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门》落**使

55、后遗症

　　清醒过来的第二日，之贤便替锦年转了高级病房，套间，家具一应俱全，独立卫生间、小小厨房，在走廊的角落，隐秘并且宁静，专业看护。王太太又来了一次，被之贤和护士拦在外面没进得来。
　　第三天上午之贤来得很晚。“马嘉丽过来了，他们今天带他回香港。”他低声说，“尽管行程保密，但早间已有大堆记者堵在机场，他们自贵宾通道登机，还算顺利。”
　　锦年低头应了一声，转头看向窗外，默默地说，“阿嘉，一路顺利。”
　　之贤将她脸颊拨正，担忧的看着满脸泪水的锦年，将她拥入怀中，“锦年，哭出来吧，然后慢慢接受事实，他在天上看着你呢。”
　　锦年没吭声，只将整张脸深埋在之贤的胸前默默流泪，直至两人衣襟皆湿。先前她太低估王致嘉的能量，没料到这场匆忙的离别，足以将她整个人击垮。
　　据说肋骨受伤的病人常常疼痛难忍，但锦年三日后便停服了止痛药，那种撕心裂肺的伤心与愧疚仿佛要将她整个人纠扯成几块似的，相形之下，身体的伤已经微不足道。
　　夜里，每每看护熄了灯，锦年就默默流泪，以往同致嘉在一起的那些场景仿佛电影似的在她脑海里放映。从前，她以为自己不爱他，将他对她的感情放在一个卑微的位置，将他抗拒在心门之外，如今她才明白，他不知何时已经走了进来，而那种奇特的情愫远非兄弟那样简单。
　　有一夜，看护半夜听见锦年饮泣，吓得叫来医生，之贤也从家里大半夜赶了来，急得团团转，锦年忽然心生悔意，第二日辞掉了看护，自此以后再也不敢在之贤面前哭。
　　不知不觉便过了一周，婉柔来医院探望，锦年看之贤不在，请求婉柔出去替她买份杂志。
　　“娱乐八卦有什么好看？我替你买份环球时报。”婉柔碰碰锦年，故意说。
　　“你忘记了，我也是他影迷，替我带一份。”锦年态度坚决。
　　婉柔轻叹一声，闪身出门。
　　事情已经过去一周，但娱乐杂志仍然花费大量篇幅刊登一则关于王致嘉的报道，冠以巨星陨落的标题，标题大图是王先生王太太以及马嘉丽站在王致嘉灵柩旁边神情悲痛的照片。那则报道结尾这样写：
　　“…….王致嘉在北京出事当日有另名大陆女子同车，据知情人士称，该名女子即是两年前曾与王传出过绯闻的美女作家，目前伤势稳定，但拒绝采访。我们就此向王太太及王致嘉的未婚妻马小姐求证，未获任何回应。日前，王致嘉父亲以恒通集团主席的身份出席集团新闻发布会时，告诫媒体适可而止，尊重逝者…….”
　　再往下，是两年前他们自电影首映式后门溜出的照片，图片模糊，但相熟的人定能看出是她。
　　忽然之间，胸膛之内，像是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揪住，喘不上气，眼前有金星乱舞。
　　婉柔动动她，清清嗓子，“锦年，之贤来看你——”
　　锦年脑袋发沉，歪在一旁，再三努力，只是抬不起头来。
　　之贤的轮椅慢慢划进来，停在床边，轻轻拿掉她手中的杂志，却不见锦年回应，他警觉的打量她，发觉她面色煞白。“锦年，让它过去吧。”
　　锦年终于抬起头来，轻点下巴。之贤看到她脸上露出绝望的神色，他细细打量憔悴得脱了形的女友，渐渐明白，那将一场永远也打不赢的仗，她将在心中永远留一个房间给他，今后没有人能同一个故去的王致嘉相比。之贤感觉内心的凄惶酸痛非笔墨可以形容，握着锦年的手沉重的默默地看着她不出声。
　　锦年这才发现自己失了神。
　　没有什么能比一颗千疮百孔的心更难修复。
　　出院的日子渐渐近了。医生叮嘱锦年好好回家修养，骨头的修复尚需时日，肋骨断裂处需要几月的时间才能痊愈，手臂石膏一月后才能拆除，建议回家修养半月再考虑返回工作岗位。
　　出院那日，章家的车子来接。看着之贤随着车子转弯轻轻晃动的双腿，锦年突然觉得心酸，忍不住伸手抚摸他脸颊。淡淡午后阳光下，她发现他眼眶泛青，颧骨突出来，人瘦下去一大圈，这些日子，她只顾着伤心，完全忽略男友。
　　忽然间锦年发现自己的手被他握紧，之贤的手心出了汗。“家里人太杂，我已搬出来，锦年，你也过来，让我照顾你。”
　　“之贤，我自己可以照顾自己。”此时此刻，即使靠在之贤的肩头，也不知怎的生出一种隔膜的感觉来，即使他们曾经靠的那么近。
　　“记者已在你家楼下蹲点多日，我怕你处理不来。”之贤的表情罕见的紧张，仿佛一放手就会失去什么。
　　锦年犹记得镁光灯对着他们狂闪的情形，心生恐惧，又想一想，灵魂出窍这些时日，该是回去的时候，便答应下来。
　　之贤的新居仍然在在北边，是一间高级公寓，足足四间卧房，外加一间小书房，两个大客厅，二百多平方。有间卧房腾出来，放了之贤的助行支架。书房靠窗放一张安乐椅，若遇到好天气，正好沐浴在淡淡的暖阳之中。锦年记得从前去章家，她很喜欢靠在那样的椅子上面翻书。外面有超大露台，设两个茶座。卫生间是新改装的，看得出来，做得很急，扶手什么的也十分简易。
　　“卫东替我找了好些时候才找到这间公寓，这种大小，大多都是复式，没有升降梯，你知道——”之贤拍拍膝头，笑一笑。
　　“谢谢你，之贤。”
　　女佣人自里间出来，毕恭毕敬跟她行礼，“周小姐，您好。”
　　锦年知道他搬出来都是因为她，感激、心酸得不得了，却怎样阻止不了他们之间的隔膜。
　　之贤很少回章家，有一回电话找，锦年听出是章崇焱的声音，不敢吭声，默默将话筒交给之贤，他将电话转到卧房关上门将电话，锦年不知说了什么，只听到之贤激动的大声说话，仿佛在同那头激烈的争论什么，等他挂了电话出来，却又竭力装出一个轻松的表情面对她。
　　过了一周，之贤陪锦年去医院复查，到家时女佣人说有人来过电话找周小姐，留了电话让回电。
　　“是什么人？”之贤按住锦年拨电话的手，警觉的问。
　　“年轻女孩子。”女佣连连汇报。
　　两个人松口气。锦年按字条上记录的号码拨过去，喂字刚出口，劈头一句“害人精”，惊得锦年手一抖，听筒落在软沙发上。原来是王太太。
　　锦年拾起话筒，却被之贤接过去。王太太仿佛突然着了魔似的突然安静了，话筒里面传来一阵泣哭声，之贤将电话转到卧房，许久才出来。
　　“之贤，对不起，让你在家中为难。”锦年蹲在之贤面前，轻声说。
　　他伸了手轻轻抚揉她的面颊，眼中无比怜惜，一如从前她对他那样。“傻女，姑妈一时想不清楚，以后若再打来，由我接听。”
　　“我对不起阿嘉、也对不起王家的人。”她深深内疚。
　　“那是一场意外，锦年。”他拥抱她片刻又将她放开，“起来，蹲在这里压着腹部不好。”
　　锦年鼻头发酸，强忍住泪水不敢再看之贤，等他一转背，她却控制不了的默默流泪。
　　夜里，两个人都睡不踏实，有时候锦年听到之贤的房间有响动，以为是半夜翻身，没想到有天晚上她的门突然开了，黑夜里，之贤的轮椅停在锦年的门口，她看到淡淡的月亮照进来，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映在浅蓝的墙壁上，那样凄清、那样寂寥。之贤的轮椅慢慢划近，很轻、很轻，锦年翻个身背对他闭着眼睛假装睡着，脸孔突然感到一阵温热，原来之贤伸了手轻抚他的面颊，试探她有没有流泪。
　　那个时刻，她几乎就要肯定自己将要从致嘉离去的噩梦之中苏醒。
　　但，尽管她知道他那样包容她深爱她，但还是停止不了的收集一切关于王致嘉的消息。
　　锦年每天上午趁着之贤在家锻炼的时间到小区外面的报刊亭买一沓当日报纸或是杂志，找个咖啡屋坐下，专挑娱乐版看，然后剪下关于王致嘉的那一段，悄悄收起来带回去，放在床头一个隐蔽的柜子里。渐渐的，人们对这位英年早逝的影星关注地降低，锦年便想方设法找卖旧杂志、明星海报地方转……..
　　看着锦年每天上午拎着大手包精神恍惚跑出去，回来时候包包胀鼓鼓，然后一头扎进卧房，合上门，忙忙碌碌的整理东西，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之贤满心疑惑与担忧，心急火燎的生闷气，当着她的面又什么都问不出来了，也不知应不应当拆穿她，只好慢慢观察。

作者有话说

　　祝大家新年快乐啊