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王致嘉的派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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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去书房谈话，锦年也不说别的，直接进入正题，问起章家老太太的事儿。只听章之贤缓缓的讲，“解放之前老太太和老爷子一起去台湾，后来到香港，老爷子是胸怀理想抱负闲不下来的人，在香港地时候忙自己的事业对家里也挺疏忽的，后来又到美国拓展他的王国，老太太便同他分开了……”
“噢，那老太太仍然健在？”
“是，她有再婚，在费城。”他的声音平静而温和，停顿了一下又讲，“老太太是个简单的女人，她向往的，不过是一家人常常住在一起，家里坏了灯泡有男人换，会吹口哨的水厕有人修妥，滴水龙头自己拿扳手整好。可是，你知道，男人往往不能满足于此……”
“你也像你爷爷？”锦年突然问。
之贤骇笑，“不，我不愿像他。”
锦年觉得他是一个很会讲故事的人，几乎将他的话原封不动记录下来，手指敲得酸麻，甩一甩，再继续。
有敲门声，小艳送来热烘烘的拿铁咖啡，细腻的骨瓷杯里，白色奶泡和着咖啡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先喝点东西。”章之贤端起其中一只递给锦年，微微笑，锦年注意到他脸部轮廓颇有立体感，两片薄唇呈现出漂亮的弧度，忽然间有点羡慕章家的优良基因，将他们一个个人都生得这样好看。又或许章之贤原本也并不是那么暴戾的一个人呢！
他们又聊了一阵子，之贤中途出去一趟，约莫二十分钟又进来，看锦年一个人翻着老爷子的记事簿出神，仿佛被其中的故事深深吸引，他看着专注的她无意识的撅起嘴巴，心里突然笑了，舍不得打搅她，轻轻转动轮椅退出去。
不知不觉天就黑了，锦年一看时间，六点整，外面客厅传来嘈杂的人声，她才注意到家里不知什么时候来了客人。正要收拾东西告辞，小邹敲门进来，说是再过半小时开餐，留她在家里吃晚饭。
锦年想到家里来了客人不大方便，谢过他要走，刚到门边上，便听到外头有人说话，“林姨，王致嘉是大明星，排场当然要做足，这里就让给他们，我们到楼上吧。”好不客气的一席话！
门开了，之贤在外头，他留她用过晚餐再走。锦年觉得要是再拒绝的话，就有还在跟他生气的嫌疑了，莞尔说好。她留在书房翻了翻书，没多一会小邹进来叫，“周小姐，随我上楼用晚餐吧。”
出去的时候，锦年发现客厅里面来了许多打扮时髦的年轻人，男男女女，衣着前卫，一个个打扮像电影明星，有个穿紧身皮裙搭白色银狐毛披肩的女子倚靠在客厅门边，指尖夹一只粗雪茄，背影婀娜妩媚，十分眼熟。
锦年还是头一次见到那么漂亮的皮草呢，半响挪不动脚步，小邹回头看她，锦年回过神跟他上楼，在转角处有人跟她打招呼，“周锦年，你好！”
抬头一看，王致嘉一身西部牛仔的装扮，戴一顶时尚的银灰窄沿礼帽，朝她招手，“那部戏终于杀青，我和朋友们小小庆祝一下，一会儿你也来。”
锦年只是笑。他朝她眨眨眼睛，轻快的下楼去。
他们在楼上的小小会客室用晚餐，菜式虽然清淡，仍然可口，小邹也一起，之贤讲起老爷子在世的时候，这房子里发生的有趣事情，他们一起笑。锦年听到楼下许多人在说话，嬉笑，酒瓶子碰翻的声音，杯子碰杯子的声音，相当热闹。
吃过饭，他们在房间里聊天，他们问起锦年的工作，三个人聊了很久。林姨做另一种热咖啡给他们喝，少了发泡牛奶的遮挡，原味咖啡的香气四处流窜，锦年深吸一口，笑了笑，“我不敢喝，怕晚上回去睡不着。”
之贤让林姨换一杯鲜榨果汁给她。
锦年有点奇怪，“你们下午喝，晚上又喝，也不失眠？”
之贤咧咧嘴角，“总比熬到夜里脑袋发胀呵欠连天但又睡不着的好！今晚的情形，两点之前不可能结束！”
锦年无奈的朝他吐吐舌头，站起来跑出去看，楼下好不热闹，音乐声放得很大，年轻男女讲话喝酒，先前清净的小楼变成了一个热火朝天的游乐场，三个人在碰杯，有对男女倚在电梯门边上肆无忌惮的热吻，还有个年轻小伙子端着酒杯跑到门前草地上去唱歌…….锦年愕然，这就是大明星王致嘉的私人派对？对对，怎么不见他的影子？
正在四下搜索王致嘉的身影，忽然间传来一个温柔的声音，“你在这里？”
循声望去，王致嘉正从楼梯转角拍拍裤子站起身，迈着轻快的步伐来到锦年的面前，轻轻拉她的手，“别在这里看热闹，同我下去坐坐。”
他额前有一缕头发仿佛被风吹乱，脸颊微红，但没有醉，加之一身有型有款的打扮，整个人更加英俊迷人，他轻轻拉她手，锦年也不觉得他失礼，反而感觉他一点架子没有。
之贤看到锦年仿佛一朵羞涩的白莲花似的乖乖随王致嘉下楼去，如果在以前，他会站起来唤这个女孩的名字，然后她留步，带着惊喜的眼神回头看他，他再同她说，“下面太喧哗，不如在楼上同我们一起吃茶。”
老爷子回香港办七五大寿那年，他便同王致嘉的小女朋友这样讲，她便跟她走，托着下巴听他讲许许多多有趣的事。那年他二十五，已离开家去英伦求学多年，头个假期刚跟着老爷子将万水千山走遍，晒了深金色皮肤回来，可王致嘉呢？香港三流大学二年级的白面小生，好玩的他又偏偏进了个沉闷的工科专业，无心向学，闲来无事便捧大把香槟玫瑰约女生……高下立刻见分晓。
有多久了？呃，五六年吧！，时间竟过得这样快，感觉上完全好似上半年前的事。此时此刻，之贤木然的看着那两个轻快的背影什么都说不出来。
王致嘉带锦年来到餐厅小吧台边上，在蓝幽幽的灯光中斟一杯威士忌给她，“干杯！”
“祝你前程似锦！”锦年与他碰杯，一口喝下去，说不出的痛快滋味。
他带她到花园里去，一阵风吹来，锦年忍不住打了个寒战，这才发现外面还有好几个人，有人喝醉了，伏在矮墙边上呕吐，有人提着酒瓶围着草地转圈跑，大声唱歌，
“没有什么能够阻挡
你对自由的向往
天马行空的生涯
你的心了无牵挂…….”
锦年定睛一看，这人面孔好生熟悉，前阵热映那部片子里头的男二嘛！
穿银色衬衣的小伙子在地上打滚，先前那对情侣也从屋里跑出来，手拉手跳舞，有一瞬间，锦年佩服他们这样放得开，旋即又觉得跟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正呆呆的想着，搭银狐毛披肩的女子举一只酒杯走过来，风情万种的看着王致嘉，朝锦年努努嘴巴，“阿嘉，也不介绍下你朋友。”
王致嘉笑吟吟地说，“周锦年，作家，才女。”
锦年讪讪的笑，“哪里哪里。”那女子冲她举杯，她看清她脸孔，她知道这名年轻女演员的名字，她与她碰杯，忽然间觉得酒有点凉，空气有点冷，音乐声有点吵，脑袋有点胀，一路小跑进屋去，小邹正下来找他，一面带她上楼，一面说，“他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楼下音乐声越发劲爆，锦年看到墙上时钟显示十一点正，时间真快啊，该告辞了。
“时间不早，小章先生呢？我跟他打声招呼就回去。”锦年说。
小邹回转头，“以前都是十点准时休息，今天太吵了，他不大舒服，在房间里歇着。”
“哦，那不打搅了，你帮我同他说——”
话没说完，有个声音自屋内传来，“有点晚了，让老张送你。”锦年循声望去，卧房门开了，章之贤已经换上一身家居服，棉拖鞋。有那么一瞬间，他呆呆看住她被酒精熏得粉红的双颊，发现她才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年轻的他去过许许多多地方，却从没见过那样清澈却又遥远的眼睛。
锦年见他神情疲惫，连忙说，“不必了，不必了，我自己回。”
他好像压根没听见似的，也不理会她的话，扭头吩咐小邹，“叫老张开车跟她后头。”锦年心想，还是这样强势。
锦年出门的时候，王致嘉跑过来跟她告别，“嗨嗨，我明天就回香港，经纪公司正在和这边谈新合约，估计以后过来的机会很多，咱们下回再见！”他今天恁的激动，仿佛和她已经熟络。
锦年微微笑，“祝你大红大紫。”
他俩握手。锦年突然间想起来问，“今晚High到什么时候？”
“他们说不醉不归，醉了家里也有的地方睡。”
锦年哗然，看来是还没尽兴，但也太不考虑别人的感受了，他们都是这样自我的人，难怪合不来。但她不便管得太多，只好旁敲侧击，“物业管理员会不会找上门来？”
王致嘉哈哈笑，“找上门再说。老爷子生前就住这里，我每年都来看他，人不在了我就不能来了？”他相当敏锐，一句话就懂得起，并且还能延伸出许多意思。
锦年开车出大门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章之贤不知何时裹了个大衣坐在二楼的大露台上看着花园里的一切发呆，锦年滑下车窗冲他招手，他也对她摇手，“快回吧！”
王致嘉也抬头看到他，借着酒意做了个颇有些挑衅意味的手势。锦年的车子已经走远。
那晚的夜色有些迷离。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王致嘉的派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