯视为珍宝。于是德墨忒尔几乎要忘记了，自己也曾仰慕过赫利俄斯。

　　光线越发强烈，德墨忒尔不再追忆过去，她专注地看着离自己仅有咫尺的太阳。
　　这一回，她可不会偷偷地地看了。

　　她要大张旗鼓地看！

　　于是，德墨忒尔再次运转神力。

　　高峰之上的生命生长得格外艰难。它们竭尽全力地吸取自己所需的养分，拼了命地从石块里冒出绿芽。然而不论如何努力，永远无法长成庞然大物。
　　突然之间，高峰上多出了以前从未有过的生机，那是属于神明的恩赐。于是所有的生命顶礼膜拜这馈赠，它们害怕辜负这样贵重的礼遇，便无休止地生长着，直到变得郁郁葱葱，遮天蔽日。

　　片刻之间便有这样明显的变化，德墨忒尔非常满意。
　　她坐在最高的树枝上，两腿悬空，脚边绕着可爱的云雾，再往下，就是无间深渊。
　　但德墨忒尔并未在意。
　　她眼中的人在天上，她又怎么会往下看呢？

　　太阳金车离这座山峰越来越近了。
　　德墨忒尔两手围成圈放在嘴边，肆无忌惮地，以风为信使，向那轮太阳传达自己的决心——
　　“每天的这个时候，我都会在这儿等你。”
　　“直到你答应让我驾驶太阳金车。”

　　德墨忒尔：诶，就是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